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剧情走偏开始

　　二号选手上场前就见识过前辈那场没到三分钟就结束的屠杀。

　　这是一名身高略矮、但身材结实，手脚修长，一看就身形灵活的斗兽，他跟在自己同样哆哆嗦嗦、面露恐惧的驯兽师身后，满心不情愿地走上角斗场。

　　柯耶西在塞勒决斗地已经算得上“强者”范畴，这样的人在这个怪物一般的男人面前，甚至撑不到吼叫结束就被残忍杀害，二号选手预感自己可能会死得更快。

　　不过观众们可不在乎谁死谁活的，他们只需要看到酣畅淋漓的对决、殴打和屠杀就足够了，所以谢天逢那碾压性的杀戮为他们带来极致的感官享受，观众席上更加疯狂，很多人声音几乎一致地为谢天逢喝彩：“杀了他！杀了他！”

　　谢天逢轻抚着还未擦干血迹的指甲，抬头朝对手温良无害地一笑。

　　然而当主持人喊出“比赛开始”时，二号选手便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地抹着鼻涕和眼泪：“别杀我，别杀我，求求您放过我。”

　　王从舟眨眨眼睛，有点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反应，场上的谢天逢也有一瞬间的怔愣，有些观众听到了有些吵得太厉害没有听见，没听见的人一个劲地催促着“打啊打啊”。

　　二号选手膝行爬到谢天逢面前，甚至不住地俯首磕头，哭得十分凄惨：“我认输，我认输，我只是不想死，求求您手下留情吧，我还不想死……”

　　谢天逢露出有些乏味的神情，他收起指甲望向上空：“真是没意思啊……既然这样的话——”

　　二号选手痛哭流涕的凄惨嘴脸突然一变，趁着谢天逢抬头、完全没有留意到面前动静的时候，他半蹲在地上，后腿蹬地如同炮弹一般发射出去，顶向谢天逢脆弱的腹部！

　　然而他并没有机会碰到谢天逢，那将致命武器隐藏起来的手修长、骨肉均匀，颇具美感，但不知道为什么依然可以轻轻松松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悬在半空。

　　谢天逢偏头，露出一个温良无害的笑，五指微微用力，王从舟在一旁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他倒吸一口冷气，二号选手，直接被谢天逢活生生地给拧断脖子，倒在地上很快断气了。

　　谢天逢微微闭着眼，似乎在感受从血腥杀戮中获取的满足感。他仿佛进入到某种状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睁开眼期待地说：“接下来，是谁？”

　　“谢天逢！”王从舟有点掩饰不住对他这副模样的担忧，“我感觉我们不能再打了，你这样……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不碍事。”谢天逢喃喃着说，“你以为我是疯了么？我不会疯的，一定不会——除非让我杀死那个人。”

　　三号选手还没有入场，观众席上忽然发生一阵骚动，有人从坐席上几步冲下来，面对着围起来、近一人高的护栏，双手一抓轻而易举地翻过，然后从上方跳进角斗场。

　　观众席发出一阵惊呼声，那人刚好落在对面准备室门前，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那番不要命且巨大的动作让角斗场几乎都被震颤得微微晃动，王从舟心下骇然，与此同时也感受到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

　　谢天逢盯着对面低着头、暂时看不清容貌的男人，瞳孔骤然缩紧，然后放得很大，又缩紧，不断地重复着，频率越来越高。

　　“接下来的对手，是我。”男人抬起头，单手扯了扯领带，将它摆弄得端正一些，朝谢天逢露出一个森冷的微笑，“好久不见啊，我的宝贝儿——”

　　“有没有……想我呢？”

　　谢天逢盯着他、盯着他，神色忽然变得扭曲，眼神也像是开闸被放出的水，四泄逃逸涣散，先前那副嗜血又狠辣的外壳像是被人用巨锤残忍地敲碎，碎片崩裂得到处都是，而软弱、怯弱的内里被暴露出来。

　　他发出一声很惨的叫声，往后倒退着，仿佛面前是洪水猛兽、厉鬼恶魔，只有……只有身旁的王从舟可以救他，他下意识地藏到王从舟身后，瑟瑟发抖地低着头，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外来的伤害。

　　主持人后知后觉有人从观众席跳到角斗场上，连忙大声警告着正朝王从舟和谢天逢一步一步走去的男人，然而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只得宣布赛事暂时中止，叫角斗场的工作人员赶紧上场阻止。

　　王从舟能感应到谢天逢突然发作的恐惧，他对这个从天而降、让谢天逢产生这么大应激的男人更加好奇，不过当男人靠近时，他发现面前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不久之前刚刚才听过。

　　“你是……”王从舟迟疑一下，“你是在管理所碰到的那个人？”

　　“小瞎子？还没有注意看到你呢。”男人的笑声狂妄且不怀好意，“看来你没有跟我说实话啊，霸占着我的老婆，跟我说不认识，啧啧……不过我今天忙着跟老婆小别胜新婚，没工夫收拾你，暂时——先留着你的命。”

　　“你到底是谁？”

　　王从舟拦在谢天逢面前，虽然眼睛看不到，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到属于男人身上的压迫在步步紧逼，而身后的谢天逢似乎也更加害怕了，他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口中也抑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仿佛噩梦重临。

　　“我？我是齐宿。”男人森森笑着回答，“宿命的宿，第一区多罗廷商会齐闵尔王的第……一二三个孩子。”

　　齐宿？齐闵尔王的第三个孩子？是齐荆的哥哥么？

　　对，是的！王从舟想起来了，在上个世界中冒名顶替齐荆的那个男人，“仇仇”，易飞狂的丈夫，他虽然跟着齐荆，帮齐荆做事情，但说他的主人其实是“齐宿”，齐宿，正是面前这个男人！

　　王从舟惊讶地转过头，齐宿也是杀死神的守墓人白鲸，带给谢天逢折磨、厄难和痛苦，让他一路奔逃到第六区依然笼罩在恐惧之中的那个“恶魔”吗？在十年后的那个世界中，谢天逢所展现出来的阴冷、怨憎，也全部都因这个男人而起？

　　“齐宿、齐宿……”谢天逢缩在王从舟身后，死死地捂着头，哆哆嗦嗦、口齿不清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齐宿……别过来……”

　　王从舟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和无助，那不是一日、一时或者一瞬间而生的爱、恨、哀、惧，而是太多理不清的因果纠缠而成，经年累月攒积下来，最终变成一座能把人压垮的巨山。

　　“别怕，你别怕。”

　　王从舟朝谢天逢伸出手去，想抱着他的脑袋，能稍微给一点安慰都好，但是他的举动引来齐宿的敌意，男人又朝他们靠近一步，身上那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他准备先干掉王从舟，再收拾谢天逢。

　　“别过来！”王从舟察觉到齐宿在靠近，心里一阵不妙，连忙甩开手中的鞭子打在他脚下，“我会打架的哦，我真的会打架的！”

　　齐宿三两步来到他面前，嘴角勾起虚情假意的弧度，他扯过王从舟手中鞭子的另一端，将人很轻松地给拽过来，王从舟被拉下平台后在地上踉跄几步，稀里糊涂地就被齐宿扔在地上。

　　“下次见面再收拾你，我会把你这只不老实的手……”齐宿审视着他刚才抱过谢天逢的手臂，“给剁下来。”

　　真就不是亲兄弟不进一家门，怎么跟小鱼一样那么喜欢扯他的鞭子！

　　王从舟趴在地上愤愤地想着，他生气地锤了一下地面，正准备起身跟齐宿拼命，这时候身后忽然传出一声枪响——

　　“砰！”

　　谢天逢凄厉而哀痛地惨叫起来，他跪倒在地上，左脚脚踝处被子弹射穿，暗色的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淌出，几乎将那颗微微陷入地面的子弹给完全浸泡住。

　　“啊……齐宿……啊——”

　　他又痛又怕，浑浑噩噩地伏在地面上，下意识想要逃走，远离身后的恶魔，于是拖着受伤的腿手肘撑在地上挣扎着往前爬。

　　左脚脚踝处曾经被他自己硬生生折断，后来接上了，但是受到二次打断再修复，不管有没有伤口，那痛苦早已刻在他的灵魂中，每每回想起都会浑身战栗，更不用说如今又一次的被人打断——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放过他？啊？

　　谢天逢哭得满脸一塌糊涂，他拼了命似的往前爬，然而齐宿只需要走上三步，就能追上他，并且一脚碾在被打穿的脚踝上。

　　“见着我就要跑，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齐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只脆弱无力的小鸟，脚下微微用力，“我可是真的好想你啊。”

　　他俯身将谢天逢拎起来，轻而易举地扛在肩头，跟旁若无人似的走向出口，那只绵软无力的脚垂下，鲜血从脚尖掉落，滴滴答答跟着走了一路。

　　王从舟听到谢天逢低低的哀叫声，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追上去，走在前方的齐宿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用枪指着王从舟的脑门：“站住，小瞎子。”

　　王从舟大概猜到自己正面对着枪口，他停住脚步没再继续走，眼睛茫然地注视前方，说话倒是还很有底气：“把谢天逢还给我！”

　　谢天逢用涣散无神、却又痛苦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还给你？”齐宿感觉到很好笑似的，“这明明是我的老婆，我为什么要还给你？”

　　“我花五千万买的。”王从舟回想着第一个世界齐荆面对弹劾时是怎么说的，“这儿是第六区，只要奴隶从属关系契约在我手中，他就是我的，管你是谁，都不能把他抢走。”

　　齐宿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阴沉、狠厉，他将对准王从舟的枪朝旁侧稍微地偏移，然后扣下扳机！

　　巨大的枪响在耳边炸开，王从舟被震得有那么一瞬间意识空白，他难受地抬手紧紧捂住遭到噪音攻击的耳朵，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因音震而生疼、发麻，甚至让他有种恶心想吐的眩晕感。

　　最后还是没能撑住，他脸色难看地蹲在地上，吐出一口酸水。

　　“别再惹火我了。”齐宿用枪指着王从舟的脑袋，眼神疯狂又冷峻，“我现在不想动你，但并不代表我不敢动你，你应该想想清楚，我不动你但被你惹出来的火气，最后只会撒在谢天逢身上。”

　　“齐先生。”

　　王从舟身后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那人快步走到齐宿面前，恭敬有礼地朝他打招呼：“您请息怒，如果有事可以先行离开，其他事情我们塞勒决斗地会妥善处理好。”

　　齐宿看了那人一眼，没再说什么，他收起枪，扛着谢天逢扬长而去。

　　男人在王从舟身边蹲下来，仿佛在仔细打量他狼狈的样子。

　　王从舟将嘴里的酸水“呸呸呸”吐在地上，模样还有点可怜兮兮的，他脸色难看地转过头，这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好像是齐笙？

　　齐笙今天在塞勒决斗地？竟然就这么看了大半天他的笑话？看到要出人命了怕影响自己的角斗场才走出来？这会儿是不是在一旁幸灾乐祸坏了？

　　妈的，姓齐的没一个好东西……王从舟在心里气呼呼地痛骂，当然除了小鱼，反正小鱼是小鱼，不姓齐，嗯，还挺有道理的。

　　齐笙在旁边忽然喷笑出声，他伸出手按在王从舟脑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揉了揉：“大笨蛋，看你这副被吓坏的样子，好傻啊。”

　　王从舟有点不太耐烦地把他手推开，装出对他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你打比赛啊，不可以吗？”齐笙反问，“不过好像都是谢天逢在打吧，他下手真狠，之前还说别人是花瓶，我看你站在角斗场上才像个花瓶。”

　　王从舟“哼”了一声：“又不是我说的花瓶，而且我感觉自己还是比你强一点啦，至少我还敢站在这里。”

　　“那你站得起来么？”齐笙手贱地戳戳他脸蛋，看他恶心想吐皱眉头的样子。

　　王从舟扭过头，大有“不想理你”的意思：“我是个讨人厌的瞎子，不是瘸子，一时站不起来又怎么了？你爱看笑话就看呗，想嘲笑我……”

　　话没说完，齐笙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王从舟被吓了一跳，蹬着腿大声抗议：“干什么！放我下来！”

　　“找个地方慢慢看你的笑话啊。”齐笙回答，“你别在这里碍事，人家清理完场地要开始下一场角斗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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