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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三年前(下)
三年前,她赶回尚京,对外宣称病重的父后被软禁在坤和宫里,而祥和宫里的皇祖父终是没能挺过再一次的毒发去世了。
变化来得太突然,如果皇祖父的辞世是她早已料想到的,父后被软禁她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惜,她普一进京,便被拦在城外。
“六小姐。”
官道边上的茶棚里,一张简陋木桌旁,张德静起身看着玄熙众人。
玄熙一愣,看见她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嬷嬷,这是为何?”
张德静走到玄熙面前,说道:“夫人吩咐小人在此等候小姐。”随后转头看着承阳的方向,低声道:“姑爷舟车劳顿,还请先回府休息。”
承阳看着玄熙,沉默。
张德静低垂下眸子,也不催促众人,只是静候在一旁。
玄熙握着缰绳的手指猛然收紧,抬头看着京城的方向,眸色难辨。忽觉手上一暖,她转头看着身旁的男子,笑了笑:“没事。”
承阳握紧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在家等你。”看向一旁的张德静,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带人骑马离开了。
玄熙下马走到张德静近前,问道:“母亲有何吩咐?”
张德静侧身,指向身后的马车,“请小姐上车。”
长宁刚要开口阻止,却被这个女人一个眼色逼得动弹不得。
玄熙无奈,只得坐进马车,正要打发长宁回府,却又听到这个女人吩咐长宁随侍一旁。
上了马车,玄熙满心的焦灼只得暂时放在一边,开始琢磨女帝的意图。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尤其在得知母皇有意立她为储之后,除非张德静背叛了她的主子。可惜这一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马车在官道上的速度并不慢,却很稳,能得张德静做一回马妇,或许是这次并算不得愉快经历的一点补偿,毕竟这位嬷嬷不仅是母皇的亲信,还是大内的第一高手。
她不知道马车要去哪里,也不清楚什么事可以隐秘到让母皇觉得皇宫也并不安全。如果她当初只是臆断父后病危的消息的真伪,如今却是可以肯定是假的了。就算母皇再如何强硬,却也不会阻止父后见自己一面的。
不知过了多久,玄熙迷蒙中醒来,正好听到张德静将马车停下的声响。
“六殿下,请下车。”
玄熙叹了一声,只好将一身的疲乏抛之脑后,起身下车。待看清眼前,她不禁愣住。
“嬷嬷,这是......”皇陵啊。她想了很多地方,却独独没想想到皇陵,无论如何,她实在想不出母皇为何会选择这里。
张德静在前带路,尽管看到玄熙主仆两人一脸的惊讶,却也只是冷淡着脸上前,未置一词。
守卫的士兵看到来人,只是静默,连眉毛都没颤过一丝。
夏侯氏的子孙自太祖皇帝开始,皆葬在皇陵,玄熙忽然想到,她以后也会葬在这个远离尚京繁华的寂静之地。
此时太阳西斜,墓地不觉阴森,反倒是肃穆压抑太多。
张德静忽然停下,侧身侯在一旁,玄熙看到不远处的一抹人影,她丢了个眼色给长宁,便继续朝前走。
那是一座稍小一些的陵墓,墓碑上黑墨印染,刻的正是二皇女的名字。
玄熙看了陵墓前的人一眼,沉默跪下。
女帝听到脚步声,知道来人是谁,淡淡说道:“这是你二姐的陵墓。”
玄熙不知道说什么,只有沉默。
“怎么,怨朕逼你回京么?”
前面的人正背对着自己,玄熙不甚恭敬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能不怨恨么?
似乎知道小女儿的反应,女帝冷笑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自小养尊处优,即便能暂时抛却锦衣玉食,能坚持多久?且不论朕,你认为谁能容忍一个嫡皇女流落在外?炸死出宫隐姓埋名?就你那娇弱的身子,你以为能瞒住天下人?”
玄熙心中不忿,但与眼前之人辩驳,却是没有任何用处。
一时间,母女两人都没有说话,玄熙心里憋了火气,所幸闭了嘴不开口,反正她已经回来了,以前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是照样过,至于那些成年旧事,母皇既然将她引来皇陵,又在已故二皇女的陵墓前,想必跟当年二皇女的死,也是有些关联的。
“梓儿当年确是病逝的,只是这病来的有些原因。”
玄梓是二皇女的名,玄熙静静听着,母皇说这病有因,莫非是被下毒?
女帝转身看了她一眼,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抬起桌上的冷茶抿了口,没叫她起身,继续说道:“老大老二同一年出生,虽然不是一个父亲,感情却是很好。梓儿的墓如今就在你面前,至于昭儿......”
说到这里,女帝顿住不语,面上带了丝怅然。
玄熙却是能理解的,无论是谁,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感情上总是颇多期待和疼爱的,老二和老大出生的时间相近,想必是一并的疼爱和期待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女帝的表情,心知就玄昭和玄梓的死因,母皇不会再提,不免有些可惜,想来两个孩子的死,对于母皇而言,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件丢脸且痛心的事吧。玄昭玄梓六岁时,玄臻出生还没多久,如果玄梓被人下毒,最有嫌疑的应是董贵君,毕竟玄臻才刚出生,他的生父——如今的祁闲君再如何心急,也不应当在那个时候下毒铲除异己。温尚义与董贵君之间嫌隙已深,传言他自长女去世之后性情大变,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二皇女的‘病逝’果然与董贵君有关么?若说动机,两人当时受宠程度一斑,各自的女儿在母皇面前,向来差别也不甚明显。
玄熙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两位皇女去世的时间距离父后进宫封后不远,莫非为了这个原因?倘若真是董贵君下的手,玄昭的死又是为何?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母皇容忍下来且隐瞒至今?或者是什么人让母皇忌讳?董家?晏家?
董氏自然不会害大皇女,如果是晏老夫人,为了让父后进宫能够封后而毒杀两位皇女......她心里苦笑,先不论晏之墨人品如何,母皇岂会容得下残骸皇嗣的晏家子。
唉,大皇女究竟是怎么死的?
玄熙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这世间知道此玄昭非彼玄昭的人,除了自己和承阳,应该不超过三个人,母皇隐瞒的这么好,莫非大皇女当初死的时候母皇在场,不仅瞒下了她的死讯,还找了一个相似的人假扮了大皇女,一直到现在?
母皇将玄昭与玄梓一并向自己提起,莫非两人的死因有什么关联,比如皆是被人下毒?除去晏家,尚有温尚义与董贵君互相敌视......
玄熙恶趣味地想,不会是董贵君毒杀二皇女的时候,不小心让自己的女儿惨遭毒手吧?
如今董贵君的样子,估计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玄熙知道这些都只是猜测,真正的玄昭已经死了,比起死因,她更关心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是儿臣?”
这样的问题,她曾经问过,可惜没有得到答案。尽管她曾跟承阳分析过原因,但有些东西在没经过母皇的肯定前,终究不是最后的答案。
女帝笑了笑,嘴上却是说道:“外戚必要的时候可以借助,可以利用,却是不能放任。朕不喜你那王君,是因为他的身份,也因为他的出身亦配不上你。晏家老夫人站的位置很好,她本不应蹚这个浑水,可结果偏偏让晏承阳嫁进了熙王府做了正君。如果只是想成全你的心意便也罢了,只可惜,这番作为倒让朕高估了她。”
提到承阳,玄熙眉头抽紧,无论晏之墨动机如何,承阳终究是进了府,只是没想到母皇的怨气这么重啊。
忍不住又再问道:“母皇为什么选择儿臣呢?论才学气度胸中丘壑,儿臣不如三皇姐,论上阵杀敌运筹千里,儿臣不如五皇姐,便是身子康健这一条,怕也是比不上四皇姐的,母皇安排了这一切,莫非是儿臣是嫡皇女之故么?”
女帝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只淡声道:“你将来会明白的。你父后很想你,既然回来了,明天就进宫去给他请安吧。”
许是猜到母皇不会告诉自己原因,对于这样的回答,玄熙并不觉得如何失望,这一次皇陵之行,虽然没有弄清楚所有的始末,至少母皇承认了一点,除了玄昭的真假,还有将来皇位的归属。
自古帝王多疑忌,母皇难道就不猜忌自己么?
回到王府,承阳还在等她,赶了几天的路两人都累了,玄熙简单说了下皇陵的事就上床睡了,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便进了宫。
母皇已经解了她的禁,她没有上朝,直接去了坤和宫,没想到在宫门处看到了些异样的影子。
孙公公得了消息过来接她,见玄熙立在宫门处表情凝重,他表情一变,忙出声唤道:“六殿下。”
玄熙见到来人,表情一缓,却没有问出心里的疑虑,随着他进了坤和宫。
一路上,不多不少,玄熙总能见到几个陌生的影子。孙公公见到她这样,知道瞒不住,却也没有解释什么。
皇后没有病危,相反这些日子身体倒是很好。见到离家数月的女儿,既忧且喜,最后终是叹了一声:“罢了,回来就好。”
玄熙看到父后面色虽不至红润却也看不出病气的样子,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想到离京时父后说的那番话,无论过程如何,自己最后还是回来了,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爱护。
皇后把女儿叫到身旁,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除了比往日瘦弱,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心中酸涩,嘴上却是半真半假怨道:“怎的不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这些日子可是又犯病了?”
玄熙正奇怪着坤和宫里的陌生影子,此时听到父后对自己一路上发生的事居然一无所知,想到了某个可能,心神不由一震,难道说自从自己离京后,坤和宫就被人监视着,父后是被软禁了么?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可没敢把路上发生的事一一实说。
“这几日连着赶路,乏了些,父后不必担心。”
皇后心里偶诸多疑问,却只是拍了拍女儿的手,笑着点了点头:“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宣召太医进府看看,你若无事,便先回府去吧。”
玄熙心中疑虑更甚,刚要开口,却看到父后一双含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瞥向殿外,她只得忍下。
看来,父后果然被软禁了,恐怕如今窥探着坤和宫的人,不止是母皇的人吧。
出了宫门,玄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墙,巍峨肃穆,她不久的将来,就在这一道宫墙后面,之前的她或许惶惑不安、百般不愿,如今却不得不面对将来的姐妹反目、尔虞我诈。
将来,她要担负的已不是几个人的富贵生死,怀柔天下,使民以服,若是以前,天下人与她何干......
回府之后,多日劳累加上旧伤未复,玄熙大病一场,醒来后,宫里传来皇太后崩世的消息,她病体未愈,只能抱病携承阳进宫。
在宫里见到玄昭、玄臻、玄敏和玄佩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切,似乎都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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