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标记

　　果不其然，两人还是被拍了。
　　“许珂”这两个字的热度不是一般的厉害，一晚上访问器就崩了数次。
　　同性恋人就像是一个敏感词，女友粉更是接受不了，这个从出道开始就没什么黑料的男人，一时之间被骂上了两次热搜。
　　这些许珂都没管，直到有人开始扒程默的背景，星泽的公关团队和叶熹微那边便都出手了。
　　要是以前，许珂早就拿起键盘开怼了，但因为这次牵扯到了程默，叶熹微让他最好别出来说话。
　　“啧！”
　　许珂将手机扔在一边，造型师正在给他弄头发，被他这一声给吓到了。
　　许珂性子冷，脾气还不好，但也很少在人前发火。
　　“怎么了，许老师？”
　　造型师是节目组的，挺年轻一小姑娘，此刻正在纠结要不要继续。
　　她确实挺怵他的。
　　“没事，你继续。”
　　许珂抬头对她递了个眼神，然后才重新拿起手机打给了叶熹微。
　　“还没处理好？”
　　他语气烦躁，带着淡淡的不耐烦。
　　叶熹微也头疼了一晚上，这下更是忍不住脾气了。
　　“我跟没跟你是说过低调点？现在生出这些事你知道急了？许珂，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一天不给我惹祸不舒坦是吧？！”
　　“跟他有关的词条都禁了。”
　　虽然不爽，但他自知理亏，没跟她回嘴，“星泽那边律师团交给你，但凡涉及语言侮辱的，直接发律师函。”
　　“这些我会处理，你先录节目，等结束了再说。”
　　叶熹微疲惫地叹气，想再交代几句，但依照许珂那个性子是不会听的，她也就索性不费口舌了，只是最后嘱咐了一句，“你马上回星泽了，自己上点心吧，体体面面的退圈不行吗？”
　　许珂应了声，挂断时叶熹微竟然听到了一声“谢谢”。
　　刚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就弹出来一条微信。
　　My Rabbit：你什么时候走的？
　　许珂眼底含笑，直接回了个电话回去。
　　周末程默不去学校，此刻正坐在餐桌旁吃着许珂助理带来的早餐，信息刚发了出去，对面就打过来了。
　　“怎么了？”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嘴边鼓鼓的。
　　“今早有个晨间访谈，太早了，就没叫醒你。”
　　镜子里的许珂眉眼柔和，造型师惊愕地睁大了眼，呼吸一滞。
　　“嗯。我下午有点事。”程默喝了口牛奶，想了想又补充道，“和宋楠。”
　　“好。”
　　许珂低低笑了一声，眼睛弯了弯，“结束了跟我说，晚上接你回家吃饭。”
　　“行啊。”
　　玻璃杯的声音清脆，程默挑了一个小的菠萝包，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了…访谈结束了？”
　　“结束了。”
　　挥了挥手，示意造型师出去，许珂又着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靠，闭了闭眼，轻声说，“一会儿还有个采访，下午得去一趟星恒，还有点工作。”
　　“那你记得吃午饭。”
　　“知道了。”
　　略微思忖几秒，“昨天咱们被拍了，你今天先别登微博了。不太好看。”
　　各种各样的置喙，他都怕脏了程默的眼。
　　程默挑了挑眉，若有若无地笑：“是拍得不好看。我脸都没露半张。”
　　表情一愕，许珂眸眼都沉了沉。
　　手机听筒里又传来了那含着笑意的声音。
　　“许珂，下次咱们自己去拍。”
　　像是春风化雨，轻轻地飘到了他的耳边，温柔至极，满是泛泛心意，一点一点的聚集。
　　许珂没忍住笑出了声，没睡醒的躁意却愈发浓烈。
　　他抬手，用手掌挡住了大半张脸，声音暗哑。
　　“程默。”
　　他说，“我想你了。”
　　从来没有如此难以自制，好像一遇到他，许珂的理智都散得一干二净。
　　东郊的别墅里，程默无声的笑了。
　　别墅远离市区，在远山这一片，四周被各种树林包裹，坐落在山脚下。
　　这是许珂的私宅，空大的别墅区内住的多是有钱人，裹挟的也同样是不可言说的豪门秘事。
　　正是如此，保密性也并非只是说说。
　　院子那棵桂花树长了新芽，嫩嫩的绿色让人心醉。
　　男人长身玉立，手上的咖啡铺着氤氲。
　　他伸了个懒腰，仰着脸观察着树上的叶子，春风拂面，满是新鲜的山林气息。

　　本来和宋楠约的十二点，想着两人顺便一起吃午餐，但计划还是没赶上变化。
　　“怎么回事？”
　　到机场，和宋楠碰上面，两人就赶去登机。
　　事发突然，程默连行李都没收拾，就拿了点资料，带上个笔记本便来了。
　　宋楠面色凝重：“GR突然被查了，研究所那边涉水深，林野说负责人带着资料逃了，现在下落不明。”
　　林野是宋楠的同学，两人一起追的GR进度。
　　“所有资料？”
　　程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当初他面试进入GR研究所实习，为的就是研究所里面的资料库。
　　边陲小镇是GR的研究对象，为了找到深埋地底的研究价值，研究所几乎是耗资巨大，学界缺的那些数据研究所其实掌握了大半，GR造假、虚拟数据，就是想要靠这一点垄断，那么学术分享就会断节，学术研究便会失真。
　　宋楠追查GR时无意间发现这一点，不得已牵进了程默，追踪的这两年里程默将研究所摸得门清，此次回国明为准备毕业论文，实际是借研究郦庄的名义验证所挖掘的数据信息，负责人若是带着资料跑路，那么打假一事就失去了证据，GR研究所背不上造假的罪名。
　　“GR涉事太多，马特一直在调查我，林野的博导担心他暴露后被报复，以金融犯罪一事匿名举报了集团内部高层，GR大乱了。”
　　宋楠眉头拧着，“研究所担心出事，便销毁了大部分数据，负责人大概是担心被灭口，拿着核心资料跑了。程默，学术造假一事，恐怕难定罪了。”
　　GR凭借研究所拿了很多奖项，威名之高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影响的，没有实质的证据，GR只会以金融犯罪的事将研究所撇清。
　　“事在人为。”程默捏紧了手指，摇了摇头，“我信因果论。”

　　Y国
　　落地机场，林野不知已经等了多久，见到两人，他竟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么大阵仗呢。”
　　宋楠连着退了好几步，笑道，“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得。”
　　“我的错。”
　　林野紧绷的神经丝毫没有因他的玩笑话松弛，他抿了抿唇，正色道，“研究所那边耳朵灵，稍一点风声就急了，最终还是打草惊蛇。”
　　说着，他再次看向程默，满脸歉意：“对不起，程默，答应的事，我没办到。”
　　宋楠和林野是同专业的，两人最初注意到GR时就铆足了劲，后来发现GR研究所不对劲便邀程默进入调查，给出的条件就是，只有拿到研究所造假的证据，他们才能报道GR。
　　几个月前，程默潜入研究所数据库，触发了警报，于是宋楠就推了一个马特，引火上身才转移了GR的注意力。
　　现如今GR被推上风口浪尖，而那所谓的证据却没了。
　　不过程默倒不觉得这跟林野有什么关系。
　　“不必道歉，你又没错。”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开车来的吗？走吧，先回公寓复盘。”

　　联系不到人，许珂回到家时整个别墅都是黑的。
　　他心脏都重重跳了跳，拔腿就开始翻房间，越找越慌。
　　“你今天来过东郊吗？”
　　他翻出助理的电话便拨了过去。
　　助理：“去给程老师送了早餐就走了，怎么了哥？”
　　“他跟你说什么了？”
　　“啊？”那边助理也懵了，“他没说什么啊，就告诉我午餐他出去吃，不用送过去了。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艹！”
　　许珂咬紧了后槽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跑向了衣帽间。
　　许珂的衣服很多，于是特意单设了一个衣帽间，程默搬过来后，他又将衣帽间往隔壁房间扩了扩。
　　衣帽间的衣服没少，只是长长的坐凳上随意搭着一套白色的绒毛睡衣。
　　程默有一点轻微强迫症，平时换下来的衣服都得叠得整整齐齐，可见他离开的时候有多着急。
　　许珂心里平静了几分。
　　他拿过衣服，一边仔细折叠一边将电话拨给了许珩。
　　“宋楠呢？”

　　重理了理时间线，又将研究所负责人调查了个底儿清，三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人还在Y国。
　　程默又打了电话拜托程影找人，得知他回来，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火气。
　　GR发生那么大的事程影不可能不知道，他也在等。
　　“一个普通的金融犯罪影响不到整个GR，我这边已经在做准备了，GR这回翻不了身。”程影细细叮嘱，“人我会帮你们找到，你们就好好待着，最近风声紧，那边很难不注意到你们。”
　　普通学生威胁不大，GR的手段，程默也大致清楚。
　　“最近别出门了。”
　　程默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踢了踢满地的纸张，懒懒的说，“事情应该快结束了。”
　　提前结束。
　　话刚落，程默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晃了晃神，盯着屏幕上的备注发了会儿呆。
　　“怎么了？”
　　铃声不断，宋楠抬头望向他，见那反应，隐隐有了猜测，“你没跟他说？”
　　程默轻啧，捏着眉头起身：“忘了。”
　　出门得太急，程默满脑子都是GR。
　　“喂。”
　　走到阳台，程默缓慢接了起来，他声音很低，有些没有底气的心虚。
　　“到了？”
　　许珂自然的口吻过于平静，要不是知道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程默就真能信对方不曾着急过。
　　“对不起。”他摸着阳台上的盆栽，指尖点了点新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嗯。”
　　对面的声音很低，明明什么也没说，可程默就是知道，他其实什么都说了。
　　倒吸了一口凉气，程默声音微抖：“你是不是生气了？”
　　公寓在二十一楼，阳台的风呼呼的吹，怎么也停歇不了。
　　好久之后，他才终于听到了对面的叹息声。
　　“程默。”
　　许珂的声音融进了风里，“我从来不曾告诉你，哪怕是你已经在我身边了，我也还是会害怕。”
　　“就像今天这样。”他顿了顿，“回到依旧空空荡荡的房子，只剩我一个人时，仿佛我们的相逢，就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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