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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地恋
两人翻旧账翻到凌晨两点。
不过比起翻旧账的说法,更像是为了多说点话而搬出来一个比较合适的理由。
“吊坠哪去了?”
秦删从卧室取出一个木制盒子,轻轻弹开扣子,漂亮的银杏叶子反射出银光。
柴邵取出,拇指垫着叶片看了许久,昂了昂下巴:“转身。”
秦删依言乖乖照做。
柴邵贴近,将手臂越到身前,将冰凉的链子贴在秦删颈侧。
柴邵静静端详,点了下头,秦删忽然眼疾手快地摘下他耳垂上的耳夹。
“喂。”
“别戴了,还是吸铁石,都有印了。”
柴邵捏捏耳垂:“我乐意。”
秦删俯身凑近,摘下他的手,指尖从指缝钻进去紧紧扣住,嘴唇轻吻那瓣微红的耳垂:“我不乐意。”
柴邵顿感痒痒,缩着肩膀,将头朝秦删的反方向歪,不料秦删双臂朝他后背收拢,紧紧地按进怀抱。
别扭地挣扎片刻,柴邵安静下来,他感到肩膀湿润了。
因为是临时请假,第二天一早柴邵就朝机场去,秦删一路上似乎被冷气裹挟,眉间惆怅,柴邵也郁闷地鼓着腮帮子玩儿。
异地恋说痛也不算痛,像他们这样一分开就几年的,只需要过了分开那一刻,很快就能适应下独自的生活,所以目前酸涩更多一些。
才出机场,姜卿就迫不及待催他,说装修工人的问题她没搞懂,连同事也催他回去救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早已在浙舟扎了根。
如果高中的柴邵知道自己现在过上了向往的生活,读了最爱的大学,在最爱的城市立足下来,大概会非常开心。不过现在的柴邵心里却隐藏着莫名的烦闷。
柴邵回来了,姜卿早已经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一刻也没打算多待,跟他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话,便也飞走了。
柴邵独自去房子里,和工人沟通问题和解决方案,倒也比较容易应付。
他却希望有什么地方能让自己感到困惑,好找个理由问问秦删此刻在做什么。
手机震动几下,柴邵顺手接通,走到阳台接听。
“在干嘛呢。”姚君子嘴里嚼着什么吃的,说话含含糊糊,带着几分惬意。
柴邵眺望小区之外,淡淡道:“监工。”
“噢...有点事儿想和你说。”姚君子迅速咽下食物,忽然一本正经地说。
柴邵用食指挠挠眉毛,轻咳:“我也有点事儿想和你说。”
姚君子道:“我这可是大事,我先说。”
柴邵道:“你说吧。”
姚君子笑吟吟地说:“乃酪和我准备结婚了。”
柴邵挑眉,不自觉也笑了:“乃酪真是豁出去了。”
“啧。”姚君子晃晃脑袋:“你可别瞧不起我,我会对乃酪天下第一好的。”
柴邵哼笑两声,没什么反驳。
“六月九号婚礼,记得来给我当伴郎,我好好使唤使唤你,毕竟一辈子只有这次机会。”
“......”
“欸,你不是也有事儿么。”
柴邵正色:“我和秦删,咳,又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姚君子呛了几下,吨吨灌下去几口水,嗓音沙哑大声地问:“真的?你俩真牛啊。”
“嗯...”
“我靠,我还没见过他呢,你问问他能不能给联系方式,我也邀请他来当个伴郎撑场面。”
柴邵稍微不服气,蹙眉:“嘶,凭什么他是撑场面,我是打杂的。”
姚君子嘻嘻地笑,也不回答。柴邵哼哼笑着,手指戳下了挂断键,虽然被损,但心情莫名舒服。
正好让他找到个联系秦删的借口,至少不会显得是自己想他了。
彼时秦删刚处理完文件,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收到了柴邵发来的信息。
这个铃声是所有联系人里独一无二的,秦删顿时睁开眼。
柴邵:有点儿事儿找你,现在有空么。
秦删:有空。
柴邵:姚君子想要你联系方式,你同意吗。
秦删扬了下眉,回忆了许久。这三个字好古老。
过了会儿,他回复:可以。
柴邵微笑着将秦删联系方式推了过去,又连忙发语音。
“在做什么。”
秦删听完语言,直接给柴邵弹了个视频。柴邵手忙脚乱坐正,神色自然地朝屏幕里的自己笑了笑,嗯,帅气。
“在装修房里?翻转摄像头照一圈。”
谁曾想秦删第一句话无关他,第一眼也没想看他。柴邵斜睨一眼摄像头,不情不愿地按着秦删的话做。
“看来你的监工工作干得很不错。”
柴邵轻叹:“噢...”
这时秦删才察觉不对劲,愣了愣便反应过来了,轻笑着:“让我看看你。”
柴邵仍旧拍着一堆施工材料,冷嘁:“想得美。”
“你头发翘毛了。”
柴邵下意识按住头顶,道:“你怎么知道?”
“刚接通就注意到了。”
柴邵稍微舒心了点,翻回了摄像头,还不忘讽一句:“一秒都看得这么仔细。”
秦删原本习惯性皱着的眉头,因看到柴邵愉悦的小表情而舒展开来,又注意到柴邵眼底的乌青而飞快地挑了一下。
“最近熬夜工作了么,现在去补个觉。”
“别,不想睡觉,我好久没见你了,多见见。”
“前不久在北锦...不仅见面,还做了很多事。”
柴邵两颊泛粉,急切捂着听筒打断道:“什么嘛,接吻拥抱而已,别说得奇奇怪怪。”
秦删一怔,眉眼间透出些许玩味:“吃饭,聊天,吹晚风...我指的是这些。”
柴邵脑袋响叮当,耳尖发烫,咬牙切齿片刻,匆忙挂了。
姚君子婚礼来临之前,柴邵和秦删一个月见一次,有时柴邵无法请假,两人只能相处一日三餐的几个小时,第二天秦删就得走。
几次没见面时,柴邵看见秦删的定位在浙舟,感到十分奇怪,于是问秦删,秦删却否定了。
柴邵自然而然相信。毕竟如果在一个城市,干嘛非要玩儿遥遥相望的戏码,肯定巴不得见面。
而秦删本就是能见面绝不背过身去的人。
...排除五年前可恶的背影。
婚礼前两天,柴邵和秦删陆续到达蓝城,终于有个时间好好见面,并且收到了姚君子亲自送的请柬和伴郎礼服。
在北门秦删的房子里,姚君子见到秦删第一眼,某种年少时期的害怕忽地升腾,仅仅过了一会儿,便就平息下来。
两人不如从前那般有着俏皮的生疏感,反而变得自然多了。
秦删这时才知道柴邵很久之前就已经把两人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姚君子。
婚礼前一个晚上姚君子和乃酪都睡不着,姚君子抱着乃酪的腰,猫似地窝在她怀里,撒完娇又煽情,搞得乃酪一边耐着性子哄他,一边连连打哈欠。
一直耗到乃酪自然睡着,姚君子给她掖好被子,借着台灯的光,看了她一个晚上。
六点钟,厨房兹拉兹拉响,乃酪从柔软的被子里醒来,靠在床头醒神,揉揉眼睛和太阳穴,恰好化妆师和摄影师都发了消息给她,她猛然想起婚礼来,一个个回复着。
眼见姚君子不在房间,才忽然意识到他在做早餐。
于是立即清醒了,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往浴室洗漱。
姚君子将切成爱心形状的三明治摆在盘子正中间,又用番茄酱在空白处零零散散画出心形,看到乃酪从浴室出来,嘴角还挂着没有擦干的水珠,心中别提多喜爱了。
他扭扭捏捏,踏着小碎步走到乃酪面前,卖乖地嘿嘿笑,乃酪一脸鄙夷地看着他,终于,他红着脸用调皮的语调喊:“老婆,吃早餐啦---”
乃酪一记刀眼劈过去:“少来!”
去到场地的路上姚君子昏昏欲睡,乃酪开着车,任凭男人靠在她的腿上。
姚君子努力掀起眼皮想要看清她的脸。
化妆师早已在化妆室等候,摄影师也早早就来了,对着刚下车的两人就是一通拍。
同时主持和服务员也已经到达现场开始检查卫生,调整桌椅位置,本来不多么紧张的两人手心都牵出了一些汗。
两人在不同隔间打扮,姚君子弄好发型,迫不及待朝乃酪化妆间去,满眼笑意地坐在一边盯着她。
化妆师越发紧张起来,总感觉这位新郎眼睛装了放大镜,喋喋不休地指点着自己的新娘不喜欢哪个颜色,不喜欢哪种眼线,搞得化妆师憋一肚子火,等姚君子出门时,忍无可忍偷偷告诉乃酪:“这男的话也太多了,让他出去玩儿吧。”
乃酪无奈地笑:“他比较在意我的感受,生怕哪个地方会让我不开心。不过他刚刚说的都对,还是得让他进来替我出主意。”
造型师挽好发型,轻柔地将白色头纱别在头发里。窗外一阵风吹过,头纱飘过去触疼了乃酪眼睛,姚君子上前给乃酪擦眼角,问她:“你还想戴这个吗?”
造型师和化妆师对视一眼,解释:“这和婚纱是一套的,少了一部分,岂不是预示婚姻有残缺吗。”
姚君子整理着那头纱,闻言道:“这些不重要,新娘不想戴就不戴。”
乃酪捏捏姚君子手臂,“没那么夸张,我真的没事儿。”
白云提早从国外赶回来,航班却延迟了,直到婚礼快要开始,才姗姗来迟。
她穿着自己的长裙,扎着大方的丸子头,脸型不似少年时圆润,纤瘦温柔,五官依旧小巧可爱,并多了分儒雅气质。
来到乃酪面前时,两人激动得拥抱住对方。大概是太久没见,两人都有要哭的势头,乃酪抬头眨着眼睛防止落泪,笑道:“哭不得,妆要花了。”
乃酪给白云准备的是定制的小白纱裙,腰间设计了漂亮的白云形状腰扣。
白云换上以后,受不了乃酪的连连夸赞,又跟姚君子祝福几句,便走到场内想找个地方坐。
刚进门,旁边正站着一帮人,看上去像是伴郎。白云好奇停了两秒,结果那边有个人回头一下看到了她,柔声喊她:“白云?”
她仔细认了认,原来是柴邵。
几个伴郎闻声回头。
她看到了秦删,两个曾经跟在姚君子身边的朋友,还有没有穿伴郎服的宛晨和董骏。
两人直勾勾盯着她,眼睛许久未眨。
白云抬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各位。”
董骏忙不迭点头:“好久不见。”
宛晨只是沉默着与白云点头示意,心脏却已经要冲出嗓子。
四个伴娘都是乃酪的发小兼朋友,因为乃酪到哪都不忘带上白云,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些,几年不见,几个女生一见到便簇拥过去,围着她到安静地方说话去了。
宛晨的视线不由自主随着飘了过去,人群中的白云温柔地微笑着,只是回答问题显得有些应接不暇。
恍惚间他看见董骏痴迷的后脑勺,忍不住蹙眉道:“看哪呢,婚礼要开始了,看大门啊。”
董骏回头,嘟囔:“你还好意思说我...”
宾客陆续到齐。主持人穿着一身板正的礼服上台,面带笑意,字正腔圆,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中午好...”
草地上宾客满堂,同辈们都坐在一块儿地方。
柴邵和秦删以及其他伴郎站在花门旁边,对面是一排乃酪邀请的伴娘们,白云将戒指盒捧在手心站在角落,同样站在角落的还有无事可做的宛晨和董骏。
白云站得离他们有着一米距离,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白云从没回过身和他们说句话,尽管两人在身后的悄悄话实在有些吵。
主持人洋洋洒洒地讲述着两位新人的恋爱经过,柴邵怼怼作为伴郎C位的秦删胳膊,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秦删从眼尾瞥过去:“什么怎么样?”
柴邵道:“帅不帅。”
“......嗯。”
柴邵道:“撑场面如何?”
秦删道:“挺好。”
柴邵满意道:“嗯,我就知道。”
好容易,讲完了,主持人终于鼓起精神气道:
“现在,请各位来宾放松心情,以最舒服的坐姿,将目光锁定在今天最幸福的伴侣身上,让我们欢迎新人入场!”
主持人话筒回音没结束,婚礼的音乐便响了起来,两位服务员拉开花拱门的叶帘,西装笔挺的新郎与身着长纱的新娘十指紧扣,缓步走上草地。
掌声雷动。
偷瞄着乃酪坚毅的侧脸,姚君子一直憋着眼泪,直到眼泪落到脖子上,乃酪听到细微的抽泣,看到姚君子泪光盈盈的脸,呆了一会儿,又好笑又心疼,只能牵得更紧当作安慰。
她低声说:“别哭了,待会儿主持调侃你了。”
在主持人繁冗的问誓中,姚君子急得干咽,一句“我愿意”巴不得立刻说出口,等到问乃酪的时候,姚君子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好让他能细细回味乃酪那句“我愿意”的每一毫秒。
白云终于被cue到,不慌不忙从花路走过去,将戒指盒递给乃酪和姚君子,然后从侧面下台。
这回姚君子戴戒指,手稳如泰山,戴完了才敢发抖,忍不住捧着乃酪的手,俯身亲吻手背。
即使被主持人调侃也舍不得松开。
乃酪轻笑着取出他的戒指,动作小心地戴进他的无名指。
姚君子屈膝地躬着腰配合,撩开她挡着眼睛的头纱,两只手掌托着她的手臂将女生扶好。
到了送手捧花的环节,乃酪看向台下盯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白云,语气坚定地选择送给她。
白云上台接过捧花,眼眶泛红,两人笑着流眼泪。
乃酪说:“都说手捧花送给谁,谁就是下一个找到爱情的人。但我希望这捧花不是给你强加一条对于爱情的期望,而是带给你心中想要的任何东西,学业顺利也好,工作顺利也罢……我祝你生活精彩,人见人爱。”
敬酒环节最是耗费精力,直到敬酒敬到了同辈这边,两人才感到一丝轻松,和朋友们喝酒打趣。
婚礼结束,柴邵感到前所未有的困,靠着秦删的肩膀走路,打了几个哈欠。
秦删轻轻揽着他的肩膀:“旁观别人婚礼也这么累吗。”
柴邵懒洋洋应了一声,“嗯。如果是自己,会更累。”
秦删呼吸顿了下,目光看向远处,想着什么场景:“那就坐着办婚礼。”
“嗯?哪有这样的。”柴邵笑了两声:“扯淡。”
秦删点头,一副没所谓的模样:“想要就有。”
“你不怕别人觉得我们没礼貌么?”
“那就只邀请觉得我们有礼貌的人来。”
柴邵耸肩,靠得近了些。
婚礼本就是在北门办,两人正是要往秦删的房子去,柴邵虚着眼皮打盹,忽地听到远处正前方有个熟悉的声音正越来越近。
他猛然睁开眼,心口一跳。
柴轩昂。
许久未曾见过的人,让他完全清醒过来,手紧紧抓住秦删。
柴邵知道迟早会见着这个人,却并不希望是这个时刻。
这个时刻,一切和谐,他幸福,安心。
当柴轩昂的身影出现,柴邵心中慌乱。他怕柴轩昂不费吹灰之力地,就会把这一切摧毁。
斑马线对面的男人和身旁的同事交谈着,丝毫没注意到什么。柴邵下意识攥紧秦删胳膊,不知该转身走还是面对。
可是预想中柴轩昂见到秦删便开始纠缠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直专注着自己与客户的话题,擦肩而过时,不过是淡淡看了一眼,便走向下一个十字路口。
柴邵忽然意识到,其实许多曾经无比在意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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