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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一家火锅店的包房里，沸腾的锅底冒着热气，向恒坐在椅子上等着。
不一会儿，江柠推门进来。
“我来晚了。”江柠在向恒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湿巾擦擦手。
从农村回来这几天，他们都没有见过面。江柠为了顾书颖的事情一直住在许国良的别墅里，忙得眼眶发黑。
向恒被大哥带回了家，盘问了一晚上，依然没有理清他们几个人的关系。
问起他们是谁，向恒就说都是朋友。
向鹏不是非要去干涉弟弟的生活，但他们家实在是情况特殊，向鹏有着不得已的理由。
向恒几天不见江柠，非常想她。特别是在知道了她所有的事情后，他对她有多了几分疼惜。
江柠突然说想要来这家火锅店吃饭，向恒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跑来等她。
这是之前他们凌晨出来还被拍到的那家火锅店。这几天不知为什么，江柠很怀念那个晚上。
那时候他们还没发现自己爱上对方，向恒还能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她，能大大方方地出来吃饭，不管不顾地在一起玩。
向恒说：“很久没吃火锅了吧。”
江柠点点头，自然地用勺子打一碗清汤出来，把红汤里面的肉捞出来在里面涮一涮再夹给向恒。
自从和江柠在一起后，他一直都这样吃。这样不太辣，但又可以保留一些味道。
“今晚可以回家住了吧？”向恒突然问。
江柠说：“我想搬走。”
向恒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看她：“为什么？”
江柠沉默了一会儿，做个深呼吸。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开口，但这件事在她心里已经发酵了好几天，现在终于得解决了。
“今年要一直拍戏，准备搬到横店。”江柠狠了心，打算借着拍戏的机会先离开。
向恒放下筷子，脸色沉了下来。这听起来不像是商量，而像是通知。
江柠心事重重，不敢和向恒对视，她把锅里的东西捞出来，涮了清汤给向恒。
她努力忍着难过，柔声说：“过几天我就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的，别老加班不按时吃饭……”
江柠又往锅里下了一些菜：“其实你不爱吃火锅吧，都是为了陪我，我口味重……这回你可以跟许杰川一起玩了，有他陪你就好，他才是真的许杰川。”
向恒不动筷了，看着江柠的动作，每句话中都透着绝望的告别。
他抬眼倔强地说：“其实我可以吃辣的。”
“是吗，但是你明明不喜欢。”江柠快速地接茬，隐忍着悲痛的眼睛还是不看他。
隔了半分钟，向恒突然问：“是我大哥跟你说了什么吗？”
江柠眨了眨眼睛掩饰着心绪：“没有。”
向恒说：“我看见他把你叫出去了。”
江柠移开视线不说话。
向恒说：“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我替他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江柠笑了一下：“没什么的，不关他的事。”
“那你为什么非要走？”向恒不甘心地问。
“我要工作……”江柠提高了语调，有些耐不住情绪了。
“我陪你去，我可以在分公司工作。”向恒说。
江柠皱了皱眉，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提高了声音大声道：“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他平静地看着她，眼底像一汪泉水，清冽，倔强，坚定。
这股泉水带着巨大的力量，从江柠的生命里洗涤而过，把她推向了大海。
她开始迷茫失措，害怕满身泥沼的自己不属于这片湛蓝。
“我们分手吧……”江柠看着火锅冒出的雾气，还是说出了口。
向恒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眼里错愕地看向江柠。
“什么理由？”
“我们不合适。”
这话真让人应激，上一次被分手也是一模一样的说法，就多余问这一句。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江柠眼里溢出一行泪说：“我们在一起没有结果。”
向恒说：“我们可以改国籍。”
江柠摇摇头叹口气。
向恒又说：“我会告诉我大哥让他再也不要干涉。”
江柠抹了一把泪，她自己心里清楚，其实这些都不是本质的问题。
向恒握住江柠的手：“你家里人我可以照顾他们，把他们接过来吧。你孩子的事情，我去查，一定要找到凶手。”
他还在想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的。
江柠觉得他们的思维不在一个层面上，她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杵着额头，心情复杂又痛苦。
江柠抬起头看着向恒，火锅的沸腾声音和心里一样焦躁。
她突然表情严肃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变成你兄弟，像我这样的人，几辈子也遇不到你。”
向恒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他没有这么想过。在他的思维里，遇到就是遇到了，没有什么假设。
江柠继续说：“一开始你以为自己的性取向出问题了，肯定烦恼了很久，现在发现我是个女人你就觉得很好，因为你的期待值太低了。如果一开始我就以家庭主妇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你会看我一眼吗？”
向恒很惊讶，这等于把他们阴差阳错的感情一刀剖开，把血淋淋的现实放在彼此面前，这让人觉得悲凉。
“你也看到了我的真实情况……”江柠红了眼，说话便哽咽起来：“我家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鸡飞狗跳，他们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你想象不到的……”
江柠心里明白，向恒要去管自己的父母，可他是什么身份呢？朋友还是男朋友？现在的江柠是许杰川，这家人粘上以后就甩不掉，更何况是攀上了一个有钱人，这不等于把向恒也拉进无底洞了吗？
“你说你来照顾他们，可是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替我去承担这些……连我自己都逃了……我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拼命的想要改变人生……因为我在原来的环境活不下去……”江柠满脸都是泪，眼泪顺着下巴掉下来。
看着江柠崩溃，向恒也红了眼睛。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象她的痛苦，一个从小就不被尊重，不被爱的人，到底是如何长大的。
向恒起身把她圈在怀里抱紧，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像之前每一次那样，语气温柔：“从现在起，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我可以接受真实的你，你的原生家庭，相信我，好不好？”
江柠突然一把推开他站起来。
“你还不明白吗？！”江柠大声喊。
向恒有些吃惊，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位的！你眼里的我，都是许杰川的滤镜，是你从小到大的亲密兄弟，你真的认识我吗？”江柠发疯了。
江柠眼里悲伤绝望，她转过身看着沸腾的火锅，像此时她体内的血液一样，难以平静。
她一把拿起漏勺，伸进火锅里，把花椒和辣椒捞出来甩进碗里，动作粗鲁又急切，嘴里还念叨着：“你觉得你能吃辣……”
向恒的碗都装满了，她还在不停地往里面盛，几乎把锅里所有杂物都捞了出来。花椒辣椒香叶姜片还有煮过的食材残渣，堆在面前像一碗泔水。
“你能面对？……”江柠把勺子扔进锅里，脸上还有泪痕，眼神偏执地看着向恒大声说：“那你吃啊！”
她指着那一碗溢出到桌面的辣椒：“这就是我！这就是我的人生！你吃得下去吗！？”
向恒僵住了。
她指着另一碗用清汤涮过的食物说：“你吃的一直都是这样的！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活在梦里，每一天都不敢相信你真的存在……”她崩溃地抱着头跌坐在椅子上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她明白，这些天来自己只是借着许杰川的身份来麻痹自己罢了，和向恒相爱也是一剂麻醉，现在该醒过来面对现实了。
向恒看着她这模样心里抽痛，他甚至恨自己的自以为是，以为能够共情她的苦难。
她就像一支在绝望中爬行的藤蔓，而他只看到她爬出深渊的那部分。
他看着桌上那一碗狼藉，说不出话来。
江柠逐渐冷静下来，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说：“对不起，是我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你。”
向恒摇摇头红着眼框拉住江柠的胳膊看着她，眼带期望争取最后一点可能性：“要不然你再想想，冷静下来再决定，我能等。”
江柠流泪看着他，不说话。
向恒祈求道：“你可以不回来住，只要能见面就行……你要是忙的话我不会打扰你的……”
江柠仰头闭眼忍不住眼泪涌出，她怕自己心软，都不敢看向恒的眼睛。
“我说得很清楚了，分开吧。”江柠说。
向恒受伤地握住她的手说：“你爱我吗？就算我眼里的你有许杰川滤镜，那你对我呢？是真实的对吧？”
江柠听不得这个，她摇摇头哭着说：“松开我，我要走了……”
“除了你不爱我，我不接受任何理由。”
“松手……”江柠说。
向恒眼神坚定，要等着江柠给一个答案。
“我没有爱的权利……”江柠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苦涩地说：“你和我们不一样……”说完狠下心转身走出火锅店。
火锅的红汤里可以加清汤，但是清汤混入红汤就废了。
向鹏说的对，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
向恒愣在原地，看着江柠离开的背影。
她甚至没有回头。
他不相信，她能这样毫不犹豫地丢下他。
他冲出火锅店，看见江柠的车飞快冲过最后一秒绿灯。他呆呆地站在街头，街灯的光晕在眼前不断放大，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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