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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怪诞不经
灵界在短暂的几天内变得人人惶恐，在经历了连续几起针对性强的灾难性异能量攻击后，整个灵界都开启了一级战备模式。
傅皓私宅所在的加曼达大陆奥曼大陆北、宋谨尘私宅所在的班圭大陆的瑞奇卡沃山脉、以及幻北所在的班圭大陆东海岸，这三个敏感地带所受到的攻击力量在逐步加强，灵界几乎可以断定的异能量攻击对象就是活跃在灵界中最声名显赫的几个人——宋言礼、宋谨尘和傅皓。而据攻击者的不完全统计，他们认为傅皓是这三个人之中能力最弱的一个。
然而幻北却不这么看，尽管被攻击后一个小时之内幻北的灵能者便将破损的灵结以及宫殿修补回原样，但第三次对幻北的攻击明显高于前两次，并且攻击能量是震慑人心的！
幻北的灵结几乎代表着幻北所有高阶灵能者的灵力强弱，能够击垮幻北的灵结基本就代表能够击垮幻北一切的高阶灵能者——除了帝君。这无疑是对幻北、以至对以幻北为首的灵界最大的挑战！
幻北正为着这次异能攻击做着严肃的整顿，夜以继日地研究如何加强灵能防御，瑾翊和傅皓自最后一次异能攻击后便没再见过幻北的几个人。
终于在被攻击后的第三天，当瑾翊自总部处理完日常工作回到位于奥曼大陆的住宅后，煜冉突然登门拜访。
瑾翊在二楼卧室的呈像视频上看到煜冉的影像后很快按下了大门自动解锁键，人却磨蹭着不下去。
她并不想下楼去开门。纵使那日在总部若非煜冉豁出命来救她，此时她已然不在人世，但在恢复记忆后，她一直在生煜冉的闷气，并且她认为这样的一命抵一命的救援方式本质上完全是因为当年对她哥哥赋传铭的歉意。
所以在煜冉深陷瓶雨寝殿时，她虽然担心，却又觉得自己不该担心。
灵流自瑾翊十岁起与她一起师承佑寒源，情非一般可比。瑾翊对他的充分信任几乎超过了宋谨尘。
而正是因为信任，才更忍受不了背叛——如果这件事能够称之为背叛的话。
“他说你一个人在家。”煜冉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站在楼梯顶口的瑾翊听得清楚：“发生了很多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瑾翊倚着楼梯的扶手，静静听着煜冉的声音，脚下却挪不动步子。她知道煜冉有各种的不忍和不能，但她始终无法接受她这样依赖以及信任的师兄会毫不含糊地将自己的哥哥送上死亡之路。
论亲，她与宋谨尘确为一家人，她毫不犹豫地原谅宋谨尘的一切，是因为宋谨尘确实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亲人的事，也并不曾刻意隐瞒什么。如果真的要刻意隐瞒，也是出于维护她的目的。而论情，她与煜冉相处十多年，无话不谈，无坚不摧。而这样令她倾注一切真情的师兄却在步步算计着自己，伤害着她最在乎的人！
也许煜冉仅是个行事者，不具备任何决策权，但她同样不能接受煜冉这样偏激的举动。
“无论如何，请至少给我一个辩解以及道歉的机会。”煜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经历了这么多，他实在不知如何去面对瑾翊，也不知道宋谨尘究竟是如何向她解释这件事，而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他只知道他必须解释。
煜冉话音落后，便在楼梯口无声等待回音。瑾翊在楼上沉默着，脑海中飞快地过着1500年前的种种片段。
——“这消炎药膏你拿回去给你哥哥，这是继承人那里的贡品，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效果应该很好。”
——“那药用起来如何？”
——“仟翊，别哭了，幽铭他一定希望你坚强。”
——“我在珈谜身边不方便相见，你和段鸿羲照顾好自己。”
——“快走！再不走……滚啊你！！”
一时间，煜冉的体贴，关心，算计，阴谋甚至是奋不顾身地救她都如流水般地在她面前闪着。她看着，心如刀绞。
人活在世上，为了那样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竟是可以这样不计后果地伤害那些关心自己的人，而伤害之后，又那般拼尽全力去补救，不计得失。
但这样大而深的缺口补得上吗？她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头，赋传铭死时那抹阴影如同一股擦不掉的血腥气萦绕在她眼前。她不能忘记这样刻骨铭心的悲剧。她的亲哥哥无声无息地死在她手下，而死因竟是她无缘无故地相信了不该信的人！
她干涩地笑了：“如果道歉有用，死神便可以去休年假了。”
煜冉听她开口，心下一急，道：“幽铭的事是情不得已。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选择……相信他！”
瑾翊听此言一愣。她一直以为当年之举是顾泽的命令，煜冉毫无选择，而如今看来，竟是他自己决定的吗？
她渐渐攥紧了手下的护栏，眼见齿间的怨恨倾倒而出，忽而又找回了理智——她知道，为了惑明他们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如果因这早已成为历史的理由而对他们之间的交流制造了障碍，未免过于得不偿失。
护栏冰冷的表层传递着透心的凉意，她尽力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灵哥哥，东西碎了，即便你倾尽全力去补救，也依然无济于事。”
煜冉听言感到有些无力，瑾翊念念不忘的事如今说起来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但是……
“我确实没有胆气去充分信任他，可是，我并没有想到他一定会死啊！”煜冉道。
瑾翊不想和他过分纠结这件事，听他这样推脱确实再也忍不住由内而生的火气。
药是你给的，话是你说的，如今悲剧已然成为事实，你居然还在推辞？那么我哥哥的死根本不是你的责任，纯属是他自己犯贱吗？
“你是个习武之人，难道你不知道那药膏是诱发感染的吗？你不知道伤口感染会死人吗？你若不知道这些将那含有细菌胚的药膏送给我哥哥又是为什么？”瑾翊的手重重砸上楼梯便的墙壁——推脱！每个都在推脱，为了他们的事业，难道赋传铭就活该无端死去，就活该成为他们走向成功的祭品吗？
“我……”煜冉向前走了一步，仿佛是急迫地想将事情解释清楚，然而话未出口又被他们生生咽了回去：”对不起，是我做事莽撞了。“
瑾翊嘲讽地一笑：“你和顾泽做事，根本用不着解释，蔚瀚英是天，而你们是在只手遮天！很多事情，宋谨尘根本不知情，他只是被你们扣了同党的黑锅而无法辩解而已。”
瑾翊不是在说气话，而是在冷静地分析事实。她相信她的直觉，她所认识的宋谨尘，绝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有着自己的底线，不论走的路是光明还是黑暗。
“宋谨尘是我们的中心。”煜冉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说道。
“如果为了争夺幻北的终统权，那时的皇位对他来讲就是重中之重，而宣尊一朝最终竟被我赋仟翊易权给白翼。如果他是那样的人，早就容不得我，哪里还会等到事发的那一天？”她没见煜冉回答，一步步走下楼来：“如果我没猜错，蔚瀚英将天下交给宋谨尘，却将决策权交给了顾泽。正因为这样你们才会在这一路上犯下这样多无法弥补的罪行来！”
“你分析得对，但是，我们没有任何一件事不是三人商量过的，我们绝没有隐瞒过宋谨尘。你既然相信宋谨尘，你就应该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的。”煜冉垂下眼睛，密而翘的睫毛微微抖动，令人看着心动。
瑾翊一笑：“宋谨尘不违背顾泽是因为尊重顾泽，但尊重并不代表他就肯定顾泽的一切抉择。正如我原谅了你，却永远不可能对你消除戒心一般！”她说着，转而压低了音调：“灵哥哥，为了你们所谓的正义事业，你们已经毁掉了太多无辜的人，这数目……听起来让人难过。”
煜冉嘴角勾起一抹不在乎的笑意：“诚如顾泽所说，炎海毁了我们惑明，我们就必须也让他们尝尝被奴役的滋味。为了这样的目标，付出几个人又能算什么成本？更何况，我们为这样的事业已经付出了一切的一切。人非圣贤，顾泽他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确实是欠考虑，但这不能成为你抨击他的筹码啊！”
“你在维护他！”瑾翊停下了脚步，眼中迸发出一股难言的怒火来：“你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他！”
“如果我不维护他，他岂不是要被你骂得体无完肤？”煜冉皱眉，心知他们的话题已然转远了八度，却不愿在这件事上让步：“我们所走的路线有太多的风险，我们需要当断则断，更需要心如止水。若是总以自己的情感为转移，我们早就被人狙杀在半路，哪里还能等到今日？”
瑾翊听言神色一动。他静静注视着灵流，如水一般灵动的眸子透出一丝喜得所爱的光来。半晌，她说的：“我明白了，灵哥哥，你不是在维护顾泽，你只是在维护你的承诺罢了！”
煜冉语塞。他们三人是至死不渝的莫逆之交。为了同一个目的，同一个承诺在同一片土地上努力拼搏着，心照不宣。一千五百年后，依旧故我。然而那般生死不计的深厚友谊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缓缓演绎，终而演绎出点点分歧。在这平淡无奇却借力发展的某一天，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们三人之间，已然不再有千年前的和谐。
为着宋言礼大司命，向来对顾泽敬重有加、言听计从的宋谨尘终于举起反对的棋子，而这种“不认同”在这短短的两个月中迅速扩大着范围，无以消除的隔阂开始出现。而他自己，也终于忍不住开始质疑顾泽的决策，并且在执行他的决定时，不再像曾经那样深信不疑。他知道，一旦不稳定的萌芽开始生长，他们就不再无懈可击。
“瑾翊，顾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惑明。就算某些决策为理法所不容，也足以将功补过。你又何必抓着那些旁枝末节不放呢？”他恍然间回过神来，平静说道：“即便是宋谨尘，也同样无法找到反驳他的理由。因为我们所走的路，往往只有一条，并且，我们习惯于摧毁走过去的路……”
“我知道。”瑾翊打断了他的话，几步踏下楼来：“灵界打拼了几年，见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瞻前而断后。不给予任何人见缝插针的机会，也不要给自己留任何后退的余地。”
煜冉乍听她转变态度，不由得一愣，却很快听她继续说道：“我不会给大家制造任何麻烦。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我们只向前看就够了。”
说着，瑾翊上下打量了煜冉，神色忽而变得浑浊，令人摸不到底：“你一直喜欢教人如何说话，1500年前就是。但是，你为何从不为自己辩驳一下，我哥哥的事其实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瑾翊不说胜券在握，她只是在试探。试探她推论的准确性。
煜冉不是一个喜欢重操旧事的人，对于他所做的一切，她从不解释。这次她却忽然失控了，这正代表他在心虚，他在想办法加工自己的谎言。让他更加容易令人信服。而这件事的祸首不是煜冉，就只可能是顾泽。煜冉之所以为顾泽背下这个黑锅，无疑是不希望瑾翊与顾泽间的隔阂再深一层。
瑾翊的心跳很快，几乎要跳出胸口——这是她每做一件无把握事时的必然反应。不同于旁人所言，瑾翊有时候并不自信。她怀疑自己的一切猜测以及一切决策。她并不放心将自己的未来交给自己的脑子。孤身一人的这段日子中，她一直在以一种几近自虐的疯狂意志强迫着自己向前走，不要倒下，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潜力。直到宋谨尘告知她自己的身份后，她那层伪装坚强的皮囊才蓦地瓦解。她开始放松警惕。一如今天这种逼迫式试探一般，不再给自己留一条以上的后路。
煜冉被她问的一愣，却立即后退了一步，道：“我不会推卸责任。”
瑾翊淡然一笑：“我和顾泽隔阂深了，不便于大家做事。故而你宁可自己背下这黑锅。因为你知道，我会原谅你，但不会原谅顾泽。”
她感到心中酸酸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仿佛这样便可缓解了心痛一般。
她眼圈微微有些红，看着这昔日里她信任到底的师兄，心生无限伤感。
“灵哥哥，你这是在算计我啊！”她说着，眼泪忽然落下，嘴上却继续说：“我原本以为，无论我们之间产生了多少的误会与不愉快，只要日后坦诚相待，一样能找回当年那种坦率。可是直到现在，你还是在维护你所谓的‘善意的谎言’!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再气恨顾泽，不会将远古的恩恩怨怨带到现今，可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她将手轻轻拂过走廊尽头静静躺在玄关台托上的古剑：“这是不是代表，倘若没有惑明事业，我们如今连朋友都算不得！“
“仟翊！”煜冉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瞒你，也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担心……这些事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困扰。”
“果然是！”瑾翊神色迅速变冷，她忽然握紧了那柄剑，手一抖，剑已出鞘！
煜冉下意识地在这条细而窄的长廊中后退了数步，勉强夺过瑾翊带着怒意的剑风！
煜冉堪堪顿住脚步：“你忍受不了朋友的不信任，说明你仍旧有一股难以掌控的情绪支配着你的行为，单单这一点……”
“灵哥哥。”瑾翊忽而一松手，将剑扔到了地上，语气中多了一丝底气：“你知道，我可以忍受背叛，但不能忍受谎言！这次的事到此为止，我希望日后大家可以不计前嫌，共谋大业。”
煜冉第一次被人弄得这样狼狈、被动以及不知所措，他甚至连出口的话都会被瑾翊不适时地堵回去。他直直望着瑾翊转身上楼的背影，终而懊恼地砸了砸自己的头，躬身去捡起掉落在地的剑和鞘。
瑾翊是宽容的，更是识大体的。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在多此一举，装扮小人。千年的锤历令他对许多女人都厌恶不已，竟然忘记了瑾翊本就不是与他们共伍的狭隘女性。
他自嘲地一笑。这个相识多年的同门师妹本该是他最了解的，却不料到最后却犯了一个这样低级的错误。
他拿出手机，缓缓打了“对不起”三个简短的字发送给瑾翊，来不及作停留，转身离开。
傅皓近几日除了通过淮蓝预知了很多事情，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总部的资料室研究各界上交的各起用灵事故的记录。他并未得偿所愿地在里面找到些许有关这几起异能量攻击事件的眉目，然而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令他惊诧的事情。
史料上显示，在惑明朝历128年，由于辉炎第一任阶段理事明汀在大规模施灵演习中用灵失常，在TAX西泽大陆上空大气外约18000米的位置制造了小型虫洞，而根据通用年历显示那个时间竟和蔚瀚英接受火刑的时间点完全重合！
西泽大陆上空，虫洞，扭曲的时空。
他忽然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异能量连续针对他以及宋谨尘和幻北的局限性或许与此事有关。
“淮蓝！”他大声叫着正在他附近某个书架边上翻阅典籍的淮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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