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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城
客厅里，沙发上的两人静静坐着。秦删迅速回复完手机上的信息，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关掉手机，掀起眼皮看向身侧神游的柴邵。
“剩下的时间安稳了。”
柴邵干咽：“工作处理好了？”
“嗯。你在想什么。”
“刚才回来，我看到了柴轩昂。”食指揉揉鼻下，柴邵挺直了背。
秦删略微挑眉：“然后呢。”
“他好像没认出我们，直接走了过去。”
“所以你一直在想这个。”
柴邵吐息长缓，垂下睫毛：“我只是烦，烦他是不是死性不改。”
偌大的客厅没来及添置更多家具，空旷的空间里，沉默的气氛让阳台的风铃声显得更加清脆。
“年前，我和他见过面了。”
这句话是秦删说的，说的时候很淡然。
柴邵心头一震，愣愣地问：“他...”
“他把我妈的照片和发卡还给我，写了封信，请求我带到我妈的墓前。”秦删瞥到柴邵攥紧沙发的手，轻轻握住，顿了顿道：“信我没收。”
柴邵反手握紧秦删的手。
“别怕，我们不必再怕了。”
柴邵有种冲出水面的感觉，可以大口呼吸。
朋友的婚礼结束，两人见面的机会也消磨了一个。只能继续转头往自己该去的地方去，做着该做的事情。
异地恋的日子开始变得难熬。不比刚在一起那段时间，两人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一天没说话就难受得不行。
这就又遇到一个巨大的问题。
什么时候才能不异地。
一直到了九月份，两人见面不超过四次。
若是两人都能说出心中的难受还好，偏偏两人都十分清楚，分开的五年，彼此都做过永远不再一起的打算，于是不曾留余地。
秦删在北锦安稳下来，柴邵也早在浙舟扎根，所以现在见一面的机会很难得。
柴邵有时候特别想秦删，不好意思说，就会把路边烟花秀拍给秦删看，再故作不小心拍到一对依偎的情侣。
秦删心中清楚得很，便主动说：想你，下次见面一起看。
柴邵心情会好许多，冷冰冰回复：都行。
九月中旬柴邵按时下班，一分钟都没多待，关掉电脑就跑路。
走到停车场找自己的车时，忽然发现自己车旁边停着一辆蛮眼熟的车，一开始以为是哪个同事的，又似乎不对，多看了几秒，转头，就被一双手揽进怀抱。
柴邵下意识提起膝盖顶，那人却越抱越紧，甚至在头顶发出一声低笑。
“秦删？！”
柴邵两掌捏住那人肩膀拉开距离，果然是，于是气得朝他背上打了几下。
秦删哼笑着牵住他的手：“再打就没秦删了。”
看到黑暗中秦删明亮的眼睛，柴邵这才后知后觉地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奉命来治你的相思病。”
两人干脆都不开车了，步行走出大街。柴邵诧异道：“你开玩笑呢？”
“阿姨告诉我的，难道有假么。”
“嗯？”柴邵拧起眉心，紧盯秦删眼睛：“你和我妈什么时候加上联系方式的？”
“秘密。”
“喂，你俩二月份的时候在我家就加了吧。”
“嗯。”
“我妈经常跟你说我？”
“也没有。”
“不经常？那是多少？”
“现在一个星期只得到你的三个关键词。这个星期是，萎靡不振，印堂发黑，相思成疾。”
柴邵扯过秦删手机翻找他和姜卿的聊天记录。聊得简单，全是姜卿一边输出，秦删一边谢谢。仔细对照时间，是自己和姜卿每次挂断视频的下一分钟。
这俩...
柴邵扶额，“你俩无聊吗。”
“柴邵，我不走了。”
“啥？”
“我把公司搬到了浙舟。”
这句话不亚于柴邵曾经听到秦删给他租房子，他震惊得以为在开玩笑。
直到秦删真的带他去了公司，参观着工作环境和设备，柴邵第五次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秦删。
“你太冲动了，这也太累了。”
秦删摇头轻笑，微俯身平时柴邵，嗓音低沉：“我从来就是个冲动的人。”
柴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随时欢迎你跳槽。”
柴邵嘁了声：“绝对不。”
结果月底柴邵被刻意刁难扣了五百时，他啪一下扔掉鼠标，对着上司的秃头道：“我不干了。”转头便跳进了秦删公司的岗位上。
同岗位的同事一开始瞧不起他走后门，直到几次难以搞定的东西被柴邵半小时解决时，再也不说话了。
晚上吃完饭，两个人窝在沙发放空。柴邵跟秦删扬言，“我只是暂时做你下属，某一天我俩会互称秦总柴总。”
秦删点头，眉眼含笑：“支持。反正我们是一家的。”
柴邵呛了下，红着耳尖，瞪他一眼：“谁跟你一家。”
“那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又是谁在和你同居？”
柴邵忽然想到什么，嗤笑：“睡我家狗窝的那位。”
秦删奇怪地嗯了一声。明明柴邵没养狗。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原来柴邵还记得当初 “银杏”的仇，借机报复呢。
秦删戏谑地笑了一下，抓住柴邵的手将他按在自己腿上躺好，俯身凑近啄了一下嘴角。
“那今晚我和你住一个房间，狗窝，留给真正的狗。”
柴邵歪头躲吻：“干嘛，真打算养？这个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许和我一个房间。”
秦删道：“为什么？”
“你抱得我太热了。”
“我不抱就是。”
“反正就是不行。”
“你怕我做什么？”
“才怪。”
“放心，我有分寸，一切遵从你的意愿。”
“好奇怪啊，这句话为什么不是我对你说。”
秦删垂眸想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大概，我确实比较适合说。”
柴邵推他一把：“闭嘴。”
“好，不说了。”
柴邵见秦删妥协得那么快，反而不舒服，别扭道：“如果床中间划分三八线，倒是可以一个房间。”
“分寸我会有，三八线...过于生疏了吧，嗯？”
“那各退一步，我取消三八线，你只能睡床尾。”
秦删眸中流露些许委屈：“何必？你对我就这么防备？”
柴邵顿时也开始矛盾起来。
其实他倒也不怕什么亲密事，只是朦胧中有种抗拒感。沉思片刻，有种几乎快要忘记的感觉，又回到脑海里。
他和秦删只有过一次躺在一张床上的经历。
五年前他十八岁生日，第一次接吻那晚。
他也终于想明白了抗拒的原因。竟然荒谬又好笑。
那时因为家庭原因，柴邵患得患失，那晚他和秦删躺在一起，彼此背对着，都睡到了床边边。
当晚柴邵做了个噩梦，醒来秦删却不在，和梦中场景有一点重叠，吓得柴邵当时就懵了。
虽说后来秦删只是买早餐去了，但还是让柴邵记得深刻。
他告诉秦删这个事情，秦删也忍不住笑了，一本正经告诉他：“放心，从今以后每次起床我都会叫醒你，你再也不会看到空荡荡的床边。”
可恶...
秦删太会哄人，简直防不胜防。
算了，不防了。
国庆假期两人心血来潮决定回蓝城玩儿。
无聊逛夜市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覃渭渊，他没什么太大变化，头发依旧茂密，不过法令纹深了些，嘴唇也薄了点。
还是他先认出两人，只是叫不出名字，一个劲抖着食指，砸吧着嘴：“这个这个...”
柴邵道：“我叫秦删。”
秦删无奈配合：“我叫柴邵。”
“哎哟！”覃渭渊一拍手眼睛亮起来，拍拍柴邵胳膊：“好你个柴邵，毕业这么久还是调皮。我现在带的这届有一个和你太像啦，天天就是抱着足球踢啊，期末英语给我考个九分。我真是比谁都愁，好在你毕业得早，要是两个凑一起，我真要提前退休才好。”
又看看秦删：“秦删啊，老师当年最看重你的，你是我教书这么多年，遇到最乖的一个。噢，还有一个是江晴雨，她现在是个大老板了，上个月回蓝城谈项目遇见我，还请我吃饭呢。都乖啊。听说你现在也有点成就，好好努力，年轻人就是得拼搏...”
柴邵不服道：“覃老您太偏心了吧，为什么跟我俩的谈话内容差别这么大？”
“你不是爱听我批评你吗，从前听着听着就笑得颤抖，当我唱戏啊。”
柴邵失笑：“您怎么还翻旧账呢。”
国庆最后两天，秦删带柴邵去了墓园看奶奶。柴邵难免伤心，无声落了许多泪。
当天阳光正盛，柴邵的眼泪落到墓碑上很快便蒸发了，秦删带着他往墓园外走时，轻声告诉他：“奶奶知道我们的事。”
柴邵惊讶得顿时忘了伤心，“你说的？”
秦删抿唇嗯了声。
“那奶奶她，什么反应。”
柴邵问这话没什么底气，越说越小声。秦删直接牵住他的手，微笑：“其实你也猜得到。”
柴邵怔住，心想：也对，无论怎么猜，总归差别不大。
蓝城不知什么时候在路两边种下许多栀子花，虽说错过了花季，路过时，还会有淡淡清香随风卷过。
柴邵说：“这几天把蓝城游了个遍，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秦删道：“没了。哦，倒是有个地方没去，正好休息一下。”
“哪里？”
秦删便走在前方，手向后牵住柴邵，为了迁就他的慵懒，也放慢了自己的步子。
很多时候柴邵就这么跟在秦删侧后方，几乎是被秦删的力气拖着走。
更懒的时候还闭上眼睛，看不见路，看不见树，可是内心完全不担心，因为掌心那只手掌越来越紧。
柴邵盲目地跟着，停下脚步时，猛然想起来：“这个湖边乘凉的亭子啊，我差点儿忘了。”
六年前他和秦删在这里看小鱼，说些傻话。
大概那些鱼儿早就换了一拨又一拨，来看小鱼的人儿也是。还好他第二次来，依旧是和秦删。
中午阳光毒辣，晒得脖子发红。
凉亭上没有人，有一只躲在亭椅下睡觉的白猫。柴邵蹲下，坏心眼地用食指戳戳猫脸，猫四肢颤动着又醒不来，逗得柴邵发笑。
“猫姐，真是哪都遇得到你。”
秦删靠在柱子上笑着看这一幕，又忽然想起某个冷风呼呼的晚上，两个人难以言说的伤心。
那种压抑的气氛，再也不愿让柴邵体验一次。
哪也不想去了，脚也走累了，明天飞机也要飞了，就这么坐在亭里，暖洋洋的风吹得人连连打哈欠。
“坐会儿。”
一起坐在凉亭上，柴邵趴在围栏看金鱼。
秦删陪他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还有哪里想去，今天都陪你去。”
“足够了。”柴邵支腮冲秦删扬起一个自在的笑容：“只要是我们总在一起，就算哪里也不去，也像走遍了全世界。”
公园稀疏三两人，树叶安静地摇曳，街道许久才有一声鸣笛。
是个适合午睡的时间。
秦删揽住柴邵的肩膀，让他靠在肩头，侧耳低声问：“要不要睡会儿？”
柴邵缓缓点头，眯着眼看了秦删的侧脸许久，眼皮便沉沉地闭合。
这么小一个蓝城，想要逛完也需要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
幸好牵着的是彼此的手心，不然是无聊了些。
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爱人，管它风景有多少，倒不如现在晒着太阳，靠在一起做个梦。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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