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夏了冬天

作者:晴笙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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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5 章


      客厅里的空气,像是被顾闻衍周身的戾气和不断来回踱步的沉重脚步,反复碾压、搅动过,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晨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冰冷的地板和简约昂贵的家具上,却丝毫无法驱散这片由愤怒、痛苦、失望和等待共同酿造出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宋予执推门走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套熨帖的深灰色家居服,外面随意披了件同色系的开司米开衫。头发梳理过,恢复了惯常的整齐,只是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的步伐很稳,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从容,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看向依旧在焦躁踱步的顾闻衍。

      “坐。”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一个字,简短,直接。

      顾闻衍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宋予执。那眼神里的怒火并未因为短暂的等待而熄灭,反而因为被迫的冷静和宋予执这副仿佛无事发生般的平静姿态,燃烧得更加扭曲和压抑。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带着一股不甘的狠戾,重重地在宋予执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

      “十分钟。”顾闻衍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嘲讽,“人倒是收拾得挺快。怎么,昨晚没累着?”

      这话里的恶意和羞辱,几乎不加掩饰。宋予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寒意,但他没有接这个话茬,也没有动怒,只是依旧用那种平静到近乎漠然的目光看着顾闻衍,仿佛对方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粗俗无聊的事实。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了。

      何闻野走了出来。

      他也换好了衣服,是宋予执衣柜里另一套偏休闲的浅色家居服,穿在他身上略有些宽松,却意外地衬得他身形颀长,少了几分“何铭医生”的职业感,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润,显然是匆忙洗了脸,额前的碎发软软地搭在眉骨上。眼睛依旧红肿得厉害,眼皮微微耷拉着,不敢直视客厅里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顾闻衍。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双手有些无措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着,整个人像一片被狂风骤雨摧折过、勉强立住的、单薄而脆弱的叶子。

      他的脚步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胆怯的迟疑,慢慢地挪到客厅,却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站在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像是个等待审判的囚犯,又像个误入猛兽领地、不知所措的迷途者。

      顾闻衍的目光,像两道带着倒刺的鞭子,瞬间抽打在何闻野身上,将他从头到脚刮了一遍。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恶、审视,以及更深层的、被愚弄了八年的痛苦和暴怒。何闻野被他看得浑身发冷,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坐。”宋予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何闻野说的,语气依旧是那种平稳的、听不出情绪的指令,但或许是因为对象不同,尾音似乎比刚才对顾闻衍说话时,略微放轻了一丝。

      何闻野像是得到了赦令,又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顾闻衍目光的避风港,他几乎是立刻、却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慌乱,快步走到宋予执所坐的单人沙发旁边——没有去坐另一张空着的单人沙发,也没有去坐顾闻衍对面的长沙发——而是在宋予执沙发的扶手上,极其局促地、半边身子悬空地坐了下来。这个位置,离宋予执很近,几乎算是紧挨着,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这个细微的、充满依赖和寻求庇护意味的动作,再次刺痛了顾闻衍的眼睛。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抑住即将喷发的怒火,但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尖锐:“怎么?现在连单独坐着的胆子都没有了?非得挨着他?何闻野,八年不见,你倒是学会怎么当个合格的……菟丝花了?”

      “顾闻衍。”宋予执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冰冷,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注意你的话。”

      “我的话怎么了?!”顾闻衍猛地提高了音量,霍然站起,双手撑在茶几上,身体前倾,像是要越过那冰冷的玻璃台面,将怒火直接喷到对面两人的脸上,“宋予执!你到现在还要护着他?!你忘了当年他是怎么一走了之的?!你忘了我们在废工厂经历了什么?!你忘了我额头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你忘了他‘死’了这八年,我们是怎么过的?!”

      他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砸出,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向何闻野,也扎向宋予执,更是扎向他们之间那段谁也不愿轻易触碰的、鲜血淋漓的过去。

      何闻野的脸色在顾闻衍的质问中,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那些问题,每一个都是他深埋心底、日夜折磨他的梦魇,此刻被如此赤裸裸地、带着滔天怒火地吼出来,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震碎。他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才没有让自己再次崩溃地哭出声。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视线一片模糊。

      宋予执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关节微微泛白。顾闻衍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刺在他冰封已久的心上。那些记忆,他当然没忘。废工厂的黑暗与绝望,顾闻衍扑上来时决绝的眼神和飞溅的鲜血,何闻野被带走时那决绝的背影和嘶哑的呼喊,以及之后八年漫长无望的寻找和被迫接受的“失去”……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刻在他骨髓里的烙印,从未真正褪色。

      但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没有看旁边抖得厉害的何闻野一眼,只是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迎视着顾闻衍几乎要喷火的视线,声音冰冷而清晰:

      “我没忘。”他先肯定了顾闻衍的前提,然后,话锋一转,每个字都像冰珠落地,掷地有声,“所以,我更清楚,当年在废工厂,是他推开我们,主动跟沈家的人走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闻衍额角那道疤,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你的伤,是为了救我们。他的‘失踪’,是为了不成为累赘,为了让我们有机会脱身。动机不同,结果,都是牺牲。”

      这番话,冷静,客观,甚至有些残忍地将当年的惨烈局面和每个人的选择,剥离了情感,用最简洁的逻辑剖析出来。他没有美化何闻野的“失踪”,也没有弱化顾闻衍的“牺牲”,只是陈述了一个被他隐藏在心底八年、或许连自己都不愿完全承认的“事实”——何闻野的离开,并非纯粹的懦弱或背叛,而是在那个绝境下,一种绝望的、试图保护他们所做出的、惨烈的选择。

      何闻野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愕然地看向宋予执,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他没想到,宋予执……竟然会这样理解他当年的行为。不是指责,不是怨恨,而是……看到了那背后的绝望和试图保护的心。这份迟来的“理解”,比任何安慰都更让他心痛如绞,也更加……无地自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保护”最终失败了,还带来了更深重的、长达八年的痛苦。

      顾闻衍也被宋予执这番冰冷而尖锐的剖析震了一下,怒火卡在喉咙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当然知道何闻野当年跟沈家的人走,是为了让他们有机会逃。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八年的寻找和煎熬,早已将那最初的“牺牲动机”扭曲、发酵,变成了纯粹的、对“失踪者”抛弃他们的怨恨,和对自身无能的自责与愤怒。此刻被宋予执如此冷静地揭开,就像强行撕开了一个早已化脓溃烂的伤口,带来一阵更加尖锐和复杂的痛楚。

      “所以呢?!”顾闻衍的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更加嘶哑,甚至带上了一丝破碎,“所以他就该一躲八年?!音讯全无?!让我们以为他死了?!让我们像个傻子一样满世界找他?!宋予执!你别忘了,这八年,不止是你一个人在找!不止是你一个人在难受!我也……”

      他的声音哽住了,眼圈也瞬间红了,不是愤怒的红,而是一种深切的、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和委屈。他猛地别过头,看向窗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何闻野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和顾闻衍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宋予执的目光,缓缓从顾闻衍剧烈起伏的背影,移到身边何闻野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样子。冰封的心脏,像是被这两股同样强烈却截然不同的痛苦洪流,反复冲击着,那层坚冰,似乎又出现了更深的、细密的裂纹。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松开了。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顾闻衍和何闻野都瞬间僵住的动作。

      他伸出手,不是去握何闻野的手,也不是去安抚他。只是将手,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放在了何闻野因为紧张和哭泣而紧紧攥成拳头、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何闻野的手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愕然地看着宋予执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骨节分明、依旧有些冰凉的手,眼泪流得更凶了,却奇异地,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慌和颤抖,稍稍平复了一些。

      宋予执没有看何闻野,只是看着顾闻衍依旧背对着他们的、僵硬的背影,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重量,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地说:

      “顾闻衍,八年,我们都付出了代价。他付出了自由、身份,在看不见的地方挣扎。你付出了健康、时间,在明处疯狂地找。我……”他顿了顿,声音几不可察地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稳,“付出了我以为的‘失去’,和不得不学会的‘接受’。”

      “现在,他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和一个可笑的理由。”他握紧了何闻野冰凉颤抖的手,那力道,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支撑,“过去的八年,无法抹去,也无法补偿。但接下来的时间,”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直直刺向顾闻衍终于缓缓转回来的、依旧赤红却似乎多了些什么的眼睛,“是我的。也是他的。”

      这句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一种宣告。一种关于“所有权”和“未来”的、赤裸而坚定的宣告。他不再试图去平息顾闻衍的怒火,也不再去详细剖析当年的对错,他只是告诉顾闻衍:何闻野回来了,我选择接纳,并且,从今以后,他的时间和未来,与我紧密相连。至于你顾闻衍,你可以愤怒,可以不解,可以继续怨恨,但那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顾闻衍死死地盯着宋予执,又看向宋予执紧紧握着何闻野手的那一幕。他眼中的怒火,因为宋予执这番话,而奇异地、一点点地……熄灭了。不是被说服,也不是被感动,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混合着无力、悲哀、以及一丝……终于认清现实的疲惫。

      是啊。八年。他们都变了。宋予执不再是当年那个会把所有情绪冰封在心底、独自承受一切的少年,他变得更强硬,更冷酷,也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何闻野……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阳光跳脱、需要被保护的弟弟,他成了医生,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磨难,带着一身看不见的伤痕,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重新回到了宋予执身边。

      而他顾闻衍呢?八年寻找,早已将他最初的张扬恣意,磨砺成了如今的阴郁偏执。他的愤怒,与其说是针对何闻野的“失踪”,不如说是对自己无能为力、对时光无情流逝、以及对宋予执这突如其来的、不容置疑的“选择”的一种……不甘和恐慌。

      他看着宋予执那双平静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何闻野那双盛满了泪水、愧疚、却也因为宋予执的触碰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光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这八年的执念和此刻的狂怒,就像一场盛大而荒诞的独角戏。主角早已换了剧本,只有他还固执地停留在过去的台词里。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所有的怒火和力气都冲刷得一干二净。他缓缓地、颓然地,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身体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额角那道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苍凉。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的剑拔弩张和令人窒息的压抑不同,它更像是一种……激烈的情绪释放后,残留的、沉重的废墟,和一种被迫面对现实的、无奈的平静。

      良久,顾闻衍才再次睁开眼。眼中的赤红已经褪去大半,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痛楚。他没有再看宋予执和何闻野,只是盯着茶几上某个虚无的点,声音嘶哑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自嘲:

      “……西北L市,那个马仔,松口了。”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不再纠缠于过去的情感和恩怨,而是将话题拉回到了现实和危机上。这或许是他此刻唯一能掌握的、也是他们三人之间,除了旧日伤痛外,唯一真正共同的纽带——那场火灾,那场失踪背后未解的谜团和潜在的危险。

      宋予执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握着何闻野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何闻野也瞬间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紧张地看向顾闻衍。

      “沈建明确实通过一个早年的‘老朋友’,找了一批不常露面、专门处理‘脏事’的人,接手了何闻野。”顾闻衍的声音很平,像是在念一份冰冷的调查报告,“但指令很模糊,就是‘处理好,别留尾巴’。那批人身份很隐蔽,连那个马仔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不过……”他顿了顿,看向宋予执,眼神复杂,“他提到,那个‘老朋友’,好像跟当年青禾市一批旧城改造的灰色交易有关,牵扯到一些早就退下去、但能量还在的老家伙。沈建明当年能快速发家,跟这批人脱不了干系。”

      青禾市。旧城改造。灰色交易。退下去的老家伙。

      这些词语,像是一块块沉重的拼图,开始拼凑出一个比单纯的商业报复更加黑暗、更加盘根错节的背景。那场火灾,或许不仅仅是沈家对宋家的私人恩怨那么简单。

      宋予执的眼神变得无比幽深。何闻野的脸色也更加苍白,嘴唇颤抖着:“所……所以,当年……”

      “还不确定。”顾闻衍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冰冷,但少了之前的暴戾,“但这条线,值得挖。沈建明在狱里,有些话不肯说,或许是因为牵扯太深,说了他也活不了。但这些‘老家伙’,未必都干净,也未必都像沈建明那么嘴硬。”

      他看向宋予执,眼神里是多年默契形成的、无需多言的审视和询问。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深挖,冒着可能触及更深黑暗的风险?还是……到此为止?

      宋予执沉默着,手指在何闻野的手背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冰凉的指尖带来一丝细微的痒意。何闻野的心,因为顾闻衍提供的线索和宋予执的沉默,而高高悬起,充满了不安。

      良久,宋予执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冰冷的决断:“查。但必须更谨慎。用合法合规的渠道,从商业和旧案卷宗入手。不要动那些‘老家伙’。”他看向顾闻衍,“你的方式,太容易打草惊蛇,也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这是警告,也是合作的态度——他同意继续调查,但必须在他的方式和掌控之下。他不再像八年前那样,将顾闻衍的疯狂搜寻视为唯一的希望,而是开始以更加冷静和策略性的方式,去面对这个共同的威胁,同时……也将顾闻衍纳入了某种“保护”或“约束”的范畴。

      顾闻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略带嘲讽的笑,但终究没有反驳。他知道,宋予执说得对。他之前的很多手段,确实过于粗暴和危险。而现在,何闻野回来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把自己也赌进去。至少……不能因为他的冲动,再把这两个人(尤其是宋予执)卷进更深的漩涡。

      “行。”顾闻衍简短地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新的“合作”模式。他顿了顿,目光终于再次转向何闻野,那眼神依旧复杂,充满了审视、冷漠,但似乎……也少了几分纯粹的憎恶,多了几分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意味,“你的身份,‘何铭’。我会让人再仔细筛一遍,确保没有漏洞。你自己,也机灵点。”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极其别扭的“接纳”和“提醒”。虽然语气依旧生硬,但至少,他不再将何闻野完全排除在外,而是将他视为需要“处理”和“注意”的一部分,一个与宋予执绑定、因此也与他顾闻衍的“责任范围”产生了关联的……存在。

      何闻野怔住了,他没想到顾闻衍会这么说。他连忙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我……我知道。我会小心的。谢谢……谢谢你,顾闻衍。”

      顾闻衍别开脸,没接这句“谢谢”,似乎依旧不愿意与何闻野有太多情感上的交流。但他也没有再出言讽刺或攻击。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话题转向现实和危机,而变得稍微……正常了一些。虽然依旧紧绷,依旧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和未解的心结,但至少,不再是单纯的、你死我活的情感厮杀。

      阳光又移动了一些,变得更加温暖明亮,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大片大片的光斑。窗外的城市,早已车水马龙,喧嚣而充满活力,仿佛与这间公寓里刚刚结束的、惊心动魄的情感风暴和沉重现实毫无关系。

      宋予执松开了握着何闻野的手,站起身。他的动作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感,但姿态从容。他看向顾闻衍:“饿吗?厨房有粥。”

      这句极其平常的、近乎日常的询问,在此刻,却像是一道奇异的、象征着某种“休战”和“日常回归”的符咒。

      顾闻衍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荒谬、疲惫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松懈的神情。他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何闻野也慌忙站起身,声音还带着鼻音:“我……我去热一下。”他像是急于做点什么来弥补、来证明自己有用,转身快步走向厨房。

      宋予执没有阻止,只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明亮的天空和繁华的城市。冰封了八年的河流,在经历了重逢的撞击、拥抱的暖流、顾闻衍怒火的暴风骤雨,以及此刻这略显生硬却终究迈出了一步的“和解”与“合作”之后,似乎终于……开始真正地、缓慢地,流动起来。

      前方,依旧有未解的谜团,有潜在的危机,有需要漫长时光去抚平的旧日伤痕和重新建立的情感联结。

      但至少,他们三个人,以这样一种伤痕累累、却终究没有彻底断裂的方式,再次站在了同一片天空下。一个冰冷却坚定地选择了守护,一个带着满身伤痕和笨拙的执拗重新归来,另一个则在狂怒的暴风雨后,选择了疲惫却现实的“接受”与“并肩”。

      阳光很好,粥在厨房里渐渐温热,散发出朴素的香气。
      一一一一一全文完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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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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