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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林莺歌闻言立刻走到书柜边,翻着放在那里的手提箱,她记得里面应该是有那枚印章的。
手提箱里有些杂乱,金银细软、港币金条应有尽有,林莺歌翻了一阵,才从最底下的手帕里拿出了印章。她左看右看,又轻轻晃动,没发觉有什么问题。她走回书桌,将印章递给林惊鸿。
林惊鸿敲了敲木质印章尾,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尾部连接处,他去厨房拿了菜刀,小心翼翼的切开了,里面也是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
林莺歌跟着林惊鸿进的厨房,她亲眼看着那张纸在棕色的木屑间出现。她从林惊鸿的手掌接过,打开来,是一张10条标准金条的黄金存单。
一根标准金条是10两,林莺歌买大米都没买十斤装的,她拎不动。
“胶东沦陷了,他会没事的吧……”林莺歌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一个古板的父亲,一个不给女儿读书识字的父亲,一个拎着板子实行棍棒教育差点给儿子打破相的父亲,给自己女儿留了一座“小金山”,教出了一个投身反法西斯战争的儿子,她没办法替“她”谈原谅,可心里如何能不悸动……
“我明天去给家里发电报……”林惊鸿擦掉了手上的木屑,他揽住林莺歌的肩膀,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不行,你……‘林惊鸿’已经死了,林莺歌也是下落不明,我们不能联系家里,会害了他们的。”林莺歌皱着眉毛闭上眼睛,她眼睛酸酸涩涩的,心里堵着块大石头,很疼很重。
“我们吃饭吧,等会该凉了。”林莺歌抬手擦了湿润的眼角,拉着林惊鸿去吃饭,他们耽搁的有些久了,饭焦没那么脆了。
茶到底是没喝上,林惊鸿和林莺歌都喝了一杯咸咸酸酸的白开水。
林莺歌吃完了饭一点也闲不住,将厨房收拾了一遍,还想去杂货店看看买些茶。
“林先生陪我一起去吧。”
林惊鸿欣然应允,他穿好西装外套,给林莺歌披上了披肩,拉上天的手一同出了门。
香港二月的夜晚是湿冷的,山顶缆车径的风不算太大,吹着海特有的味道。一路上二人俯瞰维多利亚港夜景,路灯虽稀疏,但静谧而浪漫。
林惊鸿拿着手电筒,林莺歌没让他打,她说:“看得清路的。”
“不怕吗?”林惊鸿挽着林莺歌的手臂,步伐很缓,迁就着她的步伐。
“有你在,就不怕了。”林莺歌主动牵住林惊鸿的手,还将下巴靠在了他的手臂,二人亲昵的走进了杂货店。
杂货店里面的货品琳琅满目,但大都是进口商品,茶也不是没有,只剩了陈年普洱。
林惊鸿一向不挑,林莺歌更是喝什么都行,就挑了一罐又选了一条瑞士三角巧克力,付好了钱拉着林惊鸿的手就往回走。
他们分享了一整条的巧克力,嘴巴都吃的有些黑黑的,两个人一回到家里就双双跑进卫生间刷牙,都是满嘴的泡泡。
夜晚来临,仍旧是林莺歌先洗澡,等林惊鸿也洗完澡回来时,林莺歌平躺着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林惊鸿蹑手蹑脚的上了床,在淡淡的花香中沉沉睡去。
林莺歌听着林惊鸿轻轻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睛,她以往会在睡前将家里再收拾一遍,然后窝在书房看书看到凌晨一两点左右,才能上床睡个把小时。她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是林惊鸿不能熬夜,她只好装作睡着的样子。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林惊鸿刚一起身,林莺歌就醒了。
“早,林先生。”林莺歌笑着牵住林惊鸿的手,下床去洗漱就系上围裙准备做早餐。
“莺歌,你再睡会儿吧,你想吃什么,我去做。”林惊鸿有些诧异,才六点不到,他是习惯了这个时间起床,莺歌不应该会这么早起才对的。
“没事,昨天睡的早,我不困了。”林莺歌说完就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就打扮得当出卧室进了厨房。
林惊鸿再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姜丝瘦肉粥,煎蛋和一叠炒菜心。
林莺歌没什么胃口,她看着林惊鸿连喝了两碗粥,自己才只抿了一口。
林惊鸿刚吃完,林莺歌就起身去刷碗,被林惊鸿拦住了。
“莺歌,我想我们得分配一下家务了。比如说,做饭的人就不能刷碗,这条是不是很应该。”
“我不累的,你就休息嘛……”林惊鸿摇摇头,接过林莺歌手中的碗进了厨房。
“林太太,请尽情的使唤你的先生,不要客气。”
林惊鸿完全没有男人做家务的邋遢,他十分井井有条,洗完了厨具和餐具后擦干净水和台面,分门别类的收回橱柜。
林莺歌没有离开做自己的事,她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林惊鸿。
林惊鸿也没有觉得不对,他擦干净了手亲吻了林莺歌的脸颊,然后拉着她一起去了书房。两人分别选了一本书,相对而坐看起书。
林莺歌读书飞快,她看完手中的书时,才堪堪十点。
“林先生,你今天有安排吗?”
“请说,林太太。”林惊鸿用钢笔做书签,合上了《西行游记》,这本书他看了好几遍了,总是看不腻。
“我们去汇丰银行把存单兑换了吧,战事瞬息万变,以防不测。”
二人一拍即合,立刻收拾了坐山顶缆车去兑换了存单,银元的换成了港币,黄金的就换成了黄金,不过他们没有拿走,选择在汇丰银行包了一个保险箱,暂时将黄金存放在里面了。
林惊鸿和林莺歌走出银行时已经是下午了,他们正好在中环,旁边不远处就有许多美食,林惊鸿就提议在外面吃些再回家。
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刚好走到了陆羽茶室。他们走进去要了虾饺、叉烧酥和陈年普洱,林莺歌一向喜欢虾饺,陆羽茶室的虾饺又是一绝,不知不觉,林莺歌就多吃了点。
林惊鸿见林莺歌喜欢就说明个再来一起吃,林莺歌却敷衍过去,说是累了,两人就往回走。
“卖报卖报!日军暴行……”报童挥舞着报纸在沿街叫卖,林惊鸿还没听仔细就看到林莺歌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莺歌,怎么了,不舒服吗?”林惊鸿扶着林莺歌的手臂,才发觉她在颤抖。
“我……我没事,我们快回去吧,我累了……”林惊鸿闻言赶紧拦了人力车,二人坐上车就一路回了山顶公寓。
林莺歌进了门就换了衣服进了卧室,她跟林惊鸿说想要睡一会,林惊鸿也没有说什么,他说自己就在书房看书,不会关门,若是林莺歌有事就喊他,他听得到。
“好,我先睡了。”林莺歌说完就盖紧被子,闭上了眼睛。林惊鸿也就轻轻带上了门,却没有进书房,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关紧的卧室门,皱紧了眉毛。
日落西山之时,林莺歌缓缓睁开眼睛,她根本就睡不着,不够累,她这些天都是如此,不够累,就睡不着,勉强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
屋中并不燥热,林莺歌的头发硬是染了一层汗,湿答答的站在脸颊。林莺歌行尸走肉般进了卫生间,还不到供应热水的时间,她索性用冷水开始洗头发。
“莺歌,你还好吗?”林惊鸿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走进了卧室,发现林莺歌在卫生间。
“莺歌?”
林惊鸿又敲了敲门,林莺歌才哑着声音回应道:“没事,我马上就出去了。”
林惊鸿闻言也没有催促,他走到厨房,打开了水龙头,转动到热水侧,流出来的也是冰凉的水。他看着包着头发出来的林莺歌,还是笑了一下。
晚饭是林惊鸿做的,他用牛肉罐头和番茄罐头做了西红柿牛腩。牛肉罐头还是日本进口的,罐头上什么都没写,林惊鸿看了一会儿,才看出来是牛肉罐头。
菜做好配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林惊鸿吃了满满一碗,林莺歌连小半碗都没吃完。
昨天的煲仔饭也是,她虽然盛了满满一碗,但一开始就给林惊鸿拨出来半碗,她实际只吃了半碗,剩下的全都是林惊鸿吃掉的。
“不太好吃吗?”林惊鸿自然的拿过林莺歌面前还剩大半米饭的碗,舀了几勺汤拌着吃了一大口。
“你……”林莺歌看着林惊鸿吃着她的饭,虽然她只动了自己吃掉的那块,但她也有些不习惯。
“挺好吃的,我就是没什么胃口。”林莺歌看着林惊鸿吃她剩饭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那我们等下去杂货店买葡挞吧,听说还挺不错的。”林惊鸿期待的看着林莺歌,她也不好扫兴,只好点点头。
林惊鸿吃完了饭,林莺歌要去刷碗,又被林惊鸿拦住了。
“我来刷吧,做丈夫的怎么能让妻子刷碗呢!”林惊鸿说着也不给林莺歌反驳的机会,就进了厨房刷碗。
那天他们在杂货店买六只正宗葡挞,林莺歌只咬了两口,这两口还是在林惊鸿的撺掇下吃的,剩下那一半又是进了林惊鸿的嘴。
林惊鸿摸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肚子,不太明白林莺歌是怎么了。
当夜,林莺歌实在没扛住,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淞沪战场上,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哀嚎,她发了疯一样的找林惊鸿,可是找不到。
一声猫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转头看过去,“司令官阁下”被一把尖刀刺穿了肚子,挂在空中,它瞪着大大的眼睛,没有了呼吸。
林莺歌没来得及抱下“司令官阁下”,眼前景象忽然变化,她来到了南京。为什么她知道是南京?因为中华门前,中山陵旁,站着的分明是她死去的同胞。
她是穿越者,她怎么忘记了南京大屠杀,她怎么就忘记了南京大屠杀,就算历史无法改变,她为什么没能救下一些人……
日军暴行,罄竹难书。可她呢,她躲在上海,躲到香港,她又做了什么……
林莺歌站在空荡荡的南京城内,耳边萦绕着国人的求饶痛呼和日声的讥讽调笑。
一阵风吹过,一切烟消云散。她又回到了淞沪战场上寻找林惊鸿,那些尸首都没有面容,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她分不清,她找不到林惊鸿了。
手心突然传来一片粘腻,林莺歌垂首去看,是血,一直从黄浦江和长江延伸到维多利亚港的血。
“林惊鸿……”林莺歌喃喃自语,轻轻的拍打在肩膀处传达到神经中枢,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林惊鸿焦急万分的眼睛。
“莺歌,我在呢。”林莺歌皱着眉毛,抿着下唇,双眼一刻不停的看着林惊鸿的脸。
“林惊鸿……”她嘴唇颤抖,眼睛里渐渐开始模糊。
“我在,莺歌。”林惊鸿不厌其烦的一直回应着林莺歌的“呼救”,他轻轻握着她的手,坚定又温柔的看着她。
“我找不到你了,好多好多……人……我找不到你了……”
“你找到我了,莺歌,我在你身边,你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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