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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木春
“阿墨?!”
林书渝虽然看不懂阿墨在做什么,但她听到也听懂了他的献祭。
她慌乱地摇着头,浑身好像浸在了冷水里,冻得她不断发抖。
“阿墨、不要,求求你,不要,我不要!”
林书渝语无伦次地喊着,脑子已经混沌不清,只依靠本能拒绝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簌簌落下的泪刺痛了脸颊,粘连了睫毛,她拼命眨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也想让自己别再哭了。
林书渝第一次痛恨起自己。
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只会哭哭啼啼,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多学些本领……
平日明亮又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让人心疼的绝望。
“放心,不会有事的,阿渝,你好好看看,你知道的,我可是书灵,与天同寿,现在不过是事急从权而已。我没事,龙崽也会没事。”
阿墨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温柔的声音褪去了平日里和小分队玩闹的孩子气,带着安稳人心的肯定。
深陷绝望泥潭,几近崩溃的林书渝在这样没有任何不耐,带着无尽包容的安抚下终于缓了过来。
她仍有些克制不住地抽噎,眼泪也总是不受控制地落下。
林书渝用力抹了抹脸,发现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停止哭泣后,直接一口咬住虎口,毫不留情地力道咬破皮肉,铁锈味充满口腔,从没经历过的疼痛才慢一拍地抵达大脑。
泪水终于止住,红肿的眼睛在刺痛中睁开,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正慢慢被金色火焰包裹的身影。
火光闪烁在其中,竟让这双长期居住在象牙塔里的眼睛显出些许凶狠。
阿墨小小的身躯趴伏在龙迁的胸口,耳朵紧张地听着这具身体里愈发无力的动响。
金色火焰越烧越高,书灵的心跳开始变缓,时间被拨动的声音似乎在耳边不断地,急促地响起。
书灵的心跳开始和幼龙的心跳重合在一起,然后带着它一起逐渐加快,逐渐变得有力。
“咚——咚——咚——”
幼龙的心跳开始清晰,畸形蜷缩的人形身躯重新舒展成漂亮的龙形,让小黑龙骄傲的鳞片一片都没有少,像最好的黑曜石嵌在他身上,脑袋上的龙角也恢复了莹润的光泽。
阿墨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忽略灵魂深处传来的排斥,半点不在意天道的警告,只转头看向林书渝,露出的轻松笑容里甚至还带了点小得意。
林书渝近乎虚脱地软倒在地上,又哭又笑地喃喃道:“对、你说过……与天同寿……还好是与天同寿……”
可随即她又紧张起来,“阿墨……龙崽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呀?”
她问得小心,眼睛里满是对这位目前唯一在身旁的家长的信任。
阿墨抚在龙角上的手轻轻收紧,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从容自信的笑,“很快就会醒过来的,阿渝不怕啊。”
他这样说,林书渝就全然相信。
她小心擦去阿墨脸上湿漉漉的雨水,也跟着露出笑来,“那我去把孟黎和阿宁都抱过来,这样安全一点。”
说着,她就手脚并用地快步走向另外两个昏迷的朋友。
她故意不去看不远处坐着的陌生女人,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想尽力做点自己能做的,帮阿墨减少点麻烦。
阿墨看着她踉跄的背影,脸上镇静的表情再难维持。
他可以确定孟黎和姜宁都会醒来,但受伤最重的黑龙崽,他却没办法保证。
按理来说,时间法则成功逆转后,龙迁就应该完全恢复到之前一切都正常的状态,可为什么他现在却没有苏醒呢?
除非——
阿墨的眉头突然一跳,他抬眼看向复活后就一直安静等在边上,任由他救人的猫精,心底的杀意再次沸腾,天上暗淡的星芒也抖动了起来,似乎又有了落下的趋势。
猫精怯生生地抬眼看去,声音里是拙劣敷衍的害怕,“救命啊,我好害怕,书公饶了我吧,哈哈哈哈。”
戏演到一半,她就把自己逗笑了一般笑得花枝乱颤。
见阿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枕金厌倦地收起笑容,随意踢开脚边的尸块,出口的轻快声音和她冷漠的表情显得格外割裂。
“书公恐怕心里头有不少疑惑吧?比如,为什么没办法剥离柳少主的灵智,为什么我能起死回生,为什么这条小龙没能清醒过来,以及,我为什么会由着你救人,是不是?”
阿墨低头看了眼黑龙崽身上闪耀的各色防护光环,又扭头看向阵法外和海妖们打得难舍难分的乌鸦。
再抬眼时,他一改刚刚恨不得把猫精大卸八块的架势,语气平静得像真的准备和对方闲聊一般:“既如此,那就劳烦你替我等解惑了。”
“既是书公要求的,我一只小小猫精哪里敢拒绝呢。”枕金应得痛快,语气里虽没多少恭敬之意,但竟然真的乖乖和阿墨解释了起来。
“该从哪一个说起好呢……”她抬手轻点自己的下巴,故作为难地思考了一番,才轻笑着开口,
“柳少主的本事,书公定然知晓,分割灵魂这等被当作话本的禁术都能成功……”
枕金捧着脸,神情显出异常的亢奋,嘴里快速絮叨着。
她原先不过是只弱小到不能再弱小的猫,因为身体里只剩半幅灵魂,连化为人形都难以做到,只能每日拖着□□苟延残喘。
可夫人捡了她回家,不仅让她不再担惊受怕地生活,甚至还和柳望泫一起分裂了半幅没有意识的灵魂放进她的体内,让她能使用他们的能力,让她也感受了一把拥有天赋能力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有意识的半幅灵魂,书公哪怕耗尽福德,自然也没办法剥离出半点灵智,而这也是我顺利躲过时间法则的原因,体内有着三份不同的灵魂,哪怕散了一份,意识也可以寄居在另外两份上,可不就能起死回生了。”
猫精有问必答的好态度,让阿墨心底有些发慌。
他快速扫了眼远方,感知到两股越发清晰的好似雪山般锐利又透着寒气的灵力,才稳住心神,冷声命令道:“继续。”
枕金轻挑了挑眉尾,眸光闪烁了几下,却没再继续说起自己的故事,反而将眼神落在仍旧昏迷的黑龙上,“不论什么禁术宝物想来也入不了书公的眼,我们还是先说说这条小龙吧?”
盯着阿墨深不见底的眼睛,枕金露出古怪的笑容:“世人都说关心则乱,我愿是不信这话能用在书公身上的,不想我说了这么些话,博学强识的书公竟还没发现小龙清醒不过来的真相吗?”
她的话几乎算得上明示,直指龙迁醒不过来是因为灵魂受伤。
阿墨却冷笑一声,被她这不走心的谎言激出更多的火气,“蜉蝣不知天地之大,哪怕得了几分气运跟在柳望泫身后,也没学到什么东西。时间逆转下,莫说是灵魂,就是天道轮回都难以抵挡,你那半幅灵魂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说得肯定,手上却忍不住翻出各种能滋养灵魂的草药通通塞进幼龙的嘴里,直到看到它们都化为流光被幼龙无意识咽下才安心。
“是啊,那时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呢。”枕金随意感慨了一句,只当没看见书灵言行不一的举动,眼神专注地盯在书灵身上好像永远烧不尽的金色火焰,眉头微微皱起。
“我一直都不理解你们,灵界也好,人界也好,我们杀的那些都经过了仔细挑选,从没有谁会真的在意这些人,偶尔有掉几滴眼泪的,也不过是想找夫人多要些好处,你们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呢?
和我们闹这么一场,只会毁了更多人的平静日子,还牵扯到了你们真正珍视的东西,这并不划算不是吗,不如各退一步吧?”
猫精突然褪去所有浮夸的表演,软下语气劝说起来,脸上是真切的不解。
阿墨张了张嘴,下意识侧首看向身后好像没听见这些,努力抱住朋友们,想更好保护他们的林书渝。
她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表情,但阿墨不用看也知道她在害怕。
从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处在惊惧之中。
他抿紧嘴角,不否认自己是后悔的……
后悔没有强硬要求人界取消这次秋游,后悔自己半推半就下答应了这次让幼崽们尝试历练,后悔对敌人的轻视和对自己实力的傲慢。
但他绝不后悔对这起案件的严查打击。
阿墨挥袖背手,明明处在下位,却让枕金感到自己依旧是那个被不屑,被俯视的存在。
“你懂个屁。”阿墨突然骂道。
不说枕金,连林书渝都被他这直白的话惊得差点忘了害怕。
阿墨,你崩人设了啊?!
阿墨半点不看枕金的表情,感知到龙族那两条不知道被什么拖住手脚的龙越来越近的气息,他不再压抑心底的怒火,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文盲猫能懂什么,来人界这么久你们读过书没有,还仔细挑选,还无人在意,懂不懂什么叫覆巢之下无完卵,懂不懂什么叫无国亦无家?不把你们连根拔起,我家小孩怎么安心读书?知不知道他们今年上高三!知不知道这是多么关键的一年!!”
面对阿墨的突然变脸,枕金的神色几经变换,脑子里更是混乱一片。
这不对啊,这时候不是应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互相警惕着试探吗?
再不济,不是应该想办法让我想办法唤醒幼龙吗?
直到听到由远及近的龙吟,她的神情才固定下来,停在了恍然大悟上,“原是在等援兵啊。”
话音落下,龙族两位长老已飞至眼前,握着龙王殿下给的半颗龙珠,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阵法。
小山一样大的龙脑袋压向狂妄的挑衅者,龙五长老咧出尖牙,声音若雷鸣,“准备好一辈子在虚无境内挣扎了吗?蠢货。”
龙四长老则化为人形,边焦急查看着自家龙崽子的情况,边语速飞快地说道:“路上遇到了几只缝合怪,耽搁了些时间,但这阵法和我们猜的一样确实又是万木春,已经依照之前灵狼的办法修改了部分阵纹,书公可以开始了。”
阿墨点点头,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傀儡人偶,将其牢牢钉在地上,运转灵力引导它吸收猫精的力量,想以此修改阵眼。
“噗嗤——”
枕金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无奈道,“书公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等龙族过来呢?”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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