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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诛心
自己亲娘和傅晚晴他爹的恩怨情仇顾惜朝也是听得醉了,以至于顾乡叫喝粥他就喝粥,叫吃菜他就吃菜,好像大脑是一摊子,嘴巴和胃又是一摊子,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共处得和平极了。
其实顾乡实在没说错,他还真是有日子没吃上正经饭了,被绑架以及之前吃了好几天盒饭,住院那天吃外卖,在家三天吃刘氏黑暗料理,正是差这一口儿,星级水准的家常味儿不要太棒。震惊归震惊,意外归意外,反正他知道一条,不影响食欲。
这几天一到吃东西或者肚子叫,顾惜朝就不由自主想到戚少商给自己做过的为数不多的几顿家常饭,想着想着五脏六腑都绞着难受,就转而想嘉南,想着想着就垂涎欲滴,然后以手支颐,愁眉苦脸地对着面前食物。刘青以为他是为这一连串儿针对性打击发愁,难得温柔,哄着劝着,真剩饭了也不敢发火儿。
大厨做完份内事,厨房收拾得干净利落,归置好自个儿的家当就要撤退,刘青端着碗一直追出门口,虚心请教海鲜粥速成秘籍。
这顿饭的时间不上不下,用这两年流行的说法,大概是个早午餐。吃完饭顾惜朝和顾乡回书房继续谈,刘青把凉透的茶水倒掉,又给续上新烧的开水端进来,顾乡啜了一口,皱皱眉,得,这下儿更没法儿喝了。“姑娘,给我来杯白开水吧。”
“啊?哦。”刘青愣了愣,看了她茶杯一眼,心里嘀咕别是嫌茶不好吧?但也不多问,按她意思给倒了杯白水。
顾惜朝看在眼里却不说话,就不想惯她这个臭毛病,客随主便,我家的茶就是这个档次,爱喝不喝。
“除了惦记着你,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留下半点好的回忆,没想到这几年突然就生出了几分落叶归根的心思……”顾乡一咏三叹,“果然人老了就容易心软。”
顾惜朝没心思跟她闲话温情,凉凉道:“这话我信,要是不惦记也不能一回来就查我。”
“人海茫茫,一开始肯定要先找到人,可这等找到了吧,却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儿……”顾乡莞尔一笑,“好了别生气,这事儿怨我。”
顾乡眼多毒,一看顾惜朝皱了眉头,知道他心里别扭,立马换话题,“我找人查了,除了傅宗书没别人有可疑,就是底下办事儿的人跟他离得太远,要说实打实的证据,目前拿不出来。这次我回来就只是为了找你,毕竟当年他也算对我手下留情,大家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难道还要冤冤相报么。我瞧傅氏这么用心捧你,一开始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我也大概知道之前那些年你的光景,居然就相信人老心软,傅宗书就算为了女儿妥协也不是讲不通,换我也会这么做。做父母的指手画脚干什么呢,孩子开心才是真的,就算将来碰壁,也是注定的人生经历。那次见面之后就没怎么查你了,没想到那老狐狸这么狠,这事儿是我大意了。”
“你打算怎么办?”顾乡顿了顿,“无论做什么,妈都支持你。”
顾惜朝想了想,却道:“我被绑架的事儿你什么时间知道的?当晚进来的有没有你的人?你的人跟警方是什么关系?警方说绑架我的人已经被教训过了,他们口中所谓的法外游戏具体是指什么?动手的是谁的人?”
“其实你心里已经认定了,否则何来后面几问。不愧是我儿子,够聪明、够坚强。”顾乡微微挑了挑眉,这一瞬间的神情像极了顾惜朝,只是他们彼此都没察觉。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必瞒你。说我不留意你的情况想必你也不信,那天发觉不对我就派了人赶过去,是碰上了另一伙人,不过据我的人描述,应该不全是警察,我猜其中有别的势力,所以目前来说,我跟警方没有关系。至于动手教训人,警方不会允许我的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乱来,而这种事他们又不方便出面。现在正是风头上,我初来乍到不好不给警方面子……”顾乡微微一笑,然而笑容中带过一丝凌厉,“不过人我这儿都记着呢,一个都不能少。”
顾惜朝在脑子里飞快将顾乡和蒋格格的说辞顺了一遍,倒是说得过去,至少没有任何明显的矛盾。顾乡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不是说之后再没查我?”
“傻孩子这怎么一样,之前私家侦探那才叫查,这只是留意一下你的动向,你们那个圈子不太平,都是为了保护你。得,今天话说开了,以后凡事儿都会先征求你意见,行么?”
顾惜朝原也没打算在这上面跟她计较,就是不吐槽不快乐,想着自己就一普通人,给傅宗书监视跟踪、给自个儿妈查来查去,瘆的慌。“你那时候为什么要给戚少商支票?”
顾乡早料到他有此一问,“发现你们关系不错,只是试试看他那么帮你是不是另有目的,毕竟你在别人眼里总算是傅家的准女婿,免不了有人想巴结利用。人心隔肚皮。”
“你要总当我智商被渣土车碾压过,咱可就没法儿谈了。”顾惜朝皱眉,“你觉得我们俩关系不单纯是吧?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有这种想法的?”
顾乡面不改色心不跳,明显是做好了答案不过关的准备,交底儿不怕,假话想要效果好还得七分真呢。“调查一个人的情况免不了要从他周围的人下手,比如戚少商和息红泪分手的事,就比较莫名其妙。当事人身在其中不觉得,而站在局外,点连线、线成面,就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信息。当然,又或者是一个母亲的直觉和执着。”
顾惜朝真是服了她,说什么都能跟“当妈的”沾上点边儿,永远不忘给自己加分。“如果我承认呢?”
“你会在乎我的看法么?”顾乡一时也不是很明白他具体指哪方面。关于自己认同与否,儿子哪怕只是脑子里过一下,也算是母子关系的一个进步,她反而开心。她不赞成是毋庸置疑的,但也不至于以死相逼,她清楚自己也没那个资格,至少目前、在顾惜朝心里没有。何况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在现实里原本就难以存活,就是男女之间能得善终的又占几成呢,或许根本用不着她来插手。
“别误会,不是在乎,是信不过,您这么高深莫测,嘴里一套一套没个准话儿,我怕你哪天一个不高兴,再把俺们俩浸个猪笼啥的。”
“看不出来你这孩子还挺有幽默感的。你跟个男人在一起我当然不喜欢,不过也别把你妈想得那么凶残。年轻人嘛,心性未定,喜欢新鲜刺激,你愿意就自己去经历,吃一堑长一智,多受些苦未必全是坏事,比我瞎扑腾翅膀穷操心强得多。不过说句良心话,我瞧这小子人是不错的。”
顾惜朝实在受不了她一副语重心长的慈母模样,想着赶紧结束这个跑偏了的话题,但该说的还是得说清楚,可别让她再打戚少商的主意。
“我跟戚少商……”顾惜朝话一出口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俩人的关系原本就没词儿能准确概括,同事、朋友、兄弟、炮友、伴侣?好像都不是,却似乎又都是。对媒体他自问可以面不改色完成戚少商通过赫连小妖转达给他的四字任务——死不认账,但这一刻他就是不想。他并不害怕、也不在乎顾乡的立场,更没打算和盘托出,只是不想亲口彻底否认。
顾惜朝皱着眉抓了一下头发,脸上没什么变化,心头却是烦躁,“我跟戚少商……没有在一起,以后也不至于,你别搞他就是了。”
顾乡活了这把年纪,人精似的,什么看不出来,在一起倒是个什么鬼话?还不是怎么说怎么有。她也不戳破,只痛痛快快点头答应,“好。还有什么要问的?”
顾惜朝摇摇头,突然又道:“那个,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呃,或者说从事什么职业?”
“你这问题还真挺难回答的,我现在是美国国籍,无业,吃点儿银行利息和投资收益。”顾乡抿嘴笑了笑,“怎么样,有决定了没?”
顾惜朝眯了眯眼,“你都不讲你的计划,我怎么决定?”
“我原本真是没打算计较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连老康的旧账都揭过去了,更不想惹是生非,可人家偏嫌过得太舒服,欺负我儿子也就罢了,没完没了的就太不上道了。这件事情已经与结果无关,儿子……”顾乡笑道,“想不想尝尝复仇的滋味?想不想把傅宗书踩在脚下?想不想,在金钱和权力的游戏里,站到高处看看脚下的风景?”
顾惜朝再无知也明白,金钱和权利的游戏,背后是无法想象的血雨腥风,然而顾乡微笑着,好像一个普通的母亲,在给儿子描述一幅未来生活的美好蓝图,告诉他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有奇迹。他没忍住嘴欠,“您就靠美帝绿卡和银行利息把人踩在脚下?”
顾乡失笑道:“惜朝呀惜朝,你是损呢还是幽默呢?很多事情说来话长,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么给你说吧,这些年我跟先生在南美做生意,他去世之后,我也没了那些个勾心斗角的心思,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几年清闲日子,这不就回来了。”
顾惜朝明白她并没准备事无巨细交代清楚,自己脑补了一下关于南美的关键词,哥伦比亚、毒/品、军/火、雇佣军……他很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你想怎样?”
“葛大爷不是说了么,杀/人——诛心。”顾乡缓慢而平静地说道,嘴角挑起一丝微笑。然而顾惜朝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决绝、凌厉、狠毒、甚至还有兴奋。
刘青也没心思刷最新动态了,在外头来回转圈圈,还不时趴到门上听一听,顾惜朝和顾乡的事儿托头条的福,扒了个精光,现下可谓是人尽皆知。她心说我这可不是听墙角,这叫高度戒备,这俩回头再打起来也好帮忙。当然啦,母子相认、母慈子孝这种镜头也是不妨一看的。
因而顾惜朝拉开门,她跟人家撞了个对脸儿时,脸上还挂着开脑洞的副产品——傻笑。顾惜朝蹙眉,“杵这儿干吗呢?”
刘青讪讪笑道:“嘿嘿,这不是想看看你们要不要续点儿水啥的么。”
顾惜朝道:“你去找门口的人拿个东西,就说是夫人要的手机。”
刘青从其中一个西装男手里拿回来个冷冰冰、沉甸甸的Vertu,她暗自咂舌,这个机型她连图片都没见过。顾乡接过去,直接推到顾惜朝面前,“这部机暂时用来跟我联络,里面有号码。我就先走了。”
当一个人到了手机用威图、拎包爱马仕、买车都是买地铁的层次,也就不存在什么装逼炫富的问题了,那就是人家的日常。
顾乡走到大门口可又站住了,拍了拍脑门儿,“差点忘了件事儿。”她从包里拿出一支手机,习惯性把Hermes往旁边一递,手伸出去才想起来她的跟班儿都在外头,不过刘青已经十分有眼色地接了过去,并且目不斜视,没半分邀功请赏的自得,俨然一副机智面瘫万用小管家的德性。
顾乡不置可否地瞄了她一眼,带了一点笑意,调出一段视频给顾惜朝看。画面上一个女人在一间略显诡异的房间里,只一张床一张椅子,她一会站一会儿走,不停地搓手,显然是一个惊惶无措的样子。某一个瞬间女人抬起头,正对上监控的方向,顾惜朝惊讶道:“你抓了康馨月?”
“我跟她说了,这辈子我顾乡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老康,因为这层关系,她差一点就可以下半辈子锦衣玉食了,但现在我不介意让她无声地消失。敢招我儿子,姓康也白搭。我不知道你的想法,特地留着人没动,怎么处置你说了算。”说罢也不等顾惜朝回话,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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