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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离开苗疆后,日夜风尘仆仆地奔波,历经血战,舜华早已疲惫不堪,终于在这几日里真正意义上有了一段清闲的时光。
回去的路上,久雪初晴,日光懒懒地照在三人的身上。
舜华被傅舟桓和顾非颜吵了一路,也被路人异样的眼光看了一路,但她眼里始终带着着淡淡的笑意。
她突然发现,她其实并不讨厌有人在她的耳畔吵闹,只望能长长久久地过上这样没有血腥,平凡又明媚的日子。
再次回到宅子,只见多了匹骏马停靠在门前,傅舟桓眼睛一亮,拉着她快走了几步:“雪鸿回来了!江乏这月的信终于到了!”
顾非颜知道寄生于沉蝓身上的江乏,他也知道沉蝓是堕仙,对沉蝓一体多魂并不感到惊讶。
刚跨入大门,季伯便将傅舟桓数落了一番,吩咐了几个奴仆服侍傅舟桓穿戴好后,才放他们去了堂屋。
一到堂屋的院子,便听见远远传来奴仆们的笑闹声,只见雪鸿的肩上挎着一个包袱,正在梅树下和奴仆们聊着什么,好不快活。
自傅舟桓醒来后,宅中一改几日的沉闷。
这里的虽然阶级分明,但奴仆们还算过得自在,季伯说,他们都是被傅舟桓捡回来的,都有着凄惨的过去,有的家破人亡,有的差点被打死街头,只要做好了各自的事便可在院里随意玩乐。
所以在季伯心中,傅舟桓是个很好的孩子,和沉蝓一样重要。
“都散了吧,晚点再找你们说笑。”见来人,雪鸿瞬间收起来脸上的顽笑,屏退身边的男女。
然后,她跟着傅舟桓三人进了屋中,将肩上挎着的包袱里拿下,规规矩矩呈给傅舟桓:“东家,这是狐狸这月送来的包袱。”
“包袱?”傅舟桓有些意外。
雪鸿颔首:“是的,公子。这次狐狸不似往月只送来了一封薄信,而是送来了个包袱。”
傅舟桓接过包袱,轻轻摆了摆手,雪鸿便掩门退下了。
他打开包袱,露出了一个布满了符文枷锁的木匣子,默念了一个口诀,往木匣上注入了一道灵力,打开后,便见一片布条上压着块带血渍的白鹤玉,一个小人傀,还有一只捧着绣球,涂着黑色蔻丹的黑青纤手。
再见到绣球,它身上没有了人脸,只带有微薄的灵力,好似沉睡了一般。
舜华拿起了那个小人傀,又从怀里拿出了之前从皇陵里拿到的人傀,仔细比对一番,发现二者的做工几乎一模一样:“倒是巧了,我从仙盛皇陵中也拿到了个小人傀出来,萧家二人说那个傀儡是某种祭祀所用之物,你的记忆里有这东西吗?”
傅舟桓朝她手上的小人傀看去,摇头道:“没有。”
接着,他取出了布条上,只见上面写了三个血字——‘十里坟,救’。
几个字行云流水,带着罡劲,又透着仓促而潦草,像是情急之下所写。
傅舟桓眉梢紧拧:“这字不是江乏写的,他的字和沉蝓的字一样不堪入目。”
顾非颜刚喝下一口热茶,一听他说沉蝓的字不堪入目,无聊地问:“沉蝓的字?她的字长什么样啊?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呢。”
“你不是早见过了?她也给过你她画的符码?上面就有她的字。”傅舟桓细嗅了布条片刻,确定上面的字迹是以血而书,但血的气息和沉蝓那具躯体所带的不同。
“......”
顾非颜正掺茶的手一顿,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他将茶盏放在桌上,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黑符来,细看了一番,然后将符的正对傅舟桓,指着上面画的东西,不可置信地侧头问:“你的意思是,这上面还有字?”
傅舟桓又拿起了那块玉,也不看他:“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难不成沉蝓的东西,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收下了?”
其实一直以来,顾非颜都没看出上面画的是什么,也没太在意,他默默收回了符纸,余光瞟到箱子里的东西,不禁挑眉:“哟,昆仑那死人门派里全是死人脸,江乏竟连他们的鹤玉都送来了,但这个绣球和手是什么东西?看着阴森森的。”
“这是酆都判官的手和还有她移形换位的法器,这个法器只有在她的手上才能施展。”舜华沉声道,窈娘竟把自己的法器给江乏了,也不知二人是不是走在一起。
“什么?死人之地里判官的东西?不愧是鬼地方,竟连法器如此别具一格。”顾非颜故作起了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折扇,顺势拿起窈娘的手,新奇地碰了碰手中的绣球,“不过,十里坟和昆仑不都在南疆吗?南疆我熟啊。”
“你熟?”舜华挑眉反问。
“对啊,我呢,和你们一样,也是个孤儿,被一个来中原游历的南疆小老儿捡走,自小跟着小老儿学习易容,算是个土生土长的南疆人。”说罢,顾非颜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一脸贱色道, “小五,求我,求我我就带你去南疆走一遭。”
傅舟桓冷冷一笑:“没想带你去,少拿乔。”
“拿乔?我敢说,我比南疆本土人还了解南疆,沉蝓和江乏不带我就算了,你凭什么也不带我?”顾非颜只觉自己被小看了,猛地站了起来,他想指着傅舟桓的脑门骂几句,但他脚下突然一滑,纤手连带着绣球就这么被扔了出去。
完了,舜华暗道。
绣球从手中松落于地,她和傅舟桓迅速反应了过来,上去接拿那绣球,还是晚了一步。
一时间,天旋地转,周围的环境一遍再变。
顾非颜摔在了地上,疼得他‘嘶’一声痛叫。
片刻后,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却霎时间呆住了。
只见四面黄土飞沙,一时竟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出。
这地方他有点眼熟。
“呃……”顾非颜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捡起掉落在地的绣球,有些呆滞地环顾四周,看到了远方的冰川,“这不是南疆吗?难道我摔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不是幻觉。”傅舟桓面无表情,现在他真的很像把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小子狠狠揍一顿。
顾非颜忽地想起了舜华说的话,那个法器可以移形换位,暗道,完了完了,他摊上事了,于是他赶紧捡起绣球放在鬼手上再扔了一次,可这次却无事发生。
“怎么不动了?难不成这玩意是一次性的?又或是摔坏了?”顾非颜再度捡起绣球,粗暴地拍打了两下,哪知绣球突然露出了一张丑陋的人脸来。
顾非颜一时受到了惊吓,又把它重重摔出了出去:“鬼啊!这东西竟是活的!”
“它胆子极小,你吓到它了。”傅舟桓接住了绣球鬼,发现窈娘留在绣球鬼身上的灵力传送一次便已殆尽。
绣球鬼被吓得扑入傅舟桓怀里,双眼满含泪水。
顾非颜指了指自己,又指着绣球鬼:“我吓到它?它那长相,到底是谁吓到谁啊?”
他一骂,绣球鬼小嘴一撇,哭的更大声了。
“传哪不好,偏偏传到荒漠来了。”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顾非颜的心里更烦了,“怎么办?小五大病初愈,身上还有伤,南疆地域辽阔,咱们现在连匹马都没有,要怎么穿过荒漠回到洛京?这次又没跟季伯说我们的去向,他该担心死了,回去又要被叨叨。”
“我的伤又不在腿上,并无大碍。”祓除寒毒后,傅舟桓的身上轻便了许多,他问舜华,“阿槿,要去找江乏吗?”
“祖宗!你要去哪找他?咱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顾非颜瘫坐回细软的沙上,一脸绝望地跟绣球鬼大小对小眼道,“话说这小东西会说话吗?说不定它知道点什么。”
绣球鬼往傅舟桓的怀里缩了缩,连连摇头。
既来之,则安之,所幸顾非颜摔倒前他们拿出了木匣中的玉和小人傀。
鹤玉带血,也不知江乏与之结下的是善是恶,而布条上的字,却实打实的在求救,舜华道:“既然是狐狸送来东西,那定是沉蝓或者江乏的意思,他们应该是遇到了危险,顾非颜熟悉此地,我们先去十里坟看看。”
“还好是传来了荒漠的边缘,十里坟刚好在附近的天山上,咱们也只有去那了。”只剩半天的时间了,他们今日走不出荒漠,也回不了洛京了,顾非颜把扇子别回腰间,耷拉着脑袋应了下来。
眼下得先找个落脚处再从长计议。
顾非颜从前住的村子正好就在这片荒漠中,他们决定先去村子里凑合过一晚。
三人在荒漠里长途跋涉,南疆气候干旱,昼夜温差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暗,飘起细雪。
黄沙滚滚,荒漠的风越来越烈,夹着细雪呼啸声而来,吹得人脸上仿佛有刀子在割,若非他们是练家子,根本无法立足于此。
“这风都要把人给卷起了。”刺骨的冷袭来,饶是身着厚衣,有灵力护体,舜华还是觉得有些冷了,皮肤被冻得苍白。
傅舟桓笑道:“若是大浪淘沙要把你卷走,那我拼了命也要留你在身边。”
顾非颜捏着鼻子道:“少说点掉牙的酸话。”
舜华一脸无奈,这种话傅舟桓说得多了她华也习惯了。可‘拼了命’三个字让她想到傅舟桓的命格,她低下了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可不想傅舟桓拼命。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黑了个透,顾非颜带他们到了一个破落的村子。
“这就是你们村子?”这个村看上去多年没人住了,舜华不由蹙起眉,“别告诉我你也被灭了村,还有个不死不休的仇家。”。
“呸呸呸!”顾非颜一时气急,脸涨得通红,连啐了好几口,“说什么晦气话呢!我们村本是荒漠中的一处绿洲,在我临走前,村子的干旱加剧,于是举村迁去了北疆。”
村子里杂乱不堪,连屋子都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所幸,顾非颜的以前住的地方还算安好。
屋内门窗零散不齐,满地覆着黄沙,只有两张脏兮兮的草席,还有个火炕。
为了生火取暖,他们在村里找一些废弃的东西点燃了火炕。
荒村中只有他们这间屋子有些明光,今夜他们也算有了躲避风沙雪的容身之处。
围炕而坐,他们已经没了从长计议的精力,只想稍作休息片刻,恢复一下体力。
绣球鬼不知何时又沉睡了,傅舟桓干脆地把它扔给了顾非颜,顾非颜埋怨了两句,但还是将窈娘的断手和绣球一起收进了衣袖里。
舜华将在皇陵里收好的却邪又给了傅舟桓,然后蹲坐在炕边坐了好一会儿,百无聊赖间,她突然咬破了指尖,取下食指上的一滴血,用手在沙地上划着一个符,默念了一段术语。
很快,窗缝中一缕微风缓缓吹入,掠过了她画的血符,渐渐的,地上出现了一行潦草的字迹。
‘置之死地而后生,柳暗花明’。
顾非颜正躺在一块木板上,手里抛着一块石头玩,见她有动作,问:“你在干什么?”
“算命。”看到卦相后,舜华眼色变了变。
“那你算到了什么?是不是算到我们今晚就要饿死在这儿了。”顾非颜握住了刚落下来的石头,翻了个身,用有些吃力的语气说着。
顾非颜能看到绣球鬼,其实也是个修士。而寻常修士多少能辟谷数日,可自打自结识了沉蝓与傅舟桓后,他从不亏待自己的嘴,那辟谷之术早被抛到了脑后。
一天下来,顾非颜的腿都走麻了,肚子也早已饿得咕咕作响,他又哀怨道:“从这里到十里坟起码还有大半天的路,荒漠里既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可如何是好?我都快饿死了。”
自打去了洛京,顾非颜过的可是锦衣玉食生活,哪还受过这饿肚子的苦?
他们不是没想过在路上找些吃食,可眼下正值寒冬,荒漠里寸草不生,这一路上,除了他们连个活物都没有。
“没什么。”舜华轻轻挥手,地上的卦相便消失了。
“阿槿,前凶后吉,不要太过忧心。”傅舟桓往火炕里添了根柴,宽慰道,“想来此行一帆风顺。”
卦象表明着此去危险重重,但随着事情的变化,命运有时候也会因为人的选择而改变,她可能遇不到危险,也可能没有那所谓的后生。
所以舜华常常不信命,只信事在人为,算一算,不过是想心里有个底。
火舌舔着木柴,一声脆响,柴火在炕上烧裂了,跳起几簇火花,给风雪飘摇的黑夜带来了些许热气。
不过,一说起饿,现在这里最饿的恐怕是傅舟桓了,自从他早上醒来后,到现在为止滴水未进。
舜华有些担忧地朝傅舟桓看去,正欲说什么,突然间,她的眼睛越过傅舟桓,发现残破的窗框边似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在窥视着他们。
荒村之中,是人还是鬼?
舜华迟疑了一瞬,下一刻,便无声无息地朝窗外急掠而去,带起的轻风拨动了炕中跳动的火苗。
她身法十分诡异,手上施展着凌厉的招式逼开了窥视者,最后反手将其按在地上,从衣袖中亮出匕首,抵住了其咽喉,几乎没给窥视者作出反应的机会,一招便将其制伏。
“我们没有恶意,还请不要伤他!”
一道有些熟悉的惊呼声音远远传来。
“哦?是人?”舜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纤弱的背影跌跌撞撞跑向她。
透过飞雪,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后,舜华有些诧异。
只见匆忙赶来之人正是傅千雁,她再垂眸再细看手下匕首所抵之人,适才发现这个窥视者竟是裴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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