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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谴难(二)
傅净无法空出手来去验证地上那个倒着是否真是范南抑或者悬在半空中的谢梓臣情况如何,更没有心思思考李青鹤的下落。
直播间外的观众听屏幕里清晰可闻的傅净粗糙的呼吸声,不由皱眉揪心。
领口的记录仪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直播间画面经历几个旋转之后定格在了傅净那张逐渐褪光血色的脸上。
【劝人学医:我敲这特么是个活人的脸色吗?如果不是上□□的话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恐怖片爱好者: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霉神的脸色有一种货真价实的恐怖感,我真的怕他这么无了,这导演组不会真玩得这么大吧?】
【拒绝拖延症:已经十二点了,但是我还是很想继续看!】
【学不会数学怎么办:他嘴角边……是血迹吧?都黑了,不是,为啥这么突然啊?】
坐在地上的阵法边,他的每一滴血朝着中心的大血泡汇聚而去,不受控制。
那血泡不知何时汇集,不全是傅净的血,但已经扩大到能将原本躺在其中的范南完全覆盖。
姜玄看上去神情很认真,像是全身所有的经历都在认真等待傅净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倒也还没有……到说遗言的地步。”傅净看着沉默无措又万分认真严肃的姜玄,他揉了揉眉心,轻笑开口微微缓解姜玄不安的神情。
只是说话间,鲜血再次自嘴角溢出,他深呼出一口气,抬手将血迹擦拭,给惨白如纸的嘴唇上镀上一层铁锈红。
姜玄抬眼,语气郑重:“对不起。”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傅净摇了摇头:“祟说的,是为了平衡一些失控的强大力量拥有者,我必然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才会……”
他确实想过的很多不该有的想法,比如【范南真是活该】、比如【石潼死得其所,否则怨魂何安】,声音越来越低,也应证他实际也不是那么肯定各种缘由如此。
傅净想不明白,因为这个印记不是最近才跟在他身边的,是从他出生就有的东西。
是他有印象以来就有的东西,是仙逝多年的师父他老人家一辈子都没解开的谜语。
“或者是我上辈子就有很深的罪孽吧……”傅净轻笑一声,平静接受已经做了许多年心理准备的事情——他生来就有,能与此世有什么干系呢?
“不是你的问题,你没有任何过错,”姜玄看着傅净,眼神中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跟我来看看吧。”他伸出手来,指尖一只小小的幽蓝翅膀的蝴蝶在空气中凝聚,耳边似乎能听见叮铃的雨声。
雨蝶一梦。
梦境之深,五感通知。
周遭的环境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幻境房间堆砌起层层叠叠的景象,身上的苦痛消失,傅净睁开眼,昏暗的天际上落下的雨点竟然是……
黑色的雨水?
雨点不断落下,但世界里没有一点声音,寂静组成唯一的基调。
“这是?”傅净抬起头,天空中的云依旧是洁白的,但洁白的云朵中淌下的雨水竟乌黑如墨,颠倒常识的错误感袭入心头——就像地窖下的空间,人沦为猫妖的实验耗材般——已而且都是颠倒的。
没有任何色彩,只有灰白黑构成一切。
没有天光,没有云彩,每一处都像水墨画一样,却比飘逸的水墨画、灵动的笔触中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寂寥。
这是姜玄的内心映射?
“我的内心万分潦草。”姜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傅净下意识回眸,比肩高山的巨树下浮现姜玄的身影,淡然的眉眼与眼底浮现略显痛苦的笑意。
他看上去很抱歉:“让你看见如此荒芜的我,很抱歉。”
“不……”下意识反驳与安慰,却又寻不到真诚的词汇,唯有一句:“挺艺术的。”寥寥缓解,尴尬之余又补了一句:“像是喜欢哲学的人能有的逼格。”
只是心镜之中的姜玄并不算平易近人,好似在这个心镜之中,神明的身份被无端充盈在所有想法之前,不敢玩笑。
姜玄浅笑一声,挥了挥手:“关于你的事,你自己去看吧。”
……
夜雨潇潇。
寒鸦点点。
山体之间,血腥气已经引来了夜间觅食的野兽,同时也引来了些不可言说的非自然物,它们的眼睛像是一盏盏幽幽的灯,贪婪盯着前方。
盘山公路的车祸现场,从车窗处爬出的女子喘息着,痛苦捂住自己的肚子。
已经身怀六甲接近临盆的……
救人。
傅净下意识迈开脚步,但地上的丛生的杂草,纷纷垂下的树冠都像是有了生命,它们连接在一起,不由分说,分割开了生与死的界限。
黑逡逡的树,滴在身上便晕开墨痕的雨滴,天地间只有灰黑的色调中,不到一百米远的那个车祸现场上,血迹的鲜红何等触目惊心,脚步迈不开,心里却像是被捏住心脏般一阵又一阵悸动。
想救她……
“叮——”“叮——”
铃铛声?
傅净抬眼望去,在正对面的方位,在森森的林中,银白的油纸伞挂着银质的铃铛,在雨夜之中缓缓而来,那些逡巡的野兽还有妄图饱餐一顿的魂体们惊恐让出一条道路。
铃铛声停滞,脚步在女子身前停住。
伞檐微微一抬,铃铛下,平静的神情没有一丝动容。
甚至显露冷漠。
是姜玄?还是顶着姜玄面孔的祟?
“救……救救……我……”女子抓住了来人的裤腿,手上的血沾在了白色绸缎上,想点上数点红梅:“救救……我的……”
那人缓缓后退一步,捂住鼻翼似乎有些厌恶血腥。
“你已经死了。”他的语气清冷,不带任何怜悯。
傅净一怔,观相术告诉他,这个女人此刻苟延残喘,但确实已经死了,她双腿被压在了已经完全扁了的汽车下,她爬出来的瞬间,支离破碎血肉分离,如此造成的失血过多,她已经死了。
“不!我没有!”她不相信,瞪大了眼睛,又朝着唯一存活的救命稻草方向爬了两步:“我不能死……我的孩子……”
那人的目光深深,盯着女人的腹部:“原来是你召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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