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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32)
那整张脸像是被镶嵌在黑水里的宴氏弟子睁开眼,诡异的是,他眼洞里只剩下眼白,嘴像是牵线木偶一样一张,吐出一口黑气。
“小心!”望惜大喊。
凤幽侧着身子一抖,望惜跟着一晃,单舒彦几人将他扶住,唯有那想救人的宴氏弟子被吐了个正着,手覆盖着脸惨叫着,然后水里伸出无数扭麻花一样纤细苍白的胳膊,将他往下拉,他一面绝望地叫着,身体却不断往下沉去。
“刷刷刷”,剑光一亮,宴疏离将那些伸展着的胳膊尽数砍断,单手拉着那宴氏弟子往上一提,人没被他拉出来,反倒是越来越多的手聚拢过来,像是结了张网般将那宴氏弟子密密麻麻地绕住,惹得他恐惧地尖叫,“族长,救我!”
宴疏离有心无力,自己也被那宴氏弟子带得整个人往下陷,渐渐黑水下的手也开始缠上他的脚,爬藤般顺势往上,不远处救人的宴青蓑见状飞速赶到他面前,“族长!快松手!不然你也会被拉进去的!”
他见宴疏离犹豫,神色一狠,手起刀落间直接将那宴氏弟子的手砍断,拽着宴疏离退回安全距离。宴疏离艰难地将断手拂去,望着底下还在不断翻腾的黑水,喘着粗气道,“这,是什么?”
宴青蓑怒道,“肯定是朱炎搞的鬼!朱炎,你个卑鄙小人,有胆子就光明正大出来打!”
他说完,就惊觉四周的杀气开始疯狂逸散,在黑水中心掀起一个漩涡,黑色的影子从那漩涡里脱困而出,像是一只黑鹰直掠上窜,随后,赤红着双眼的朱炎,举着他那柄熟悉的钝刀出现在众人面前…
望惜揪起一片凤幽的羽毛,凤幽疼得跐溜一声窜出老远,而剩余的宴氏族人则神色肃穆,如临大敌地将朱炎包围。
与此同时,拾荒原坤位
黑云蔽日,阴风无休
随着一声怪物凄厉的吼声,骑坐在怪物脖子上的单胤将斜插进他脖子里的九灵剑拔出,轻而易举地从怪物身上跳下,然后冷眼看着他身躯摇摇晃晃地倒下,不再动弹。
单胤抚了把汗,气息微乱,即使是仙门第一剑,也有些支撑不住一波又一波怪物的攻击。此刻单族的弟子外围,横斜着躺了一圈怪物的尸体,堆成了山丘的形状,强烈的血腥气形成一种嗅觉冲击。
单胤身旁,古老阵法一亮,处在中心的凤黎突然睁开眼,“少主他们在震位,距离我们尚有段距离,好在这群小崽子都安全。”
单胤嗤了声,浑不在意自己儿子也在这群小崽子里,随意道,“不安分的臭小鬼们,就该吃点苦头,看他们还敢不敢乱跑。”
凤黎望着一堆怪物的尸体,心有戚戚,叹道,“你倒是心大。接下来怎么办?继续朝中枢区域走?”
单胤拄剑站起,双手交叠放在九灵剑上,眺望远方,“自然是大局为重。”
拾荒原兑位
五座石山高耸入云,远远看去像是五个形态,动作都不一样的粗陋人形,与森暗的天连成一脉,有种阴诡之感。石山下方有一巨型水狱,其中水色一半呈黑,一半呈白,这便是处于拾荒原最深处的镇魂水狱。
黑衣人站在百米开外,他被五头人首兽身的怪物包围了,他能察觉到四周还有几个修为深厚的堕仙在窥探,越是前往深处,所遇到的怪物也越是强横,让他隐隐有一种感觉。
这些被放逐在此的怪物和堕仙,就像是被人特意蓄养在其中的恶宠,为的就是守护这座拾荒原,尤其是这最深处的镇魂水狱。而怨气就是这些怪物和堕仙的饲料,让他们变得残忍嗜杀,也更强大。
然而即使是他,此时也颇为狼狈,衣襟上红梅点点,衣物破损,怪物如狼一般凶狠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然后从五个方向,齐齐向他扑来…
拾荒原巽位
望归陌疾步在林中行走,林中时而有怪物沉闷的吼叫,从各个方向传来,望归陌一刻也不敢放松,黑曜在他手中散发着淡淡的冷光。
他不知第多少次地拿出袖中古镜,将灵力灌入其中,可那古镜跟睡熟了般全无动静,再一次联系失败后,他恼怒地一拳砸向身前的树身上,留下一个凹陷的拳印。
“阿惜…”
拾荒原震位
入眼是满地的鲜红,稠浓的血液不断从那些躺在地上的沣源宴氏弟子身上流下,而他们像是被怪物吃剩的残羹,被凌乱地摆放着。
那可怕的黑水仿佛有时间限制,已经逐渐退去,宴青蓑则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鸡,无力地翻着眼白,朱炎单手掐着他,眼底的红色越来越浓,幸存的宴氏弟子畏畏缩缩地停在不远处,不敢再上前。
“朱炎!你敢!”宴疏离的威胁实在显得色厉内荏,没浇灭朱炎的杀气,反朝着他呸了口,用膝盖压住宴青蓑,左手握紧他那把钝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宴疏离被气得吐出一口血,身体摇摇欲坠。
钝刀逼至眼前,任是生前再厉害的人到了这一刻也会畏惧死亡,宴青蓑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喊出声,“不,不要杀我,饶我一命!”
宴氏的弟子们不敢相信,平日在族内耀武扬威的大长老竟然会跟敌人求饶,一时又是羞愧又是失望,再没了士气,手中的兵器也摇摇晃晃地握不住了。
朱炎就跟没听到一样,就像是捕到猎物的野兽,看着即将化为腹中餐的猎物越垂死挣扎,越显得兴奋,钝刀贴着宴青蓑的脖子,割开一道口子,任由血水缓缓流下,宴青蓑“啊啊”地叫着,朱炎用手指蘸着他的血,在自己嘴里舔了舔,享受着这种残忍的精神折磨。然后突然握紧手中的刀,朝着猎物插下。
“前辈!不要!”
钝刀停在宴青蓑胸口处,那里一颗心脏还在“砰砰砰”地剧烈跳动。
望惜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从凤幽背上跳下,“踏踏踏”跑到朱炎跟前,离他三步距离,认真地道,“前辈,别再杀人了,他们罪不至死啊!”
“望惜!”凤幽化成人形,带着单舒彦和烛乐儿跑到望惜身边,谨慎地看着朱炎,单舒彦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已经失去神智了啊…”
望惜心里也是害怕的,但想起朱炎曾流着泪杀人,曾亲手砍掉自己的右手,想起这一路的护送,知道有些话不说不行。遂深吸口气,道,“前辈,你真的要这么杀下去吗?再杀下去,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此时不人不鬼的是模样,可若是等那颗心都变得不人不鬼了,那就真的没救了。
“别,别杀我…”宴青蓑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似的,说的话断断续续。
朱炎似是嗤笑了声,嘴里咕噜咕噜,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他手里的刀,精准有力地对准宴青蓑的心脏,狠狠插了进去!
朱炎像是狩猎成功的野兽,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
“畜生!” 宴疏离激动之下又喷出一口血,这次他身边的宴氏小弟子们都吓呆了,谁都顾不上扶他,宴疏离脚下一软,整个人朝着地上摔去,在他以为他即将这么狼狈地在敌人面前倒下时,后背被一股力道一托,一股柔和的灵力钻入体内,他整个人又借着这股力道站了起来。
他正想看看来人,却见那人拿出一根束仙锁丢向朱炎,正情绪激昂的朱炎冷不防被骤然飞出的束仙锁绑住,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出,一双赤红的眼睛愤怒地四处巡视。
来人无声无息地降至他身后,连点他身上几处大穴,直到朱炎动弹不得,他走到宴青蓑面前,手指在他鼻翼处一探,随后身体微微一凝。
蓝月玉佩晃着冷冽的光,一袭月白长衫也染上了脏血和污垢,只有手臂处望氏的家族纹路依旧清晰可见,望惜大喜,不顾众人跑到他面前,“兰芷君!”
烛乐儿见到来人也是十足惊喜,跟在望惜身后一路小跑到望归陌身边,“仙尊!”
望归陌眼神在两人身上一扫,见没受什么伤,心里一松,随后蹲下身,将宴青蓑两只瞪大的眼缓缓合上,面对动弹不得的朱炎,神色一冷,黑曜瞬间脱鞘而出。
“望甄,不要!”
“仙尊!”
望归陌千钧一发之际收回黑曜,神色疑惑地询问望惜,“阿惜,你要护他?”
望惜面对望归陌雪亮的眼神,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朱炎的所作所为他无法评判,他杀了很多人,可是…他抓住望归陌的衣袖,将想说的话一股脑掏了出来,“朱炎前辈此时没有神智,所做一切都非他所愿,他不该死的…”
“兰芷君!朱炎杀了多少人你也见识过了,此时又杀我族长老,罪不可赦!难道你要助纣为虐吗?咳咳…”宴疏离打断了望惜的话,几乎是怒吼着喊出声,他从身边一宴氏弟子手中夺过剑,气势汹汹地走到朱炎面前,举起剑。
“宴族长,稍安勿躁。”望归陌在他手腕处一切,顺势将剑夺过,“望惜,你接着说。”
望惜抓住他的袖子,直视他的眼睛道,“朱炎不无辜,他杀人,那些被杀的人要讨回公道无可厚非,可他不该为强加在他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去死,不该背负着冤屈去死,抛开这些,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是出自谁手?所有的罪孽不该让他一个人去背。且这一路若非他护送,我和乐儿也活不到见你了,他与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啊。”
望归陌收回黑曜,深深地看着他,“阿惜,你要清楚,我们保不住他,而要保他的代价,我们付不起。”
望惜咧开一口白牙,“尽人事,听天命。”
望归陌拍了拍他的头,像是一种无声的抚慰,“那我陪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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