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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已经十二点多了,医院灯火通明,曲宽彦揽着关怜的肩上了车。
车慢慢启动了,曲宽彦把关怜的椅子放平,让他多休息一下,这两天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磕了,关怜躺着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可眼睛却有些湿润,这两天索性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怎么哭了?”曲宽彦摸了摸他的头发问。
“我…可能有病,我刚刚才想起来,昨天我好像给你打了电话。”
曲宽彦一本正经地问道:“考试知识点忘没?”
关怜浅浅地笑了一下:“没”
“那不就没关系,高考我可替不了你啊。”
“……”
关怜差不多隔几天晚上放学就来看她一次,睡在另一个房间里,杨玉平自从来着之后再也没闹过,不止一次地跟关怜说,她就是想要这种大房子。
今天又在念叨:“等你上大学,你就租个好点的房子,跟着一样,这样我跟妹妹住得都舒服。”
关怜没理会她,杨玉平撇撇嘴在那念叨:“谭兆要是能出来,我肯定早就能住上大房子了。”
关怜瞪了她一眼,杨玉平这才识趣地闭嘴,谭兆现在是真没消息,她还得靠关怜,如果关怜也抛弃她,她真的要完了。
关怜来的次数不少,但是无一例外没怎么说话。有时候就在门外站一站,曲宽彦想得周全,安排了人专门跟她聊天,当她朋友,她住得舒服也不会太想出门。
关怜不想和她说话,一句都不想,大概心里太怨她了,等孩子出生后又该怎么办,关怜不知道,他的人生就像一个无尽的难题库,写完一题还有一题,永远在等着他。
这天晚上杨玉平看关怜又在发呆,凑上去问:“儿子,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是因为你怕我有了妹妹就不疼你了吗?”
关怜坐在桌子前看书没出声。
“儿子你放心,妈妈不会偏心的…”
关怜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拎着书包走了。
这是关怜最后一次听到杨玉平说话。
上天像是开了个玩笑,杨玉平可能活不成了,羊水栓塞。
那天天气其实挺好的,还在上课,曲宽彦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借口上厕所接了电话,沉默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韩仪芳说了什么,连忙跑回去惊惶失措地在门口喊着关怜。
老师和同学都被吓了一跳,关怜也不例外一抬头就看见曲宽彦着急的神色,他没见过那人有过这种表情,出事了!
在去的路上关怜已经哭得喘不上气,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关怜下车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我不去,肯定是在骗我!我不去!”
关怜在地上不愿意起来,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挣扎着不让曲宽彦碰他,曲宽彦看他心都要碎了,用尽力气拖着关怜往前走。
“关怜!你快点,我求你了,关怜!”曲宽彦朝关怜吼着。
“你在干什么,现在还有一口气,你快点啊!你就这么恨她?最后一面都不见吗?”
曲宽彦逼着他直视自己,让他听见自己说的话。他不敢想如果关怜没见到这一面,将来会怎样。
关怜听见了,疯了般在身上找门禁卡,曲宽彦拽着他跑,“别找了,我有。”
关怜赶到的时候杨玉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眼睛动了动朝关怜的方向看过来。
杨玉平没有哭,没有要看新生儿,她在等关怜。
关怜冲上去跪倒在杨玉平旁失声痛哭,“妈妈,你别走,妈妈……”
杨玉平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不再疯疯癫癫,神志无比的清晰,眼泪静悄悄地顺着眼角流进发丝中,她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她有一个让她骄傲的儿子,叫关怜,关心的关,怜爱的怜……
杨玉平的视线从关怜身上移开眼睛突然看向曲宽彦,淡然又温和,虽不明晰,但是曲宽彦知道她在看自己,曲宽彦胸口一震,她原来什么都知道。
所有的事情他没出过面,但是那天在学校门口,杨玉平看见他了。
这么久了,这人还在她儿子身边,以后应该能帮她照顾一下的吧……
杨玉平最后看了关怜一眼,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死在了她一直想住的大房子里。
曲宽彦打电话给关怜请假,江崇敏听后不耐烦地问:“你们又怎么了?”
“杨玉平死了。”
江崇敏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知道了。
曲宽彦和于姑姑带着人帮着关怜操办丧事,给她买了个公墓,杨玉平是肯定不愿意葬回农村的。
下葬这一天很平静,天气有点阴,杨玉平没朋友,他们也没什么家人,墓碑前只有零散的几个人。
关怜一个人在前面跪着,没一会儿就起来了。
关怜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于姑姑想跟着被曲宽彦拦下来,“你先回去,我看着他。”
关怜走着回头发现曲宽彦在后面,阴冷地看着他,眼神陌生到曲宽彦好像从没见过,“离我远一点,你听不懂吗 ?”
“怜怜……”
曲宽彦怕他做出极端事情,紧跟在他后面。
“都去死!能不能都去死!”
关怜突然不再往前走,停下来跪趴在地上,手用力捶打地面,发出嘶哑难听断断续续的哭叫声 ,绝望的气息从他身上传来,来往的行人诧异地看过来,又赶快走掉,避如蛇蝎。
曲宽彦在后面看着关怜,心如刀绞,把关怜按在怀里,关怜挣扎着想要离开,曲宽彦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乱动,关怜整个人的重量都在曲宽彦的肩膀上,仰着头哭得上不来气,泪如雨下。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没错,你很好”
“那为什么啊?为什么呢?我想不通……”
关怜满是血丝疲惫的眼睛里露出迷茫的神色,眼泪不间断地流出来,“曲宽彦,我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
曲宽彦紧紧抱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关怜躺在床上像是被抽掉了灵魂,没有生机,不吃饭也不喝水,于姑姑着急地一上午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说话他好像也听不见。
曲宽彦在书房坐着一言不发,于姑姑上来叫他去吃饭,曲宽彦才回过神走去卧室。
“怜怜?”曲宽彦轻声唤着他。
关怜听见曲宽彦的声音眼珠动了动,曲宽彦把他拉起来,坐靠在床上,有些严肃地问:“高考你还考吗?”
关怜没有回答他。
“如果不考也没关系……”
关怜打断他,有些艰难地说:“我考。”
曲宽彦问他,“那你什么时候整理好自己?”他知道这个话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但是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了,不能再耽搁了,关怜不能再错过了。
关怜眨眨眼没说话,曲宽彦轻轻地捏了他的手:“那我们起床洗漱一下吃饭吧。”
于姑姑在门口等了很久终于看见关怜出来了,赶紧上前扶着关怜,满眼担忧的神色,“饿坏了吧。”
关怜抬头看向于姑姑,“我没事。”
于姑姑拍拍他的手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姑姑给你做了好吃的。”
关怜吃了几口就想吐,实在有点吃不下去,勉强喝了点橙汁。
曲宽彦抽了张纸仔细地给他擦着嘴角,嘴角上火,又裂开了口子,轻声问“明天去学校吗?”
关怜听见了,隔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他不想去学校,曲宽彦想了想,劝道:“去吧,过几天就考试了,能快点进入状态,也快要发准考证了。”
关怜慢吞吞地起身没说什么,他觉得吵,想去书房待一会儿。
曲宽彦拉住他,让关怜看着自己的眼睛,“怜怜,你说过上大学之后要给我买东西,要赚钱给我花还算数吗?”
关怜迷茫的眼神慢慢聚焦,不知怎么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歪过头看着他,费力浅笑轻轻点了点头,算的。
曲宽彦抬手给他抹去眼泪:“你要说话算话。”
第二天一早关怜像是恢复了正常,早早地起了床,曲宽彦被浴室的声音吵醒,伸手一摸旁边已经没人了,不远处传来光亮,怎么起这么早?
两个人照常吃了早饭,意外的是关怜吃了一整碗的云吞,胃口还可以,在学校门口也没有提前下车,和曲宽彦肩并肩走进去,“怜怜?”曲宽彦叫住他,关怜回头好奇地看向他,“怎么了?”
曲宽彦朝他安心地笑笑一起往前走。
没几天就要高考了,班上氛围变得有些奇怪,没有过去的那么剑拔弩张,竟然相对轻松一些了,大概快毕业了,莫名的感性在蔓延吧。
关怜走进教室,林愿马上围了上去,“关怜,你怎么请了这么多天假?”
关怜没什么表情,“家里有点事。”
迦仁焕路过也在关怜的位子旁边站了一下,丢过来一包巧克力,“我妈从国外带回来的,挺好吃的。”
关怜有些意外抬头看了看他,“谢谢。”
迦仁焕挑眉点了点头,“这几天的试卷放你抽屉了。”
关怜伸手摸到抽屉里一叠整齐的试卷,他好像一整个星期没来了,这么久了。林愿和迦仁焕看关怜不太想说话就回去了,估计在家里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迦仁焕走的时候看了陈乘一眼,陈乘果然在紧盯着关怜,陈乘也想上前说话,可是之前闹得这么难看,他再过去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曲宽彦那边也挺热闹的,蒲浩然看他和关怜一起请假,好奇地问:“你和关怜是亲戚吗?怎么总一起请假?”
蒲浩然说着眯起了眼:“我怎么看你们长得有点像?”
曲宽彦:“你才知道?他是我弟弟。”
何尽然在不远处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蒲浩然也有点懵,反应过来朝天上翻了个白眼,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蒋蒋凑近小声问:“你们这段时间干嘛去了?都快高考了还请了这么久的假?”
曲宽彦比了个嘘,“秘密。”
上课铃响了,大家赶紧坐好等老师来,不出意外还是发卷子,高考之前就是白天考试,老师晚上讲试卷,保持做题手感。
江崇敏不经意间扫过关怜,他正安静地坐着,眼神没有聚焦不知道在看哪里,手里拿好笔在等试卷。
他身形薄的跟一张纸一样,肩膀的骨头明显的突起,像是随意来个人都能撕碎他一样
这三年她眼睁睁地看着关怜长成一个大孩子,个子高了一些,人也更精神,但是现在看去,好像一切又回到最开始了,恢复起来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杨玉平的死对于关怜的打击是巨大的,可如今她曾经满腔的怜惜此时也只是漠然,甚至还有恶心。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之前一样,但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在悄然流逝。
江崇敏近来中午一直都没回家,在这里批卷子,成绩很快出来了,关怜的卷子一如既往的漂亮,轻易地考了全班第一。
试卷发下来大家互相看分,本以为关怜成绩会掉下来,没想到仍是拔得头筹,只能暗暗想有些天赋是羡慕不来的。
陈乘课间去上厕所特意路过曲宽彦的旁边,跟他还差个十来分,他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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