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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砸在玉佩上,溅开了一丝细小的水痕。
郭幼婷还未来得及擦去泪痕,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小姐?”是贴身丫鬟梧桐的声音。
她迅速将玉佩藏回书中,又合上了厚重的书本,将它重新塞回了书架上它原本应该在的角落。
收拾妥当后,她又用袖口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湿润,这才整理神色,轻喊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了,梧桐眉眼含笑的走了进来:“小姐,柳大人府上派人来了,说是要给您送东西。”
郭幼婷微微一怔。
柳大人?柳墨卿?
她其实与这位新科进士的关系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只是之前自己脑袋一热请他帮忙做了几件事情,两人之间算是点头朋友。
她一时间不知为何柳墨卿会现在找人来见自己,按理说现在他应该也跟郭珮一样在那金光闪闪的金殿参加小年宴,今日这日子不应该会跟自己有什么交集才对。
她细想中,却没看到一旁的梧桐此刻似乎十分兴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郭幼婷,仿佛眼前已经看到了自家小姐风光大嫁的那一日。
毕竟,柳墨卿虽然出身不是士族大家,但商贾之家不愁吃喝,并且年纪轻轻也入了翰林,虽然官职比不上大少爷,但也算是前途无量了。
若是小姐能与他结亲,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姻缘。
梧桐这样想着,却听得一旁郭幼婷问道:“人在哪儿?”
她连忙回答:“在前厅候着呢。”
郭幼婷微微一点头,她收敛了一下心神,便随着丫鬟来到了前厅。
厅中,柳墨卿府上的小厮恭敬地立着,身旁的桌上,放着一株尺余高的红珊瑚。
那珊瑚形态奇崛,色泽殷红如血,在略显昏暗的厅堂中,散发出一种夺目的、几乎有些刺眼的明艳。
郭幼婷的目光一触到这株红珊瑚,心头便是一跳。
这红珊瑚红的这般浓烈,竟比她记忆中前段时间参加萧明阑大婚时他送的那株贺礼的珊瑚,还要鲜艳上几分。
她看着这珊瑚眉头微微蹙起,一时搞不清柳墨卿到底要干什么?
当时自己说识得珊瑚,寻找珊瑚为魏抒治病,任谁听都不过是打圆场的话,可她没想到这柳墨卿竟然真的给自己寻了这样一株贵重的东西来。
那小厮见郭幼婷出来,连忙上前行礼,他口齿伶俐地说道:
“郭小姐安好。我家大人说了,眼看就是小年了,年关将近,本该亲自登门拜会的。但奈何临时有些公务缠身,实在脱不开身,心中甚觉遗憾。但又想着过年期间恐怕会另有安排,未必能在京中,故而特命小的先将这株珊瑚送来,给小姐赏玩,聊表心意,也算是提前贺岁。”
郭幼婷压下心中的讶异,温婉地笑了笑,道:“多谢柳大人记挂,劳烦回去替我谢过你家大人。”
她命人打赏了那小厮,又让管事客气地将他送出了府。
等到厅中只剩下她和梧桐的时候,她这才吩咐梧桐将珊瑚搬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看着珊瑚被人搬走,郭幼婷站在原地,她看着厅外不知何处的地方,思索着应该回赠一些什么才不算失礼。
毕竟柳墨卿这突然赠送的名贵珊瑚,她若毫无表示,反倒显得自己不懂得礼数。
正在思量间,她的另一个贴身丫鬟海棠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神色谨慎地向着四周环顾一下,见无人在此,这才快步走到郭幼婷身边凑着她的耳边,低声道:“小姐,后院那位找您。”
郭幼婷眸光微动,但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海棠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郭幼帧从暗室出来后,又在房中沉睡了片刻,这次她的精神一点点松弛了下来,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此刻的她,似乎疲惫到了极点,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的放空。
等到她再醒来之时,窗外的天色已接近昏黄。
她略微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暗纹锦裙,披上黑色狐裘,便前往福王府参加小年宴了。
宁安公主早就已经在府中等的不耐烦了,见到她来了,这眼前终于有了点盼头。
她刚想埋怨她来的太迟,但等看到她身后还是空空如也,迟迟不见张砚的身影时又不满的蹙起了眉头。
“我还以为你来的这么晚,是和张砚一起回来,谁知道他竟然现在还没有回来。一个小年宴而已,父皇难不成要办一天一夜嘛。”
宁安公主现在有些生气,冬至时她无法回去,这小年宴她也参加不了,好不容易自己几人晚上能够相聚一波,算是有点过年的氛围,但没想到已经接近天黑了,人还没凑齐。
就这样她们等了又等,但仍然不见张砚的身影。
“探子派出去几波了?”
宁安公主问一旁也有些坐立不安的郭幼帧。
“第三波刚回来,还是没消息。”郭幼帧皱着眉头看着外面,她的心现在有点慌,她感觉张砚可能出事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终于,府门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侍卫的惊呼。
郭幼帧和宁安公主同时起身,快步走向了院中。
行至一半,两人便看到有几个侍卫搀扶着一个人踉跄着走了进来
不用细看,两人也知道那是张砚。
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那外袍虽然勉强的披在身上,但却已经凌乱不堪,后背的衣料处已经隐约透出深色的血渍,伴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晕开,
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腿——
右腿的袍角被撕裂了一大片,露出了里面被血浸透的中衣,布料黏在伤口上,每走一步都会牵扯出新的血珠子。
他的靴子边缘也沾满了泥泞和血迹,随着他一走那血珠子便一点一滴的掉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圆的弧度。
宁安公主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连忙命人去请府医。
但郭幼帧却站在原地,颤抖着攥紧了双手。
她看着张砚勉强的抬起眼,看着他望向自己时那一瞬,他在强撑着告诉自己他还好,让自己心安的眼神,心中蓦地一沉。
不管是谁……不管是谁让他伤成这样的,她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张砚前脚刚以休息为由离开宴席不久,御前随侍的太监便悄无声息地凑到了皇帝的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皇帝面上原本还算和煦的笑意在听到那句话后骤然一凝,他的眼眸略过一丝杀意,虽未发作,但拿着酒杯的手却已经被他狠狠放了下来。
这细微的变化,这底下多数大臣都未曾察觉,但一直在暗中观察皇帝变化的柳墨卿、吴晏以及王嘉庚、赵琰等人,却彼此之间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诸位爱卿,陪朕去园中走走,赏赏这冬日残景如何?”
皇帝忽然起身,语气平淡,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刚才还在歌舞喧嚣,文采飞舞的热闹场景一下子就平息了下来,很多人都没料想到这事情突然的转变,但既然皇帝说了,那自然是要服从的,因此众人纷纷附和。
随着皇帝起身,一行人鱼贯而出,从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的大殿,步入了寒风之中。
皇帝走在最前面,他步履沉缓,明黄色的龙袍在灰蒙蒙的冬日景致中显得格外刺目。
如他刚才说的欣赏冬日残景的话语不同,这一路上他并未驻足欣赏任何景致,而是目光凝聚,一个劲的往某个目的地走去。
此刻,有几个心思缜密的官员已然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他们悄悄的交换着不安的眼神,但谁也不敢多言,只是沉默地跟在御驾之后。
队伍在寂静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
皇帝的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紧随其后的重臣们个个屏息凝神,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穿过枯枝缠绕的树林,绕过结着薄冰的池畔,一行人最终走到了靠近西苑的九曲回廊处。
而也正是在这里,几乎是与皇帝踏上回廊台阶的同时,众人看见张砚正从回廊的另一头,步履匆匆地折返而来。
而他来的那一头,正是太上皇,元天皇的宫殿——太极殿的方向。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张砚身上,但很快他们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皇帝的脸上,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他。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在看到人的那一刻,皇帝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张砚。
“张爱卿,”
皇帝的声音不高,但周围人却都噤若寒蝉,
“朕方才还奇怪,爱卿离席许久未归,原是去了母皇处请安?当真是……忠心可嘉啊。”
这话里的意味,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当今圣上继位已久,而张砚身为皇帝近臣,竟然在宫宴中途私自去拜见太上皇,这在皇帝眼中,无异于是一种对旧主的公开示好,带着一种背叛和挑衅。
早在那名心腹太监附耳低语时,皇帝就已动了杀心。一个臣子,绕过当朝天子,直接去拜见退居幕后的太上皇,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眼里根本没有他眼前的这个皇帝!意味着他仍把先皇视作权力的象征!意味着他张砚,骨子里仍自诩为先皇的旧臣,而非他这位新君的忠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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