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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黑客帝国(四)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飞船仪器的指示灯发出规律的闪烁声。
尼奥躺在医疗舱中,额头渗出汗珠,眼神空洞地盯着舱顶的金属网格。他刚醒来不久,但他不愿与任何人交谈。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嗓音沙哑:
“我……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是不是该留下来……在那个梦里。”
墨菲斯站在一旁,一如既往地背着双手。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遗憾:
“我很抱歉,尼奥。我曾经说过,只是给你选择,但现在,你……已经无法回去了。”
他走近了一步,微微低头,看着尼奥:
“你现在所拥有的,不是安逸……而是真相。”
尼奥闭上眼睛,声音哽咽:“可我不想要这个真相……”
墨菲斯静静地沉默片刻,像是也在咀嚼一种无解的命运。
然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神话的回声:
“你知道吗?并不是我们第一个发现矩阵的存在。”
“很久以前,就有人醒来。他也是像你一样,忽然意识到世界的不真实,挣扎着从幻梦中脱身。”
画面缓缓切换到墨菲斯记忆中的图景——灰色的天空、第一代觉醒者在废墟中奔跑、对抗机器的古老影像。
墨菲斯继续讲述,眼神中闪烁着尊敬与怀念:
“那个人,后来成了我们的引路人。他教会人类如何从矩阵中脱离,如何隐藏自己不被机器重新捕捉。他将最早的反抗者聚集起来,建起最后的城市——锡安。”
“但不幸的是……他也死了。”
“然而,先知说,他并没有真正死去。”
尼奥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墨菲斯,声音带着迟疑:
“什么意思?”
墨菲斯目光沉静,像是在讲一件他早已铭刻在心的事:
“他会以新的形态归来——重生于矩阵之中,成为我们等待的救世者。”
“他将掌握矩阵的规则,超越它的界限,打破机器控制人类的锁链。”
尼奥盯着他,眉头微皱:“你说的那个……重生的人,是谁?”
墨菲斯看着他,不言不语。
一时间,房间陷入沉默,只剩飞船深处的机械声回荡。
第二天。
尼奥的身体仍略感酸痛,但精神却异常清醒。他穿着船上统一的灰色棉麻训练服,走进了“加载室”——那是一间宽敞的金属空间,中央是一把熟悉的高背椅,四周布满了信号线和导入设备。
操作者坦克坐在主控终端前,见尼奥进来,咧嘴一笑:“时间到了,新兵。”
他拿出一张黑色数据芯片,边插入主机边说:“我们从基础开始——柔道、空手道、跆拳道、醉拳、螳螂拳、八极拳、咏春、太极、合气道……慢慢来,别晕过去。”
尼奥皱眉:“你要干嘛?”
“下载。”坦克笑眯眯地拉下操控杆,“你准备好……睁大眼睛。”
他按下启动。
“咻——!”
一股灼热的意识流猛地灌入尼奥的脑中!
他眼睛睁大,仰头倒在座椅上,浑身一震,全身肌肉像被电流击穿般收缩。
影像、动作、语言、肌肉记忆——无数武术的“核心动作”以超人类速度灌入他的神经系统,节奏越来越快。
他的眼珠快速转动,汗珠从额头滑落,但他没有叫停,反而贪婪地承受着这一切。
几个小时过去。
突然,尼奥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透出前所未有的兴奋:
“我……我会功夫了。”
不远处,墨菲斯已经在等待。他换上了一身黑色对战服,头发束起,神情平静如水,带着禅意般的沉静。
他领着尼奥进入另一个虚拟空间。
四周一瞬切换,两人站在一间东方风格的木质道馆内。阳光从纸拉门外照进来,地板是泛光的原木,墙上挂着对练用的竹刀和拳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和沉默的张力。
墨菲斯转身看他,语气不重却充满挑战:
“来吧。让我看看。你学到了什么。”
尼奥神色一怔,然后下意识摆开架势,看起来极为专业。
墨菲斯却没有出招,反而后退半步,站得极稳。那是一种大师才有的静,他无需进攻,仿佛周围空气都听他调度。
尼奥先出手。
一记直拳,却被墨菲斯一掌格开。
旋即,墨菲斯脚步滑移,低扫、肘击、翻身后手,一套干净利落的连招让尼奥连退几步,重心险些不稳。
“好快。”尼奥心中一惊,收敛心神。
他重新摆好架势,冷静下来。第二轮,两人你来我往,拳脚并至,腿法与手法交织,动作如电光火石般碰撞。
墨菲斯脚法稳健如钉,躲闪如风,而尼奥的出拳却渐渐有了力道——他不再只是模仿,而是真正内化了动作。
每次交手,尼奥都能比前一次反应更快,身体更松弛,攻击更精准。
他甚至预判了墨菲斯的一个起跳踢,主动闪身侧翻,第一次拉开距离,摆出进攻态势!
墨菲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嘴角微挑:
“好。”
他瞬间加快动作,身形如鬼魅,步伐轻盈而致命。尼奥被逼入角落,突然一脚踢出,
“砰!”
墨菲斯被击退一步,稳住。
尼奥双眼微亮,满头大汗,嘴角却慢慢扬起。
他兴奋地喘着气,脱口而出:
“你看到了吗?我真的打中了你!”
墨菲斯站直身体,收起架势,缓缓走近,语气变得深沉:
“你以为快、以为强,就是真正的力量?”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尼奥愣住了。
墨菲斯平静地说出那句经典:
“你以为,这是空气让你不能呼吸?”
尼奥怔怔地站在原地,脑中开始动摇。难道这个空间的物理法则,也只是“幻觉”?那我是否能跳得更高?跑得更快?不再被“规则”限制?
墨菲斯靠近一步:
“别想着打败我,别想着动作快不快。去感受,你自己。”
画面定格。
这场对战,结束于□□,真正开始于意识的觉醒。
格斗训练后,墨菲斯将尼奥带入下一项测试程序。
四周虚拟空间再次变化。加载完成时,他们已经站在一座摩天大楼的楼顶。
风呼啸着从两人之间穿过,头顶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脚下,是不见底的街道,车辆像玩具一样在远处缓慢滑行。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大楼,在三十多米之外笔直矗立。
尼奥看着对面的天台,眉头拧起。
“你在开玩笑?”
墨菲斯却神色不变,转过身,一边活动肩膀,一边淡淡说道:
“你必须忘掉恐惧、怀疑,忘掉地心引力。”
“释放你的意识。相信自己能跳过去。”
话音未落,墨菲斯微微后退两步,猛地助跑,轻盈地跃起!
他像一道剪影,划过空中,黑色风衣在风中翻飞,整个动作流畅无比。最后,他稳稳落在对面大楼的边缘,没有丝毫犹豫或摇晃。
尼奥目瞪口呆,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你到底是什么生物”。
操作台里的船员们也在观看,他的队友“坦克”忍不住激动地喊:“来吧,尼奥!我们都跳过的!你也行!”
尼奥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
他的双手握拳,盯着对面的建筑。风声越来越响,脑海中不断重复墨菲斯那句话。
“别想着跳,去相信。”
他猛地冲刺,踩到楼顶边缘时——纵身一跃!
一秒钟,他飞在半空中,感受到风从两耳擦过,仿佛自由的幻觉。
下一秒,他看见自己在缓缓往下掉。
“糟了。”
他的身体在空中急剧下坠,像石头一样,穿过数层虚拟数据格构,风压撕扯他整个人。
“砰!!!”
他重重地摔在虚拟街道上,碎裂的地砖飞溅,身体像被重锤砸中,四肢摊开,一动不动。
画面一闪,他猛地从训练椅上弹起来,倒吸一口气!
现实中的身体剧烈抽搐,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他满脸是汗,嘴里喘着粗气,捂着胸口,全身像从悬崖摔下来一样疼痛欲裂。
“啊……!该死……这也太真实了!”他咬牙,满脸痛苦,嘴里流出血迹。
旁边的船员凑过来查看:“你没骨折吧?”
坦克挠着头说:“每个人第一次跳……都摔成这样。”
墨菲斯却站在他身边,声音冷静但坚定:
“矩阵的规则虚构,但感官是真实的。”
“如果你在矩阵里死了——你的意识会死亡,而没有意识,身体也无法存活。”
尼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依然颤抖着。他终于意识到,这场游戏远比他想象的严酷得多。
这不是什么虚拟游戏。
这是生与死的边界。
尼奥刚从跳跃失败中恢复过来,还未喘匀气,墨菲斯便站在加载室里对他说:
“现在,我们进行另一项训练。”
他按下控制终端,虚拟程序加载。
周围空间再次塌陷、重构,线条流动,像被代码织就的世界从底部升起。
下一秒,两人站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街头。
街道铺着砖石地面,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擦肩而过。空气中弥漫着快节奏都市的喧嚣——喇叭声、谈话声、鞋跟踏地声交织成一张日常幻觉的网。
尼奥皱着眉,左右环顾。
“这里是哪里?”
墨菲斯目视前方,缓缓行走,语气淡定:“这是一个模拟矩阵场景。我们称它为‘觉察模块’。”
他们并肩穿行在人群中。
尼奥试图跟上,但人群似乎越来越密集,前方突然有人推着报纸售货车挡住他,一名女子迎面撞过来,差点撞掉他肩上的包,又一个小孩拖着风筝线穿过他身侧。
每一个人都毫无表情、机械地活动着,却又极其真实。尼奥感觉自己像是被挤入了一台巨大的齿轮系统,寸步难行。
“他们都在干什么?”他一边侧闪一位中年男子,一边问。
墨菲斯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
“他们,是系统的一部分。”
突然,墨菲斯低吼了一句:“定格时间!”
尼奥身体一震,
四周的一切,瞬间静止!
行人停下了脚步,有人正好半步跨空,悬在空中;风筝定格在半空,连街角餐厅的烟雾也凝固在出风口的边缘。
时间仿佛凝结为一幅油画。
整个城市,死寂无声,只剩墨菲斯的脚步声在空旷街道上回荡。
他转过身来,盯着尼奥,眼神冷峻:
“你必须明白——我们所对抗的不是人类。”
“你看到的这些人,他们都还在沉睡。”
墨菲斯缓缓走近一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指着他说:
“但在矩阵中,任何人——都有可能变成特工。”
他又指向另一个路人:“他们一旦察觉你是异常,就会自动汇报系统,整个世界都会动起来追杀你。”
尼奥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些看似普通的男女,此刻却宛如一张张伪装下的面具。
墨菲斯语气低沉:
“他们是系统的一部分。你必须学会在他们之中辨别出敌意、危险和控制。”
“记住,不是他们恶意害你,而是他们还未醒来。”
“而特工,正是系统的自我保护机制——它用你最熟悉的世界来毁灭你。”
尼奥望向那一张张“暂停中的人脸”——有的表情麻木、有的微笑、有的在说话,却全都没有灵魂。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敌人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系统本身。
这不再是反抗一个个个体,而是抵抗一台无所不在、无所不控的庞然机器。
墨菲斯目光如炬,凝视他:
“你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你够快、够强——而是因为你够清醒。”
“觉察,是你唯一的武器。”话音落下,墨菲斯轻弹手指。
四周时间再次流动。
风筝飘回空中,售货车咔哒一声滚动继续前进,街道重新回到喧嚣。
但尼奥的眼神,已经变了。
他第一次在虚假的世界中,感受到一种极深的孤独与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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