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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局
枫不避不躲,一双如墨般的眼眸无畏无惧,他直直看着江问渠,任由稠如密雨般的剑意穿过身体。
剑气掀起额前碎发,枫眼睫轻颤,看一缕长发飘向身旁两座坟茔,目光流转,他再次将视线转向眼前之人身上。
木剑距离枫额前不足一寸,剑身细微地轻颤着。
“……为什么不躲?”
江问渠手持着木剑,止不住喘息问,仿佛方才那未展开的一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灵力。
“你为什么不动手?”枫不答反问。
没等江问渠回答,他慢条斯理用手抓住额前的木剑,稍稍侧头:“难道你还把我当做从前软弱无能的小孩,认为我无法灭了金家满门吗?”
枫看了江问渠一眼,像是嘲笑他是一个无知的孩童,意味深长道:“是因为我有你想要东西,你因为他,你不敢对我动手,对吗?”
“你闭嘴!”
江问渠脸色苍白,汗珠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的额头,他咬牙怒斥。
枫的目光从江问渠脸上一扫而过,他摊开双手,朝江问渠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我不止杀了金府一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问渠,像是在打量有趣的猎物,看着江问渠瞳孔在剧烈的颤动,他没有顾及近在咫尺的木剑,像是打定主意、江问渠不会对他出手般不退反进,果然,木剑随他的靠近而后退。
枫瞥了眼木剑,他对江问渠扬起一抹微笑,接着道:“看不顺眼的,我也会彻底让他们消失在我的面前,可惜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说到此处,枫似乎有些懊恼,但他每向前走一步,身上的黑雾就浓重一分,他戏谑地看着江问渠,说:“啊,这可怎么办呢?”
江问渠艰难地往后退,拿剑的手不受控制般颤抖,像是在和什么做着力量博弈,时而向前递,时而往后缩,他的灵海里不断传来催促的飘渺之音:
“你还在等什么?”
“他已经入魔了!现在就是好时机!”
“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而来的,你看到那抹闪烁的灵魂了吗?那就是你想要的!”
“快拿到它!”
“快杀了他!”
……
“住口!住口!住口!”
江问渠用力按着刺痛的额角,暗红的血丝逐渐布满他的眼眶,他疯狂地让那些声音都闭嘴。
忽然,江问渠的身体一僵,他难以置信地抬眸,视线一点点顺着木剑看去,只见那把愚钝的木剑,锋利地插进了一个人的躯体。
他根本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这把剑会刺进在他的胸膛里?
汩汩的鲜血从胸口流出,枫似乎有些惊讶,他低头看了看深入心脉的剑气,又抬头看向神色怔愣的江问渠,语气似遗憾似夸赞:“咳咳……你果然很厉害。”
说完,他用力拔出木剑,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溅落在江问渠的整洁的衣发,苍白的脸庞上。
枫的目光如一只轻盈的羽毛地轻轻落在江问渠的脸上,他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失血的眩晕和疼痛一齐朝枫袭来,他踉跄着向地面倒去。
然而,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纳了他,这股温暖如同回到生命起始的河流中。
姜……
枫再一次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那个无法被叫出的名字,就如同这些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悸动一样,永远也无法得见天日。
五光十色的轻盈水膜包裹着一幢幢鲜活的画面,在枫的回忆里飞速闪过:
孩童时玩伴看过来的惊惧神色,枯树昏鸦下独自玩耍的身影,父母看到自己的身体布满伤口时,痛惜的目光,牛车碾过泥土驶向城镇,母亲倚门远眺仙门子弟游行,那渴望的神色……
靠近他的人总是不幸,无论是同伴,父母,王婶张叔,还是姜。
复仇时,枫记得刀下之人的鲜血与哀嚎,也忘不掉对方的绝望与求饶。
杀戮在胸腔愈加膨胀,他的脑海里,成千上万个声音汇聚成浓烈的怨念,向他发出复仇的咆哮。
枫已经分不清,杀戮,是怨念指引,还是内心驱使。
枫的眼前一片模糊,他想象着江问渠垂眸,望着自己的神色,他想:别心软,如果我对你有用,无论是什么,请尽情拿走。
哪怕是我这不值一提的生命。
孤独的树叶随风飘零,轻轻落在沉睡之人的脸上,盖住他安宁的眼睫,一阵轻风吹来,那片树叶翩然着,又落到青衣人影的怀中。
飘零的树叶凝滞在空中,时光暂停。
一道头戴风帽的白衣身影凭空浮现,模糊的面庞,已经有了五官的雏形。
无字之书朝出神看着怀中人的江问渠‘微笑’道:“恭喜你,距离你实现愿望又近了一步,既然这个世界的残魂已收集,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请移步于他界。”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
一道金光从无字之书迸发,它默认江问渠同意了他的建议,送他转往下一个世界,此时,一道暗哑的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了它的动作。
“我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江问渠依旧低头垂眸看着怀中之人,散乱的长发遮住他脸上的神情。
无字之书‘微笑’着,示意他说下去。
回应无字之书的是一柄凛冽的银色长刀,龙吟伴随着磅礴的灵力而至,无字之书‘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消散的前一刻,它似乎有些‘不解’,望着江问渠:“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问渠看着它,他也笑了起来,冰冷的寒意在眸光中快速划过,接着说:“那就是愚蠢地、向你许愿。”
荧光消失,场景一转,无字之书被困于绿色的结界中。
结界里,纯白的书籍上方浮现一行金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江问渠神色平静:“你不是在完成他人的‘愿望’,而是在完成自己的‘愿望’,你以代价为食,目的是充盈自身,我说得对吗?”
“你的愿望正在实现,不是吗?何来代价之说?”
“因为你知道,许愿的人无论如何,他们最终都会‘反悔’的,你是通过‘反悔’后得到代价,而不是‘愿望’完成后收取代价。”
无字之书哗哗作响,最后在斩日灭月刀的威慑下合上书本,空中出现了几个字:“可你并没有反悔,不是吗?”
江问渠冷笑:“在你精心的安排下,后悔只是迟早而已,不是这次就是下次,毕竟让人永远无法实现愿望,才是你的终极目的。”
“人,总是善变的动物。”
无字之书突然浮现出这一行莫名其妙的字,江问渠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他再次加固禁制,却不想山崩海啸之势突然朝自己袭来--
金光满映石室。
哗啦哗啦,纸张在空中翻飞汇聚,形成庞大的漩涡,白雪一样的人悬浮于上空,只见其白发白衣,五官轮廓朦胧又清晰,那双毫无感情的白眸临空向下俯视,看着江问渠微微一笑:“你似乎很了解我,不过,你的‘悔意’我收到了。”
说话间,无字之书的身影如烟云般消散。
银光一闪,圆月般的光辉化作漫天星河将烟云困住。
江问渠收刀,凝视那团烟云,问:“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要做什么?”
他直觉如果放了无字之书,将来会有大祸患。
“愿望未实现就恼羞成怒了吗?人还是那么贪婪。”
江问渠只是冷眼看着它。
烟云凝聚成巴掌大的小人儿,无字之书嘴角微翘,看向江问渠身后虚空:“你无法留住我,因为你还有其他事要忙。”
江问渠分神去看,只见整个莫问门被笼罩在暴雨狂风中,黑沉沉的天幕几乎要把整座山峰压断,这不是简单的风雨,分明是有大妖过境。
“!”
他一个闪神间,无字之书又化作烟云在禁制中消散。
江问渠回头望了眼莫门,只见黑云压境,闪电如银蛇般狂舞。
看来,无字之书是算好了时机,料定自己能逃过一劫。
他并指于眉心,圆形金光自眉宇中间浮现,江问渠指尖一点,金光如丝线般被抽出,落地立刻化作人形,他的着装外貌和江问渠一模一样,如同孪生兄弟。
江问渠看着和他模样并无区别的分神,冷肃道:“把无字之书找回来。”
分神表情同样严肃:“我明白。”
看着分神的身影消失于天际,江问渠轻抚腰侧零囊,他回头和无尽虚空对视,如同和那双有着深邃幽暗的双眸的主人对视。
江问渠深深吐息,抬头时,双眸重新变得坚定,化作一抹流光划过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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