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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
满眼银白团花树,如冬雪落枝,无风却动,唯一不同是清香四溢。
此处暖和多了,还是白日之景。
蒋安直了眼睛,半响才反应,问:“怎么走?”
苏临偷偷瞥他一眼,问:“能不能先放我下去?”
蒋安无辜问:“你想把我扔在这儿?”
盯,苏临皱眉开口:“什么扔在这儿?”
蒋安一本正经道:“把你放下去,我自己不能走,那不是只能丢这儿了?”
盯。死盯。苏临最终无奈道:“直走,前面有个屋子。”
蒋安抱着人往前去,突然问:“小神仙,你这要怎么才能好得快些?”
苏临装听不懂,说:“什么好得快些?”
蒋安沉默一阵,道:“血。要怎么好得快?”
“都说了没什么。”苏临淡淡道:“不用担心。”
蒋安不再搭话,只一直往前走。
眼前突然一抹红,一处房舍旁竟是栽了棵红花树,洋洋洒洒一片雪当中一抹亮。
走近了屋子,蒋安才问:“这个吗?”
苏临应道:“嗯。进去吧。”
蒋安抱着人进去。里面不大,但是干净,一张古质书案,毛笔、白宣纸、墨砚,一人座藤条椅,算不上宽敞的一张床。
蒋安想了想,把人轻放在床上,问:“你住这儿?”
苏临不想躺着,撑起身子,答道:“不是。只是偶尔闲来无事,会在这里休息。”
蒋安赶紧伸手扶他坐正,也挨着坐下来,问:“你不困?”
怎可能不困?苏临暗道。只是他不想现在就睡了,索性摇头道:“还好。”
蒋安犹豫一阵,没劝他。
怕又提方才的事,苏临赶紧问:“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蒋安不开口,只盯着苏临的衣袖出神。
慌忙想挪开袖子,苏临故意又喊他:“蒋安?”
还没来得及动作,衣袖一下子被轻撩开,露出里面因为抽血过多紫青的针孔,以及四周失了血色甚至有些皱缩的皮肤。
苏临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一下子瞥见蒋安的眼神。
心疼,还有自责。苏临突然很难受,比抽血的时候难受十倍、一百倍。他立马说不出话了。
良久,蒋安轻声一句:“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沉重万分,是从没听过的语气。苏临听过一回蒋安道歉,在某个深夜,不知名的客栈里。
可不一样。这回不一样。这一句对不起,太过无能为力。
像一部老话剧,演了十年落花有意流水深情,如今强硬要拆台,那演戏的叫观众散场。
观众想看,戏子想演,可就是台子没了。
不准演。落花有意,但流水不准深情。
苏临慌了,慌得很突然,他一瞬间想问怎么了,但喉结动了动,说:“没事的。”
蒋安抬头,又是不正经了,叹气道:“唉,这要是好不了,留疤了,可怎么办啊?”
苏临一愣,旋即轻声道:“不会。”
蒋安瞥他一眼,故意问:“真不会?”
苏临道:“不会。”
“唉,那就好。”蒋安又拖长调,道:“留疤可就不好看喽。”
苏临看他一下,应一声:“哦。”
“哎,小神仙。”蒋安又调笑他,开口:“你这儿都没东西吃,是想饿死我?”
苏临道:“此处没有,别处有。”
蒋安问:“哪儿啊?”
苏临站起来,道:“走吧,带你去逛逛。”
蒋安皱眉问:“现在?能行吗?”
苏临盯着他,突然假笑道:“怎的?你不去?”
蒋安赶紧站起身,改口道:“啊呀,这天快黑了,走过去不行吧。”
苏临瞄他一眼,道:“不用走。”
蒋安想了想,道:“要不明天吧?”
苏临皱眉问:“为什么?你不是饿了?”
“唉,”蒋安故意叹气,又坐下道:“那也抵不过我困了。”
困了?苏临腹诽一阵,道:“那你睡吧,我去拿。”
“啊?”蒋安无辜说:“你放心我一个人睡?万一梦游怎么办?”
无语。苏临只得也坐下,问:“那我抽空去拿,行了?”
“小神仙,”蒋安凑上去,低声问:“你晚上又想玩爬床?”
爬床?!苏临瞪眼,问:“你什么意思?”
蒋安果断伸手环住苏临的腰,无辜道:“不想爬床,那就一起躺下喽。”
苏临盯着他,一阵暗想:他真是困了?怎么总叫自己睡觉?
无奈,苏临只得强装淡定,道:“起开,我脱外衫。”
蒋安假装听话点点头,手比谁都快,伸过去一拨,腰拴这下解了。
瞥一眼。苏临还故作无事发生,道:“叫你起开。”
蒋安居然听话让开了,苏临一边腹诽,一边褪下外衣。
侧身躺床上,睡意一瞬间席卷过来,苏临只迷糊听见蒋安说了一句“睡吧。”,便直接跌入梦境里。
醒过来居然还是白天,苏临隐约见着外头亮光,偏头看见一人坐在藤条椅上晃悠。
“醒了?”蒋安走过来问。
苏临瞥他一眼,问:“你不是困了?怎的坐椅子上?”
“是啊,困了,”蒋安挑眉道:“但那都是昨天了。”
昨天?苏临一愣,腹诽:眼下外面这一天又快黑了,他之前还说饿了。
于是苏临皱眉问:“你怎么不喊我?”
“我喊了。”蒋安无辜道:“可你没醒。”
苏临追问:“怎的可能?”
蒋安无辜道:“真的啊。”
看他一阵,苏临也没办法,只得先下床,道:“走,去另一处。”
蒋安点头,问:“这样站着就行?”
苏临瞥他一眼,伸手拽过人,道:“行。”
另一边瞬间换了天,太阳底下地面都发烫。只是现在只有残阳了,倒还阴凉些。
四下荷花池,水很清,上头大片大片的翠绿,和连绵不绝的水粉色。
不远处有个屋子,进去发觉像是个厨房。堆着一袋米,一小筐青菜。还有一堆锅碗瓢盆,只是简陋了些。
蒋安瞧着这些东西,问:“小神仙,这该不会是......贡品?”
苏临皱眉开口:“你怎的知道?”
蒋安笑两声,说:“这不是一看就知道吗?”
苏临瞄他一眼,假笑说:“是,自是一看就知道。”
蒋安赶紧问问题:“那你怎么说这儿没有人间烟火气,还叫月老帮忙?”
苏临开口:“这么一点远不够。再说,四方海里本不能有烟火气,这些东西进来都除过一回。”
蒋安又皱眉问:“那这里进了人间烟火气,岂不是会被发现?”
苏临顿了顿,道:“不会。”
蒋安还想问什么,苏临抢话道:“拿东西去盛米。”
只好不问,蒋安迈步过去拨弄那一袋米。
苏临盯着这些瓦罐瓢盆,不知从何下手。又想起好久之前那一整罐青菜粥,更是为难。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这是有米也没办法炊。
轻微叹了口气,苏临犹豫着伸手去拿陶罐。
“哎哎哎,”蒋安突然过来拦着他,道:“要不你歇着?”
苏临盯着他,道:“为什么?”
蒋安犹豫看一眼他手臂,苏临明白过来,皱眉说:“这不碍事。”
“那怎么行?”蒋安无辜道:“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
莫名有些气,苏临挂笑说:“那是凡人。我没事,不用你这般。”
“唉,”蒋安又来,指着那袋米,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看......”
苏临看过去,问:“怎的?”
“就这么一点,若是一回就一整罐,”蒋安无辜道:“那之后可怎么办?”
这下气了。苏临一个假笑甩过去,道:“那你自便,我又不吃。”
莫名其妙走出来了,苏临阔步走了一截,才意识到不对。所以这还是上了他的套?
扶额叹气,苏临又折回去,嘀咕道:“都说了没事,做什么要连哄带骗?”
屋子里冒大烟,蒋安端着一碗糊了的粥,好整以暇隔老远灭火。
苏临站在门口,面色有些阴沉。
“哟,小神仙?”蒋安无辜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临假笑道:“无事,只来看看叫我省粮食的人,是不是要烧屋子了。”
“这个......”蒋安想了想,慢吞吞说:“烧屋子不至于,只是这锅,留给它的时间不多了。”
苏临咬牙道:“你出来。”
蒋安只得走出去,苏临又开口:“蒋安,我最后说一次,我没事,你不用这样。”
蒋安看他一眼,问:“你说真的?”
苏临无奈道:“真的。”
“好吧好吧,”蒋安突然一笑,伸手就搂过他,调侃道:“那小神仙,现在想熬几大罐啊?”
苏临咬牙,假笑:“蒋、安?我熬多少你吃多少?”
“啊?”蒋安眨眼道:“不能分?那得多撑啊?”
苏临又假笑,问:“此次你还有谁可分?”
蒋安很认真道:“怎么没有?那边十里长条,梨花树啊。只是看你这架势,也不知道分不分得完,还有点难办呐。”
苏临咬牙,深呼吸,开口:“蒋、安!你白痴!”
蒋安无辜脸,道:“我是白吃啊,不光白吃,还白喝白逛白......”
苏临猛挑眉,假笑问:“还白什么?”
蒋安眨眨眼,幽幽开口:“白、睡......”
苏临死瞪着他,额上青筋暴跳,问:“什么?”
“床。”蒋安无辜落下一个字。
苏临牙都快咬碎了,直接骂道:“蒋安你......”
糟了,骂人不精,词汇缺乏。
苏临顿了顿,想起来一茬,咬牙道:“你吃花去吧。”
蒋安笑两声,问:“小神仙,你这儿的树,喜咸还是喜甜啊?万一喂错了,可长不好。”
苏临愣了良久,余光瞥见外头梨树滔天,忽地弯了弯唇角,答:“喜甜,自然是都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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