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神求投喂

　　我们来到囚室。
　　这里关押着十几个还未接受过实验的人，好消息是，他们都活着；坏消息是，因为被喂了药，这些人都神志不清，没有逃走的力气；更坏的消息是，这里面没有我们想找的人。
　　我看着远非，又看了一眼邵明辛，最后落回远非身上。他们想找的那两个人，萧寒和宋远，假设从庞家寨被捕后直接送到刘家，时间也不到半年，应该……撑得住吧？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中心区域走。
　　随即选择一个位置穿过墙面，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房间是个培养室。室内有大量木架子，架子上分门别类摆放着许多鼓式瓷罐，盖子下凹有气孔，我随便打开一个，就遇见了我的老朋友。
　　……可恶啊！好事怎么没有这样的手气，黑历史就一抓一个准呢！
　　有着透明色鞘翅，却能在阳光下反射出金绿色光辉的异界生物——光甲虫。
　　“呵呵~”我怒极反笑。
　　光甲虫、变脸娃娃、厌食蛊、庞家寨、魏子琪，我总算找到这一连串事件的根源了！
　　“远非，我们走！”我呼唤正在查看其他罐子的两人。我们不是专业的，没本事处理这些蛊虫，像光甲虫这类没有危险性的还好，万一碰上个主动攻击型、寄生型或者毒虫，我们几个都要完蛋！
　　培养室只有一扇门，我正在气头上，开门的力气特别大，没有防备，门后竟然正站着一个人。
　　我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挂着隐身泡泡，倒是把脱离泡泡范围的远非和邵明辛暴露了。
　　我抬头看向来人——这是一名成年女性，长发卷成丸子状，衣着清凉，肩臂、腹部和小腿裸露在外，上衣是紫色的吊带抹胸，下衣是暗紫色的高开叉长裙，腰带与裙摆部分有绿白橘三色相间的条纹和方格人形花纹，耳垂、颈部、手臂、肚脐、大腿和脚踝都佩戴着大小不一的串珠装饰品。
　　方格内的人形花纹似乎有些眼熟，我一时没想起来。
　　“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她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发现我们闯入，也许是那些虫子，表情有些隐忍的愤怒，礼数倒很周全。
　　重点不该放在礼节上啦！
　　我戳破泡泡，落在她面前，因为距离很近，把她吓得退了一步，看清我的样貌后，眼神数次在我与远非、邵明辛之间挪移，愤怒竟然消失了。
　　但我一点都不高兴，她操控蛊虫害了那么多人，还有那些不人道的实验，于是质问她：“你是什么人！”
　　她眨眨眼睛，笑问：“这话好像应该我问你们吧？”
　　我没理会，继续说：“蛊虫是你养的？你在拿人做实验？”
　　她抿起唇来，目光垂落到地面，音色低沉：“是啊，是我。”
　　哎？怎么回事？
　　她、她看起来好愧疚好难过啊？搞得我才是坏人一样！我都莫名其妙心虚了啊！
　　但她的低落很快化为自嘲一笑，侧身让开通道，做出邀请手势：“三位要来参观吗？今夜可是难得的好时机。”
　　我不太确定，扭头看身后那两人，邵明辛手持武器全神戒备，远非的状态有点奇怪：以他的智商，还不能把眼前这个女人和林都城的厌食蛊联系起来，所以不会防备她；他没有警惕，说明女人没有心存恶意，至少没表露出来；在没有这些前置的负面影响下，远非应该把她当做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看待，可他却有点好奇地盯着她，甚至有着微乎其微的温柔和亲近。
　　远非从来不会对陌生人抱有好奇心——我非常肯定这一点！
　　难道他俩认识？以前见过面？可是不像啊！
　　我的心好像被猫爪子挠了似的，为了解开谜团，我鼓起勇气点点头，回答：“好啊，烦请你带路了。”
　　女人走在前方，将后背暴露给我们，出了培养室后往左拐，每经过一扇门，她都会主动把门敞开，让我们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但她自己并不进去，只在门口站定几秒，就接着继续往前走，背脊越来越佝偻。
　　我们跟随着她的脚步，像是翻阅了一本由她亲自书写的罪恶史。
　　中心实验区里的每一间小室，都存放着一件人体实验过程中的“成功品”——从单纯的肌肉增长、块头变大，到拥有常人难以匹敌的力气，需要十几道小臂粗的铁锁链才能束缚住，再到躯体表面进一步硬化，提升攻击力的同时也加强了防御力，接着是各种附加力量的尝试，有的指甲带毒、有的牙齿变为锯齿状、有的结合了虫类复眼，甚至有的在这基础上试图修炼灵力。
　　最后这一部分的实验尚未成功，试验品还处于观察阶段，身上插了好几根软管，方便随时提取他们的血液或组织细胞。
　　一路粗略数来，“成功品”已有三十来个。我们在最后一批的四个试验品中发现了此行的目标之一。
　　宋远。
　　他的面容已经畸变，眼球凸起成半球体，表面布满无数微小的六边形复眼，像是蜂巢，却呈现出黑灰色的金属光泽。而为了承受这对眼球，他的眼皮也变得肿胀，鼻骨和颧骨跟着扩张；反之牙齿掉了不少，颌骨向内凹陷。
　　邵明辛能认出他，全靠了他胸膛裸露的青色胎记，实际上那胎记也不是原本的形状，因为胸肌鼓胀，胎记随着表皮变大，颜色也浅了许多。
　　“嗬、嗬、宋、宋远？宋远？”
　　室内通风很好，邵明辛却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喘不上气。
　　“你是宋远？你是宋远！宋远！醒一醒！”
　　他不断确认，可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仿佛陷入永久的安眠。邵明辛忍不住伸出手，想抓住他、摇晃他，但被远非拦下来。
　　远非的力气很大，硬是没被他甩开，邵明辛稍微冷静一点，发现远非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看着旁边静默发呆的女人，突然也意识到不对劲，后撤一步拉开距离。
　　“他有什么问题？”
　　女人缓缓抬头，平静回答：“他疯了。”
　　“你们能进到这里，应该已经见过那些失败品，蛊虫在改造他们身体的同时，也会对大脑产生影响，非意志坚定者无法坚持到最后。如果你唤醒他，他会第一时间把你当做食物……”
　　“你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邵明辛举起拳头，在半空中犹豫。女人偏着头，像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在等待他那一拳，然而邵明辛忍了又忍，最终没有挥出去。
　　“我……”
　　“我……我不知道。”她有一瞬间空茫，但很快又遮盖住情绪。
　　阴冷又污浊的空气缓缓流动，在四人的呼吸间循环往复。
　　“只有这些人了吗？”我开口问。
　　我们还没找到萧寒，他不在任何一批试验品中，难道我们找错方向了吗？他不在刘家？
　　“基本、不，还有两、一个人。”
　　“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她回答，“他身份特殊，是被家主要求单独关押的，你们跟我来吧。”
　　将宋远收进我体内的小空间，我们离开了试验品所在的区域，到达另一侧的角落。这边的生活气息浓郁许多，有小厨房和新鲜食材、有能自由取用的清水，还有看起来被人随手摆放的纸笔和工具。
　　“你们打算带走他吗？”
　　在打开道路尽头的那扇门之前，女人转身问。
　　“我们得先确定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如果是，那我们一定会带走他。”邵明辛回答得滴水不漏。
　　“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女人锲而不舍。
　　看来不得到一个确切答案，她是不会甘心的。我拉扯远非的衣袖，叫他开口说话。
　　远非想了想，开始挠头。
　　我内心长长叹了一口气——没表现在脸上，那样也太不给远非面子了！但是啊！你俩是什么关系你到现在了竟然都没想过吗？那家伙教了名字教了背诗教了认字，就没教你那种关系叫做“朋友”吗？
　　完了蛋了！我怎么也没想起来，我和远非也需要确认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主人和仆人，而是朋友呢！失败啊！太失败了！
　　“朋友！是非常好的朋友！”我咬牙切齿地回答。
　　远非乍闻标准答案，呆头呆脑地，都不知道要点头附和我一下。
　　“有多好？”女人紧追不舍，“用荣华富贵来换，你换吗？”
　　钱算个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但这话我来答不合适，真正和萧寒有关系的又不是我。我相信远非这次能够得出答案，他知道生命的重量，他已经做出过一次正确的选择，哪怕他不懂得朋友的意义，单论生命，在他心里也是万万无法用钱财衡量的。
　　没想到，首先做出回答的人又不是远非，而是邵明辛。
　　“我站在这里，已经是交托自己生命的选择。”他回答。
　　“不，我没有问你付出了什么，而是……算了。”女人虽然很不满意，却放弃纠结，转身打开门锁。
　　我能明白他的意思。
　　当人穷困潦倒的时候，他能够付出自己仅有的东西去帮助别人，和当人富甲天下时，能够抛弃全部财产去保护别人，这是两回事。能做得到第一点，不意味着他也能做到第二点。
　　“曼曼姑娘，这么晚了，擅闯男人闺房可不是……呃、哎？”
　　铁门只是开了条缝儿，轻佻的声音已经传出来。
　　我就说我讨厌这个人！从没见面只听说的时候就讨厌！现在见了面果然更讨厌了！
　　“小默！邵哥！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室内的青年快速跑近拉开门，一个飞扑将邵明辛和远非抱住。
　　踢到我了！差点踢到我了！还好我躲得快！
　　“哈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死不了！小默你怎么来的？是不是为了找我干掉那个老不死的？”
　　才没有！才没有！远非是为了我才干掉那个老不死的！
　　“对了邵哥，你有找到宋远和宋叔吗？”
　　“咳咳、我、咳、你轻点、松手！”邵明辛艰难地说。
　　萧寒一激动，胳膊勒得太紧了，他差点儿背过气去！
　　“我没看见宋叔，宋远还活着，就是状况不太好，现在在安全的地方，还有……是幽灵大人带我们来的。”邵明辛把我从三个大男人的脚边拎出来。
　　“小妹妹？长得真可爱！”萧寒立刻夸奖道，“来给我抱抱！”
　　不！别！不要啊！！！
　　我惊慌失措，迎面给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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