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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荣一念悬生死
南疆的夜,湿冷刺骨。
众人不敢在千虫谷附近久留,罗铁与夜枭强撑伤体,搀扶着昏迷的百里东君和气若游丝的蒲枯草,带领残存的二十余名兄弟,在密林中跋涉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找到一处相对隐蔽干燥的岩洞。
岩洞不深,但足以遮风避雨。夜枭指挥还能行动的护卫在外围布下简易的警戒陷阱和驱虫药粉,罗铁则带人收集枯枝,在洞内生起一小堆篝火。火光跳动,映照着洞内众人惨淡疲惫的脸和身上狰狞的伤口。
蒲枯草被安置在靠近火堆的干燥处,他示意夜枭将自己随身的那些皮囊竹筒取来。他手指颤抖着,却异常精准地从不同的容器中取出各种千奇百怪的药材:有的漆黑如炭,有的艳红似血,有的形如枯骨,有的则散发着怪异的香气。他一边配置,一边以微弱的声音解释,既是吩咐,也是在交代:“‘蚀骨幽雾’混合了地阴血髓的散逸煞气,已侵入他心脉本源……寻常解毒之法无用,反会激发阴煞反扑……需以毒攻毒,以更强的‘生机’为引,辅以调和阴阳之药,强行将阴煞逼出或……暂时封镇……”
他取出一个小巧的玉杵玉臼,将几味主药放入,让夜枭按照特定节奏和力度研磨。自己则挣扎着坐起,取出几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金针。
“扶他坐起,褪去上衣。”蒲枯草对罗铁道,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罗铁小心翼翼地将百里东君扶起,靠坐在岩壁上,解开他已被血污和汗水浸透的上衣。火光下,百里东君裸露的上身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隐隐有青黑色的细线如同蛛网般蔓延,尤其以心口和左手伤口处最为密集可怖。他呼吸微弱,眉宇间凝结着一层淡淡的黑气,身体冰冷得不似活人。
蒲枯草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神采。他手持金针,出手如电,瞬间将七根金针刺入百里东君胸口七大要穴!针尾微微震颤,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紧接着,他又取出三根稍粗的黑色骨针,淬以自己刚配置好的、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黑色药液,分别刺入百里东君头顶百会、眉心印堂、以及脐下气海!这三针落下,百里东君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黑气翻涌,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闷哼。
“按住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动弹!”蒲枯草厉喝,自己却喷出一小口黑血,身形摇摇欲坠。
夜枭与罗铁连忙上前,死死按住百里东君的肩膀和手臂。他们能感觉到,公子冰冷的身体内部,正有两股可怕的力量在疯狂冲突、拉锯!一股是阴寒死寂、仿佛能冻结一切的青黑之气;另一股则极其微弱,却韧性十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灵性,正是百里东君体内那缕奇异的生机本源!
蒲枯草抹去嘴角血迹,将夜枭研磨好的药泥取出。那药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绿色,散发着浓烈的草木腥气。他将其均匀涂抹在百里东君心口和左手伤口周围,药泥触及皮肤,竟发出“嗤嗤”的轻微灼烧声,与那蔓延的青黑细线激烈对抗。
“不够……还差一味主‘引’……”蒲枯草喃喃道,目光转向那个被夜枭贴身保管的寒玉盒。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绝。
“打开玉盒,取一片幽兰花瓣,快!”蒲枯草急促道。
“什么?用幽兰?”夜枭一惊,那东西可是至阴至邪的毒物!
“快!没时间解释了!取其一丝‘寂灭’本源,刺激他体内生机反向爆发,方能暂时压制阴煞!这是险招,也是唯一的生路!”蒲枯草几乎是吼出来的,又是一口血咳出。
夜枭不再犹豫,迅速打开寒玉盒。一股清冷幽香瞬间弥漫洞中,离得稍近的几名护卫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气血翻腾!他屏住呼吸,用玉镊极其小心地,从那朵晶莹如血钻的赤血幽兰上,镊下最小的一片花瓣尖端。
花瓣离开主体,色泽似乎暗淡了一分,但那股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依然存在。
蒲枯草接过那一点花瓣碎屑,毫不犹豫地将其投入口中,嚼碎!他整张脸瞬间变得血红,又迅速转为青白,浑身颤抖,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药力冲击。片刻后,他猛地俯身,将混合着自己精血与部分幽兰花汁的药液,渡入百里东君口中!
做完这一切,蒲枯草彻底脱力,瘫软在地,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在百里东君身上。
起初,毫无动静。百里东君依旧冰冷,黑气盘踞。
但渐渐地,他心口被涂抹药泥的部位,青黑细线开始剧烈扭动,仿佛活物遭受灼烧!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了一层极其微弱的、淡金色的光芒,那光芒虽弱,却顽强地抵御着黑气的侵蚀,并开始缓慢地、一点点地向外扩散!
同时,他左手掌心那道青黑色的伤口,开始渗出粘稠发黑的污血,滴落在地,竟将岩石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有效果了!”罗铁低呼,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然而,那淡金光芒与青黑之气的对抗异常激烈。百里东君的身体时而滚烫如火,时而冰冷似铁,在黑气与淡金光晕的交织中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溢出或黑或红的血液。他的表情极度痛苦,仿佛在承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无比漫长。洞外传来夜枭的呜咽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篝火都已添了两次柴。
终于,百里东君心口的青黑细线开始逐渐变淡、消退,那淡金色的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稳稳占据了心脉区域,并缓慢流转。他左手伤口流出的血也渐渐转为暗红,不再那么粘稠污黑。脸上的黑气散去大半,虽然依旧苍白毫无血色,但眉宇间那股死寂之气已消,呼吸也逐渐变得悠长平稳,虽然依旧很弱。
“成功了……暂时压住了……”一直强撑着一口气观察的蒲枯草,终于吐出这句话,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夜枭连忙检查蒲枯草的脉搏,虽然微弱紊乱,但总算还在跳动。他松了口气,又看向百里东君,公子虽然仍未苏醒,但性命似乎已无大碍。
洞内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只有篝火噼啪作响。劫后余生的庆幸,混杂着失去同伴的悲恸,弥漫在每个人心头。
罗铁撕下衣襟,默默包扎着自己背上那狰狞的伤口,药粉撒上去发出“滋滋”声,他眉头都未皱一下。夜枭也自己接上了脱臼的手臂,敷上解毒药膏,左臂仍有些麻木,但已能活动。
“接下来怎么办?”罗铁看向夜枭,声音沙哑。
夜枭看着昏迷的百里东君和蒲枯草,又看了看洞外浓重的夜色,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苗蠡部和黑煞教虽然损失惨重,但未必会放弃。公子和蒲老都需要静养和更安稳的环境救治。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南疆,返回乾东城。”
“公子的身体,能经得起长途跋涉吗?”罗铁忧心道。
“必须能。”夜枭眼神坚定,“留在这里更危险。我们天亮就出发,尽量沿着隐秘路线走,避开大的部落和城镇。罗寨主,你对南疆地形熟,探路和避开危险就靠你了。”
罗铁重重点头:“放心,交给我。老子就算爬,也要把公子和蒲老安全送出去!”
夜色深沉,岩洞内的火光温暖而脆弱。
一场惊心动魄的救治暂告段落,枯荣之间,生死一线。
但南疆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归途,依然漫长而险阻重重。
而百里东君体内被暂时封镇的阴煞与那被激发的奇异生机,又将给他的未来,带来何种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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