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冰与火的中世纪

　　“我就选西泽了。”艾莉森做出了决定，一心不让天生就被设定成反派的人心情舒畅。
　　此时此刻，她就像拯救灰姑娘于水深火热的继母及姐姐的迫害中的王子那样浑身散发着伟大的弥赛亚的气息。
　　这选择，让西泽被突如袭来的幸福砸得不知所措，以至于他的母亲、弟弟和妹妹们恨不得像对付不听话的小牛犊那样强按着他的脑袋，逼他吞下一剂毒/药。
　　如此种种，德雷克以一种和他郁郁寡欢气质不相匹配的威严向她确认其所言。
　　“既然我已经做好了选择，那么，你也该给予祝福，”艾莉森凝视着他，同样神情威严。那认真严肃的语气告知王子，这个选择并非他起初认为的那样是出于报复其家人嘲弄和逼婚威胁的一时心血来潮，更多的，是蕴含着某种天真幻想的策略之举。
　　可是管他呢，只要让家族之光继续在这个岛屿上保持辉煌，政治联姻受益的继承人流淌着他的血脉，无论哪个儿子都是可行的。
　　更何况，昆迪总会离开，舍弃属于人的世界的一切前往他们的永生地。
　　所有的归属权又将回到从前的主人那里。
　　于是，兜兜转转到此戛然而止，晚宴与关于艾莉森赎金的谈判在诡异的气氛中落幕。在大厅中贵族们仍在享用甜点的时刻，德雷克同几名亲密贵族胞亲，与艾莉森签定了协议。
　　高地及临涯镇将成为斯默爱伦堡与催得尼王城缔结婚姻的纽带，担任起聘礼兼嫁妆的双重职责，于斯默爱伦女王及其丈夫——高地亲王的所有。
　　“我不是女王，”艾莉森迟疑地盯着纸卷上的内容，对执笔文书使用的称谓疑虑重重，“在斯默爱伦，权力的移交仍然是部落制的集纳意见推选出来的，不同于家族垄断皇权的传承式统治，这样的措辞会令我的族人们不满。”
　　艾莉森用了许多这个时代所没有的新颖词汇以说服德雷克修改她的称谓，德雷克似懂非懂，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你们不是，我们是，”他呷了一口酒，“婚姻缔结，新的构成，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家努力打破隔阂、相互融合的世界里，怎么现在又想着隔离开？先不说王的选举只在昆迪中进行，实际上你廷臣的意见也仅供参考，不具决策力，就权力而言我们都差不多。”
　　“还是不行，称王意味着君权确立，我想他们不会信服我。”至少现在还不行，艾莉森边说边想。
　　“是不想还是不能？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外孙依然同你一样，身为此地主宰，名号却尴尬得令人称奇，他总不能一直被人‘大人、领主’这么称呼吧，”德雷克不愉快地反驳，“还是说他和我享有相同地位的爵位，莱恩雷德公爵阁下？”
　　“莱恩雷德亲王怎么样？”艾莉森想了想，“反正不能称王，就算是也只是你们的王，斯默爱伦堡不会承认的。”
　　“亲王的父母也是王，既然我们的血脉相互融合，王的位置就得在家族中传承，有时传给儿孙，有时传给兄弟，反正不能直接渡给血脉亲族之外，”王子又呷了一口酒，“我以为在这点上，你我意见一致才对。”
　　“目前不行，”艾莉森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言语中透露出的寻求合作共赢的信息，语气放缓，“就算有想法也办不到。”
　　“有想法就行，事实上无论你想法如何，打仗和战略布局的事由我们来完成就可以了，”德雷克低下头重新浏览拟好的文书，“身为廷臣，理所当然要全力支持他的女王。”
　　“你帮助我，”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毫不在意自己的失言暴露了野心，“想要什么回报呢？”
　　火/枪、近臣权贵的位置、土地亦或被她的情人、人鱼的国王收走的海域通行权？
　　但种种的猜测全不及王子的贪婪。
　　“强壮合法的家族继承人，我的殿下，”王子举起酒杯，“你我的都将是他的，怀特家族与莱恩雷德家族的孩子，所有的财富、土地、人民都归他所有，斯默爱伦堡同催得尼都将为他效忠。”
　　“是个不错的主意，”艾莉森的语调也跟着兴奋起来，合法封王就如此理顺成章，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得学习女尊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样奔波征战，直到杀出赫赫战功才勉为其难地在忠诚的部下和无比狂热地爱戴着自己的民众的呼声中，黄袍加身，然而，如今这一切唾手可得，自己果然是加持了幸运光环的游戏玩家，“怪不得别人都说婚姻对女人的生活至关重要，那么除了生孩子，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女人生孩子就好。”
　　埃塞尔的话惊吓到了艾莉森，她这才发现他就站在身后，从背后凝视着她。
　　那双深邃的灰眼睛让她感到不安，使她回忆起一路以来的专横。
　　德雷克咳嗽一声，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打起圆场：“养育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将其养育成英武果断、睿智聪颖的贤达，我的妻子在这方面不够完美，我未来的孙子得是大人物，我相信殿下您一定能在这方面施展抱负的，对吧？”
　　“这本该是句恭维的话，可我不爱听，我不是依仗着儿子骤然得志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古堡贵妇，纵然，我会尽一名母亲所责教导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但同时我也是一名优秀的剑士和演说者，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说服我那些顽固的族人给他们心爱的伙伴装上鞍具和马镫的吗？我为斯默爱伦堡打造了一支可以正面持枪冲锋的骑兵，不至于冲上去直接翻下来……”
　　“我就说呢，”埃塞尔身后的执事官插嘴道，“迪恩肖特他们怎么学会放弃迂回的骑术了呢，他们以前可喜欢骑着马绕圈了，有几次驱赶铁民，这点人，冲过去也能一波带走啊。”
　　“所以说——女性的作用具足轻重，不应该把她们局限在家里，尤其像我这样受过良好教育的复合型人才，”天生的王者、宫廷专家——艾莉森在心中自吹自擂，自我定义，“我复原了第一纪元的神秘火器、发明了晒盐法、制出了雪白的糖和轻柔的纸张、我教会领地里劳力贫乏的家庭学会如何制作陶器、耕种贫瘠的土地前焚烧草木增加泥土的肥沃……”
　　“难道大家不是都这么做的吗？我是指开荒前焚烧草木……”执事官忍不住又插了嘴，情不自禁地打断艾莉森，后者瞪了他一眼，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涨红脸赶紧噤了声。
　　“有传闻您算数很厉害？”埃塞尔经得父亲同意，端详起桌子上墨迹未干的羊皮纸卷，看着上面的内容，同时问她。
　　“口算百位以内加减法，还能背圆周率到50位，”艾莉森自信的打算露一手，扯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在上面写了个公式，“随便写个数字，我能用你眨眼的时间写出答案来！”
　　中世纪有多少领主贵族认识阿拉伯数字不得而知，但至少眼前的几位对此异常陌生，他们为难地看着泛黄的皮纸上那美妙但意义不明的花边式的符号组合，神情异常尴尬。
　　还是德雷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让执事官找来大厅中的一位新贵族耳语了一阵。胖胖的货币兑换商便拿出一袋装着数额不等的钱币，拿出一枚金币两枚银币摆在桌面上，故作文雅地用老派贵族们细声慢语的腔调问：“能换多少铜币？”
　　催得尼的货币进制很好算，在很古老的英雄时代就已经被至高王强行推广到各族裔间，20枚铜币等同于一枚银币，12枚银币可兑换一枚金币。如果是拜伦祖父时代以前的铸币，稀有金属的成分更高，一枚旧式橡树章纹的银币价值30枚铜币。
　　所以这相当简单，只要记住20铜=1银、12银=1金、1金=12银=240铜就可以了。
　　“280枚铜币，”艾莉森不假思索地回答，甚至还打趣道，“超过一百了，我真担心自己会算错呢。”
　　“随口胡说的人当然会错。”执事官若有所指，态度含蓄地评论道，却很失望的看到货币兑换商认同地点头。
　　“您真厉害，大人，”白白的胖子客客气气地恭维，“接下来要更难咯。”
　　他拿出一把硬币，艾莉森几乎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心算出了答案。
　　接连几次，她都答对了，反而是那位权威的新贵计算的速度显然落了下风。
　　场面呈现出非常滑稽的一幕，兴致勃勃的少女催促着胖子算数，一旁围观的男人们从一开始就以一种百无聊赖的态度旁观着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算数小游戏。
　　“这不能证明什么，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兴？”执事官悄悄问，“数数数得快并不能说服别人追随她为王，你不可能和凶残的入侵者比计算，谁输了谁走这样。”
　　“但是至少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女人会为这点自以为聪明的小计俩沾沾自喜、不可一世，”德雷克的堂兄是个正派的老学究，看不惯女人飞扬跋扈的样子，“她们就不该受教育。”
　　德雷克倒是毫不表态，一如从前般痴迷地看着艾莉森在男人间高谈阔论，挑战权威的样子。他不请自来的次子却盯着他梦中情人留下的那串迷之数符，看了良久。
　　最后，他建议父亲把文书中兄长的名字刮掉，重新写下：
　　莱恩雷德家族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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