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结连理

　　“你还不走，要我请你离开吗？”庆王对上白灵风倒是有了一种长兄如父的姿态，至少没有对上恭王的那种戒备与刻意。

　　白灵风挑着眉眼笑了起来，邪气妖娆中还带着几分小孩子的恶作剧。他还是穿的一身半旧而宽松的青色道衣，发髻绾的松散，额前两缕鲶鱼须无风也荡漾，左侧额角上的血灵熠熠生辉。姿态闲散，一条腿盘起搁在交椅上，一只胳膊撑在扶手上拖着自己歪起的下颌。

　　“虽然不请自来，但到自家哥哥的府上坐坐，就让哥哥这么警戒吗？”白灵风歪头扭脸对向韦捷，“是吧嫂嫂，我欺负你了吗？”

　　庆王的到来叫韦捷恢复了理智，她可没有被抓奸在床的慌乱，规规矩矩道：“怎会受欺，多谢四皇叔为妾身问诊，只是妾身自知无望，不敢劳烦。”

　　“什么无望？”庆王登时脸色不善，韦捷的虚话在他看来就是实话，他瞪着眼睛向白灵风求证。

　　白灵风眨了眨眼，无辜又狡黠，似乎庆王这个样子让他很解恨，他放下腿，人也跟着缓缓站起，悠然说道：“不该你的东西你要抢，抢了你又留不住，她要走，你有本事去地府把她给追回来啊！”

　　庆王面色更加铁青，王气隐匿，周身蒸腾出郁结的惆怅之气，白灵风这样挑衅他，他爆发出的竟然不是杀气。当着韦捷的面，有话他不好问，有事也不便求，只能做出愤懑模样，指手道：“请你离开。”

　　“走就走，下次别来求我。”白灵风人都站起来了，撂下一句话本来就要走，庆王一抬手，他就顺着方向遁走了。

　　白秀可没他这个本事，脚步慢了点，听见韦捷说：“王爷我没事，刚刚我说错话了，是无恙。我哪有这么没用，挨了两巴掌就不能活了？从前我家小姐脾气暴躁，我时常被她吊起来打，虽然在庆王府一直被人供着，可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会想不开的。”

　　庆王没说话。

　　韦捷又问：“王爷你回来罗缨姐姐知道吗？”

　　庆王顿了顿，说了句：“不知。”

　　“不知道就好，你千万别告诉她，就当你今晚没回来过。”韦捷说。

　　庆王明明无奈，却又忍不住觉得好笑：“我不说，她也还是会知道的。”

　　“不一样的，”韦捷一本正经，“你当不知，我当不知，她也只能当不知，就不会跑来跟我对峙了。你看她多护着你，我不过对你态度稍微有点不友好，她就来打我，幸亏我不是真韦捷，要不然我肯定逼你二选一。”

　　听她这样说，白秀原本出去的脚步又跨回来了，见到庆王表情倥偬，过了半响，他忽然伸手到了韦捷的脸边，问：“疼吗？”

　　韦捷摇头摆手的连忙想让开，慌忙中她的手打到了自己的脸，没忍住小声的“啊”了一声，随即嘴角就有血渗出。她见藏不住，只能吐出来，刚刚白灵风才说的保不住，这会儿到底是掉了。一下子掉了两颗牙，即便是里面的盘牙，也有碍观瞻啊，古人还没有装假牙的技术，笑起来很明显的缺漏。

　　“没事没事，我这颗牙啊本来就是蛀牙，掉了也好，省得我吃东西不方便。”韦捷见庆王的脸色更难看了，赶忙先抚慰，怕他较真她还急忙忙的将掉下的牙齿扔进了床底下。明明是下面的牙，要扔到屋顶上的，唉，算了，反正也不可能再长出来了。

　　即便再坚强的人也很容易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崩溃泄气的，何况本就是在边缘徘徊的人，就像王言的弟弟折断了她都不是限量版的口红，忽然就把她推到了生无可恋的裂口里。说韦捷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哪怕明知自己的结局，也希望能有奇迹，而不是一点一点应证着无可扭转的结果到来。

　　庆王不说话，千言万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做什么都是深思熟虑的，可就是这份深思熟虑让他错失了太多。

　　白秀不敢再停留，得要赶紧去追白灵风，万一做出什么事来，他可没能力给他擦屁股。

　　结果多虑了，白秀刚出来，白灵风就在不远处等着他呢。

　　“你去我那吗？”白秀问。

　　“好啊。”白灵风在白秀刚开口之时就答应了。

　　白秀斜眼瞅了瞅白灵风，见他两颊还是绯红，目光也不够聚焦，实在是纳罕：“你不会真不是亲生的吧？你两个亲哥可不像你这样。”

　　“我随我妈。”白灵风喘了一大口气，手扶着白秀，半边身子的重量很不客气的压了过来，“我没醉，一碰酒气就这样，过会儿就好了。”

　　白秀是真的喝了不少酒，浑身还翻滚的难受，但白灵风明显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了。嗯，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平时总刻意跟他保持距离的人，这会儿是要贴在他身上了。

　　他们是从后街走的，这会儿人少，基本上都在当值，不当值的也不会在外面瞎晃悠。只是不巧，刚走到袁家的时候，袁佩珠正走出来，白秀与她撞了个正脸，白灵风还歪在白秀的肩上。

　　“哈，佩珠姐姐，这会儿去西苑吗？”白秀笑着问。

　　府上的事罗三娘已然放权，她现在无暇他顾，只全力帮庆王周旋。袁佩珠在西苑当值，顶有权势的家人媳妇，只是也累，白日要理事，晚上还要当值。西苑是小夫人的地盘，如今正是得势的时候，寸步错不得，若是被人抓了把柄，袁家秋家都不好看。

　　“哟，是花哥儿啊。”佩珠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女孩是身边服侍的，男孩从小就读书识字，稍大一点就跟在管事的身边记账。

　　这后府里女子虽然掌权管事，但服侍主子才是根本，基本上没几个人读过书。有的人家对小姐看中，琴棋书画都侧重培养，身边丫鬟耳闻目染也就跟着一同有了点学识，还有就是家妓，因为要唱曲儿所以也需得识字。但男孩子只要伶俐些，基本上都能去家塾，有些背景的，还可以去考取功名，袁哥儿就是这样出来的。

　　“谁呀？”白灵风觑着眼睛刚要抬头，被白秀一把按了回去，“没你的事。”

　　“花哥儿好雅兴。”袁佩珠只在后府行走，眼界不可能同罗三娘相比，她不认得白灵风。况且天色暗淡，他又与白秀太过旖旎，于是面上有些看穿不道破的精明与不屑。

　　“惭愧，见笑了。”白秀也不解释，带着白灵风就准备走。

　　白灵风却嫌他俩话说的腻歪，一把揽过白秀霸道的说：“不许和别人说话，女人也不行。你这个人朝三暮四的老色批，一会儿陆无机一会儿赵惠宁，我亲别人你竟然也眼睁睁的看着，一点不吃醋……”

　　惠宁是庆王的小字，只是幼年时为了方便称呼，成了皇子后就不怎么会有人这么叫了，到封了王，连身边的乳母都忌讳。白秀只听过罗三娘情急之下才会这样称呼，所以一听他这样说赶忙把他嘴捂住了。关键……我靠我干嘛吃你的醋？

　　“你特么能不能安分点，再装疯老子不管你了。”白秀脚下生风，拖着白灵风就要走了。

　　偏偏更不巧，袁妈妈听见说话声也跑了出来，她如今是最爱多管闲事最爱看热闹的，一来就盯上了白秀怀里的人。她可是庆王的奶妈，就算白灵风幼年离家，又没整容，也没经历过大的摩擦和毒打，不可能一点小时候的影子都没有。所以一下子就蹙起了眉头，“哎”了一声。

　　白秀不敢再耽搁了，也顾不上装逼，很没风度的拖着一个比他高大的身躯仓皇逃走。

　　后边听见袁妈妈低叹了一句：“是他呀——”忽而又惊叫了起来，“哎，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花哥儿怎么搂着四……”

　　“妈，慎言。”袁佩珠的反应可真够快的，一把将她妈给拉住了。

　　白秀：“……”忽然觉得清白很重要。

　　“你这个肮脏的人，跟你睡跟他睡的，一点没有道德，你连你师尊都睡……”白灵风是真的趁醉装疯吧。

　　白秀脸色陡然发冷，直接将白灵风推开，手上力气很大，都把他给推倒了，而且脚步不停，一点不想再管他。

　　“薇仙兄，你又不是他，你生什么气？”白灵风站了起来，几步追了上去，因为白秀这突然一下的翻脸，他直接酒醒了。

　　“你闭嘴！”白秀一回身，紫薇剑已经出鞘对上了白灵风，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本尊，冷冽孤傲的同时带着决绝，连语言都变得正气精简。

　　白灵风看到白秀这样怔住了，半天才问：“你恢复了他多少记忆？”

　　“你别管我知道了多少，你要是敢再提，我不会再认你这个朋友了。”白秀冷声道。

　　“那你能告诉我，他是怎么看我的吗？”白灵风的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就像昨晚他来春雨楼找白秀，好像生怕白秀会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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