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好料子埋进土里
宴席上的喧闹还在继续,有人在说茶园的收成,有人在讲自家的新鲜事,而高宴的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飘向隔壁桌。
“这么多人为你庆祝,你看我的夫郎做什么?”
一个人突然冒出来,挡在两桌中间,遮住高宴的视线。
“大哥?”
高宴正要躲开,发现来人是高昌,神情微微错愕。
“来,喝酒”,高昌笑着撞撞他肩膀,给他酒杯倒满酒,举杯道。
看着如此生机勃勃的高昌,红光满面,高宴举杯和他干了。
高昌顺势在高宴身边坐下,咂咂舌,又给自己和高宴倒酒:“来,再满一杯”。
高宴下意识阻拦道:“大哥,你少喝点,身体刚好点”。
“人生得意须尽欢”,高昌浑不在意地摇头,仰头又是一杯酒入肚。
“哟,高昌,你恢复得不错呀,是喝了什么神药”,隔壁坐着吃席的男人加入他们的话题。
“张叔,我这是老天保佑”,高昌笑笑,转身和男人举杯:“来,我敬您一杯。”
“好!”男人大笑两声,和高昌举杯,恭喜他道:“你的腿好了如今你二弟又成了北乡的英雄,你们两兄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说着,两人又干了一杯。
高昌准备再次倒酒,前来送菜的赵白芹一把接过他的酒杯:“你少喝点,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
高昌起身去夺自己的酒杯,向赵白芹撒娇道:“娘,我今儿替二弟高兴,多喝两杯”。
见母子二人争夺酒杯越发认真,高宴刚想起身劝和两句,忽然身后一个大娘悄悄拉着他问:“高宴,你到底用了啥法子?俺家茶园也有病,能……能教教俺不?”
“大娘,不急”,高宴缓声道:“以后每月逢十五,我都会把大家聚集起来,这些法子都会告诉你们的。”
“那感情好,”大娘咧嘴笑,望着高学才说:“你这儿子没白养,你和白芹有福气!”
“哪里哪里,”高学才也奉承大娘的孩子几句:“你儿子也不错,听说每年给你不少零用钱呢。”
忽地,坐在对面的毛宝财放下筷子,粗着嗓子开口:“大伙儿静一静,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喧闹声顿时小了下去,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毛宝财手里攥着个酒杯,先朝着高宴举了举:“高宴这孩子,是咱村的福星!不光救了北乡的茶园,更救了我毛宝财一家子,我那几亩地要是毁了,明年就得去讨饭!”
众人跟着附和,高学才忙摆手:“宝财,你太客气了,都是乡里乡亲的……”
“我没客气,都是心里话!”毛宝财嗓门更高了,他忽然看向高宴,“高二,我今天借着酒劲儿,再提个事。”
高宴看了眼高学才,见他点头,低头问:“宝财叔,您说。”
“前阵子我跟你们说过,毛镇一家铺子缺帮工,我当时就想到高宴了,你们舍不得,现在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我再赖着脸皮提一回,高宴这孩子脑子活,去了肯定比在咱这山沟里有出息。”
高学才的笑容淡了些,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没接话。
不远处和高昌夺酒杯的赵白芹脸色也僵了,手里的酒杯攥得紧紧的。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孩子,”毛宝财却没停,他声音里带着急切,“肯定觉得外面苦,不如守着家里安稳。可你们想过没有?高宴这本事,是能治几百亩茶园的能耐,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困在高家村,跟咱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吧?”
周围有人开始点头,有认识高宴的叔叔婶婶们纷纷搭腔:“宝财说的是,高宴这孩子是块好料。”
“可不是嘛。”毛宝财像是得了助力,嗓门越发响亮,“我这次从毛镇回来前,特意又去跟那老板磨了半天嘴皮子。人家说了,只要高宴愿意去,钱比咱种茶多,干得好还能学卖货的手艺,将来当个掌柜都不是没可能!”
众多目光一时都聚集到高学才和赵白芹身上,弄得二人脸色尴尬极了。
“宝财……”高学才看了眼毛宝财,眼神示意他停下,别再说了。
毛宝才顿了顿,目光扫过席间的乡邻,故意把话喊得全村都能听见:“各位都在这儿做证,这机会可不是天天有!毛镇那地方多繁华,来来往往的都是客商,高宴去了,是能见大世面的!咱做长辈的,不能因为舍不得,就耽误了孩子的前程,那不是疼他,是把他这块好料子埋进土里啊!”
这段话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进坑里,顿时激起浪花,席间顿时炸开了锅。
“宝财说得在理,这机会确实难得!”
“高宴年轻,是该出去闯闯!”
“白芹啊,孩子有本事,就让他去试试呗!”
议论声此起彼伏,高学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赵白芹手里的酒杯被捏得指节发白,她抬头看向高宴。
高宴侧对着她,从这个视角看,可以看到他正盯着对面那桌,好像那边有什么宝贝似的,半天舍不得移开眼睛。
赵白芹探寻的目光看向对面的酒席,最终锁定在了一身白衣的林雾齐身上。
她眯起眼,最终沉默地走向被众人围住的高学才。
高学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看向毛宝财,又看向高宴,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哑着嗓子说了句:“让我们……再想想。”
“好有啥好想的,学才叔,要是我能去,我爹早给我准备盘缠送我去了”。人群里有年轻的声音道。
“是不是白芹不愿意?”
还有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顿时在赵白芹心里炸开了锅。
她刚想去人群里找这个说话的人,胳膊就被旁边的妇人拉了拉。
妇人的劝说、格外锥心刺骨:“高昌他娘,你想开点,老二虽不是从你的肚子出来的,但他早没了亲娘,以后不孝敬你还能孝敬谁?就让他去吧。”
赵白芹脸色泛白,看着终于舍得转过身的高宴,半晌低低僵笑道:“我待他一直和昌儿文儿一样的,没什么偏心的,是想让他忙过这段时间再去,大家就别操心了,等夏茶一采完,我就给他收拾收拾,送他去毛镇。”
“就是就是,这才对嘛”。
“我就说白芹不像是那样的人”。
在众人的恭维声中,高宴捏着酒杯。
杯沿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他忽然觉得,今天的天色好像比往常温暖许多,隐约照出了一条通往山外的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