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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
霎时间,外面骤起狂风,雷声阵阵。
李檀立在檐廊下,风鼓动着他的袖袍,眺望着天尽头,已经阴了大半。李檀叹息了句:“要下雨了啊。”
顾守豫抄袖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那逐渐压过来的乌云,应和道:“是啊,要变天了……”
顾守豫沉默了一会儿,再道:“如今六部已经颁布整改军队的政令,各州府反映都很激烈……听说皇上已经召见过你一次?”
这几十年来常逢天灾不利,流民者众,搞得大祈时有不安。宣德帝采取前任首辅纪祥文的建议,将这些人招入军队当中,以此来解决不胜其扰的流民问题,同时也加强士兵队伍的力量。然而长此以往,以军安民的弊端也渐渐显露出来。
每年养兵的军费,朝廷就已难堪重负,兵冗的情况必须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因而李檀亲自操刀指定考核标准,重新考察士兵作战能力和身体素质,以此来达到裁减军队的目的。
李檀笑道:“皇上没说甚么,只是叮嘱我多小心。”
“他这是拿你当刀使,没有人敢替他做这些事,只有你敢……”
就算是宣德帝一手提拔上来的顾守豫,都不敢做这样的事。若是换了顾守豫,他只会提醒宣德帝三思而后行。毕竟这一项条令牵连甚广,其危险之深,常人都难能想到。
李檀说:“既然要变法,免不了方方面面的妥协和牺牲,总有人不满。但凡可以改变大祈日颓现状的策令,都值得一试,不是么?”
李檀派人去侦查巡营,天知道大祈每年花三分之一的库银在养着一些甚么样的酒囊饭袋,一旦越国来犯,大祈就算边疆全线崩溃,李檀也觉得不足为奇。
想来若不是南地淮王公亲自治军,那与越国交壤的四州三郡早就成了对方的囊中之物了。
顾守豫说:“这样不留一线……日后你在朝为官,少不了明枪暗箭。”
“日后?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李檀轻拍了一下顾守豫的肩膀,笑容愈发俊美,“是我不好,让师兄担忧了……你就不用担心我,我会警惕再警惕,保护好自己的。”
顾守豫点头,说:“灵州一行,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好。”
再大的雨都没有滞绊住李檀的步伐。
燕行天、燕秀秀披着蓑衣,整兵待发。岳渊打着伞,偕李檀一同出府。因为之前刚刚颁布了关于军队整改的法令,包括李家军在内的士兵都要经过考核,所以此次去灵州巡察,随行的兵力比往常削减了一倍。
燕秀秀上前来招呼着李檀和岳渊进车厢,她将蓑衣挂在门上,随着钻进马车,将一枚火焰状的令牌扣到李檀的面前,说:“相爷,现在已经有人花重金悬赏,纠集天下高手来取你项上首级……”说完,她自觉出口有些大不敬,随即改了口说,“……来刺杀你。”
岳渊掂起这枚火焰令牌,得知此是黑市上放下来的令牌,一个令牌就代表一桩杀人越货的交易。岳渊冷了眼,问:“可查到是谁在买凶么?”
燕秀秀摇了摇头:“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不过有一个人……他应该知道。若是相爷去问,或许他肯告诉你。”
李檀问:“谁?”
“商帅。”
李檀眉毛一跳。
燕秀秀继续说:“商帅以九龙商会渠魁的身份悬赏一万两黄金,要人查出是谁在背后买凶.杀人,已经教人夺去了标。想必他已经找到了幕后黑手。”
岳渊拢起手指,面容愈发冷峻起来。
李檀笑了一声,却道:“是得多谢商帅的美意,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来行刺的无非是康峥海一派的人罢了。……真是在狱中也不让人清净的老狐狸。”
燕秀秀说:“这次商帅出面,帮相爷压下此事……总不至于是不求回报的罢?”
岳渊说:“李檀要将由官府把控的丝、茶放给民商去做,又在中间牵成了南北商会融合一事,对他的九龙商会打击不小。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想用这一万两黄金换得的利益,绝不会让他蚀本。”……更何况,陈卓对李檀又怀着别样的心思。
岳渊口吻一向平和,说出这些话时声音中正,仿佛只是理性客观的分析罢了。
他不想让李檀听出他内心深处对陈卓的不屑和轻蔑,从而误以为他是心胸狭隘、爱喝老醋之人。
他只是嗤于陈卓这么多次卑劣的行径。这人品性太不光明磊落,甚至还不如谢容。谢容的自命不凡虽然令人讨厌了些,可他至少不会允许自己做出任何阴私行径。
李檀没想这么多,只是岳渊说得话与他想得相差无几,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岳渊见了,心里喜孜孜的。等燕秀秀下车、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岳渊捧住李檀的脸,凑上去一顿乱亲,亲得李檀低低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将他从身上扯下去。
李檀哭笑不得:“你越发放肆了不是?”
“你愿意让我陪着你去灵州,我高兴呢。”
不久之前,他们在云梁遇上一小波刺客。那一刀下来,李檀本能安全躲过去的,可岳渊看见,什么都没来得及判断就挡了上去,鲜血流下来的时候,他看见李檀的脸都白了。
之后的好几天,他都能看见李檀在房中踱来踱去,每一夜都焦虑不安。无论岳渊说甚么,都不能教他安下心来。
他本以为这次灵州之行,李檀不会教他跟着了,却不想方才在花庭当中,李檀附在他耳边说让他去收拾行李,一起启程去灵州。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侧,又是当着顾守豫的面,岳渊不自觉地就脸红起来。
李檀待他好,再也不避讳着甚么、不避讳着谁了……
就像做梦一样。
李檀将他的手往胸前最温暖的地方按了按,低声说:“如今的形势你也知道的……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有你在我身边跟着,我总能保护你。”
“这才是我要说得话呢。”岳渊反客为主,一手握紧佛鳞的剑柄,一手将他扯到怀中。他来回用下巴蹭着他柔软乌黑的发,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
灵州说是州,其实地界很小,总归囊括的范围也不过是三座城池。但由于其临近皇天,处在关喉要害处,地略位置十分重要,所以李檀才会亲自来视察一趟。
前不久灵州郡守被李檀揪到京城里挨打,现在屁股上的伤势还没好全,这次相国大人亲自下灵州来视察,他哪里还敢怠慢?还不等李檀一行人进到灵州,他就领人来迎接了。
灵州郡守满头大汗,似乎对上次的仗责还心有余悸,走路都跌跌撞撞的,站都站不稳,反而跪倒李檀面前时才让他松下口气来。
李檀和岳渊并肩立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檀问:“张郡守,如此劳师动众呐?”
这位张姓郡守哆嗦了一下,说:“下官、下官不是……并非劳师动众。……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燕秀秀瞧他跟见了狼的似的,转想起上次他被打的滑稽样子,不禁笑起来:“好郡守,伤不疼了呀?”
“不、不疼了。还得多谢相国赠得良药。”
李檀挽住缰绳,俯下/身盯了张郡守一会儿,失笑道:“好了,起来罢。希望你吃一堑长一智,这次述职,不会再让本相失望。”
张郡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挥手遣人来给李檀和岳渊牵马。
他在前面开路,大队人马缓缓地朝灵州内驶去。这条通往灵州的道夹在两座青山之间,称为清风峡,乃是从南到北、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两侧山峦起伏,绵延不断,山中盘旋着奇鸟,叫声尖锐而清亮。
周围一片静寂,只有滴滴答答的马蹄声,轻快且清脆。燕行天、燕秀秀眼观八方,警惕地注意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听着耳边鸟声长鸣,岳渊隐隐不安起来,可他又说不出怪异在何处。
前头领路的张郡守的队伍时而远、时而近。岳渊仰头望着四周青山,目光沉得像是深潭。
张郡守的人马渐远了,燕行天喝了一声,似乎没能听得见。他召人来前去追,说道:“去,到前头告诉他,走慢一些。”
“得令。”
燕行天深深皱起眉头,燕秀秀注意到问了一句。燕行天说:“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燕秀秀知道燕行天警觉性一向很高,但之前在云梁遭受一次刺杀,加上最近有人重金悬赏李檀的命,连燕秀秀也不敢有所松懈。
她说:“不如派人先去前面探探路?”
“不行。”燕行天否决道,“本来这次带得兵马就不多,如果真有人设伏,轻轻易易将探路的人放过去,将我们的阵形都分割开,那就太危险了。”
燕行天策马上前,去跟李檀禀明一下情况,说出他的担忧。
今日李檀会到灵州的行程是众所周知的,难保真有人设伏。岳渊也说:“不如迟一日再进灵州,先从方才路过的定川城休整一晚。”
李檀叫停了马,目光幽深地望着前面狭窄的清风峡,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即刻调头,回定川城去。”
牵马的人谨慎小心地望了李檀一眼:“相爷,郡守他已经设下海宴为您接风洗尘。”
燕行天怒喝道:“大胆!相爷要做甚么,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说完,他扬声传令:“即刻调头,回定川城!”
牵马的人木着脸转身离去,直到他行到队伍前头,忽然扬起手臂来。
像是号令。最先仰倒的是燕行天派去前头给张郡守探路的士兵,三发弩/箭正中胸口,扬起一道鲜血,猛地被钉在地上。
李檀眼前突现出一道白光,他出于本能地往岳渊方向扑去,抱着他齐双双滚下马!
燕秀秀扬起雷一样的长鞭将乱雨似的的弩/箭打乱,尖声喝道:“有埋伏!保护相爷!”
李檀周身剧痛,脑海中有一瞬的空茫。岳渊赶紧携起李檀,挥动佛鳞剑格挡住扑落的箭雨。前面护佑的士兵大多已经中箭,整体队伍极速向后退撤去。
谁料前方、后方都涌上士兵,形成包抄之势,慢慢收拢围剿过来。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唯一一条道,也是对方诱敌深入、想断绝他们的最后一条生路,就是附近的这一处通往深山的山口。
李檀横眉,即刻冷声下令:“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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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点累,按着大纲慢慢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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