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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
“你在犹豫什么?是不舍得杀了他吗?”
“我在想,这样杀了他,他只会错愕,而不会愤恨,没有怨念,魔种也不会随他轮回转世,找准时机再下手也不迟。”
“但愿如此,望你及时止损。”
碧叶金波中央,江问渠一人于水面上负手而立,他目眺远方,神色淡然地和旁人说着什么,但环视周围,除了他和一池粉荷,再无其他活物。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呢?”脑海里一道声音催促他。
“不急……”江问渠语气喃喃。
疼痛如一道闪电从脑海中划过,江问渠蹙眉,无法忍受般闭上了双眼,他伸出苍白的手指,用力地按了按抽痛的额角。
“你怎么了?”
温热的掌心贴在江问渠的额头上,对方指腹传来的粗糙触感让他从这无法止住的疼痛中清醒了一瞬。
江问渠睁开双眼,只见枫的手还贴着他的额头,对方眉心皱成‘川’字,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黝黑清亮的瞳孔不加掩饰地表达着担忧。
“我没事。”
江问渠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一抹暗光从江问渠的眼底划过,枫来不及观察那是什么,就看到江问渠远离他的疏离动作,枫眼眸一暗,停滞在空中的手掌慢慢收回身侧。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
枫的出现,江问渠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是他因疼痛敏锐度降低了吗?但怎么会呢?小枫不过是一介凡人,除非……
江问渠蓦然想起小枫还有仇未报,心中突然漏掉一拍,他上前抓住枫的脉搏,神识一扫而过,枫并无异常,他依旧是一个凡人。
他垂眸思考片刻。
江问渠扬起一抹微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小枫,指了指不远处苍树下的的石椅,轻声开口:“我沉睡太久了,不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跟我讲讲,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吧。”
枫眸光微动,跟在江问渠身后,一起来到苍树下。
微风吹过,碧绿的树叶轻轻摇晃,日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散在两人的衣襟上。
江问渠静坐一旁,听枫讲述他们几人这些年的遭遇,原来他这一沉睡,已经过去了十年,而江问渠匆忙下准备的东西仅能支撑他们三年,之后的几年他们都是冒着危险走出结界,去人类城镇换取所需物资。
“难道你们没有遇到过危险,比如金府的追杀,你们是怎么躲过的?”
江问渠不相信枫,王婶,张叔他们一介凡人走出结界,会躲过金府的追杀,当时灵力迅速溃败,江问渠还没来得处理金府的事,神识就立刻从这个世界抽离。
现在想来,这或许给小枫他们留下了大祸患,自己当时不应该心慈手软。
听到此言,枫怔了一瞬,随后他的目光从江问渠脸上移开,望向一池荷花,说:“兴许是有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此言是何意?”江问渠不满意他的回答,追问道:“你是遇到了什么,在隐瞒我吗?”
枫定定地看着他,没再回答。
对方的目光如深潭般,让咄咄逼人的江问渠骤然一滞。
我真的是担心枫会误入歧途吗?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一瞬,很快被迷雾般的思潮压了下去。
江问渠的神色恢复冷淡,他重新用质疑的目光盯着枫:“你为何闭口不答?”
枫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不知是因为对方的不信任还是其他。
他扯了扯嘴角道:“灵荷大人,晚辈并无虚言,倘若大人不相信晚辈,那晚辈说再多也无用。”
说完,他起身告辞,朝江问渠微微颔首:“晚辈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打扰灵荷大人了。”
江问渠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刚才似乎听他说过,他和王婶、张叔一起出去过?
*
“所以,你们也对此事不清楚。”江问渠眉眼压低,看着对面两人,问话间,他的语气暗含一丝不悦。
王婶和张叔坐在江问渠的对面,听闻此言,面面相觑,王婶放于膝前的双手互相搓了搓,她把花白的头发别到耳侧,说:
“灵荷大人,许是因为您的庇佑,我们才福大命大,出去几次都没有遇到什么妖魔鬼怪,说起来,我们只在堂前拜过您的画像,还没有认真感谢过您本人哩。”
说着,王婶和张叔对视一眼,一起朝江问渠行礼跪拜,和声唱喏着祝词。
江问渠居高临下俯视两人,正色道:“或许你们认为,什么都不说是为了枫好,但殊不知,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反倒是把他推入深渊。”
王婶快速看了张叔一眼,张叔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沉声道:“灵荷大人,相信有您在,枫定不会堕入万丈深渊。”
江问渠不耐地皱起眉,两人是打定主意不说了,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随意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
要不是搜魂、回溯时光太消耗灵力,他可能会重新回到闭关室,不然,他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方式来回浪费时间。
或许,回到金府可以解开他的疑惑。
江问渠眉间舒展开来,金光一闪,他在原地消失。
“他叔……”
王婶回头看,房间内已经没有了江问渠的身影,她看向张叔想说什么,被张叔摇头止住,两人沉默着,一同朝靠近荷花池的木屋走去。
……
往日辉煌的金府现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江问渠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而来,看到的就是眼前残垣断壁的景象。
他定定地看了片刻,转身找了个茶摊随意坐下,拿出一袋灵石砸在桌子上。
片刻后,一人如鬼魅般出现,一个衣着简朴、平平无奇的青年自然地落坐于江问渠对面,低声问:“仙长,您想知道什么消息?”
江问渠不紧不慢抿了口茶,微微一笑:“金府?”
青年:“欸,仙长,您可是问对人了,冒昧问一下,您是金府的挚友亲朋、敌人还是陌路人?”
“有何分别?”
青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区别可大了,要是您是前者,我劝您什么都不要管,以后谁问您,您都要说金府一个人都不认识,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哦,怎么说?”
“您不知道、”青年见他神态放松,没有一丝悲痛之色,明白对方并非前者,青年又加了一层隔音罩才继续说:“仙长您可不知道,金府五年前出了灭门的惨案,您知道更诡异的是什么吗?”
青年吊足了胃口,故意停下不说,眼珠直勾勾地看着江问渠身边的灵石袋。
江问渠了然一笑,把灵石袋推到对方手边。
青年掂了掂手中的袋子,笑容更加殷切道:“更诡异的是,悬赏灭门凶手的金府旁支,连同揭下告示的修士们也一个一个不知失踪,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提金府的这两个字,生怕自己遭到报复。”
“那你不怕遭到报复吗?”
青年闻言一笑,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这有什么好怕的,凶手和金府上下有血海深仇,但对方不会肆意滥杀无辜之人,除了金府的老爷少爷们遭了殃,其余仆人们都没有什么事,依我来看,兴许对方在金府当过奴仆,在老爷少爷手低下吃尽了苦头,造就一番神通后,回来报仇来了。”
“你似乎很高兴?”江问渠挑眉问他。
“嗐,其实城里的人都挺高兴的,终于摆脱了金府的荼毒。您可不知道,金府仗着和城主有交情,再加上仙门子嗣撑腰,他们做出过多少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之事,金府被灭也在情理预料之中。”
青年啧啧感叹,见对面之人微微低头思索着什么,似乎已经没有听他在说什么了。
他有些好奇,对方既不是仇人也并非亲朋挚友,问这些做什么,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对面那人扬起一抹古怪的微笑,青年背后一凉,赶紧把没有说出的话给咽下去。
青年小心翼翼试探道:“那,仙长,您没什么要问的,我就先退下了?”
对面那人只是轻瞥了自己一眼,青年只觉浑身血液凝固,求生欲令他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下,连连求饶道:“仙长,小的知错!请饶小的一命!”
头顶上方久久没有动静,青年抬头懵了,这桌除了自己还有那一杯茶,哪里还有其他身影。
哗哗哗--
劲烈的风吹得林叶哗哗作响。
枫制完木具刚起身,灵荷就站在他身前不足三寸的位置,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他,阳光照进对方的瞳孔,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枫凝视那双眼,竟有了头晕目眩之感。
“五年前,你曾走出结界,去了人类城镇,是吗?”
灵荷和他对视,两人距离很近,灵荷的嗓音又轻又软,如同情人般在耳边温柔缱绻。
“的确,但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枫晃了一下神,清醒后无声后退,如实道。
灵荷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停止,抬眼看他,瞳孔中喜悦与痛苦交织,他温柔又怜爱地看着枫,柔声道: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
说话间,一把木剑浮现在灵荷的掌中,他并指于剑,目光紧紧地看着他,语气更加甜蜜:
“枫,你被魔物侵占了心神,我来助你解脱。”
话音未落,木剑裹挟着剑气,掀起万丈声浪,朝枫直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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