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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后果
御史台。
言官们的集体发声让唐百虎是百感交集。
坐了这御史台里,他批文书的手都有些发抖,一连在纸上抖出了好几个墨团子。
言官们的意思很简单,他们想继续为国效力,御史中丞胡言吾得罪了朝堂,得罪了未来的皇帝,他们并不想为胡大人造成的后果买单。
一定,一定告诉所有人:
他们,同胡言吾,早已划清了界限!
他们,效忠的只有大晟朝堂和十三爷!
御史中丞胡言吾自打挨了板子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御史台里。
监国王爷淳于?,虽说口头罢了胡言吾的官,但官员罢免还需走个流程,这几日,不断的有吏部的人来御史台里进进出出。
一言官探头进屋,“大人,吏部的葛大人到了。”
唐百虎抬起了头,将笔搁下,“我速速就来。”
那言官点点头,面带笑容离开了。
人员罢免,历来是走吏部批文,然后再走当事衙门批文,来回之间只要衙仆子来回跑几遍就是了,这次吏部侍郎竟然亲自过来一趟。
唐百虎的沟壑纵横的脸上起了一丝担忧,以他为官多年的经验,这次,恐怕不仅仅是罢免那么简单。
“葛大人。”
“中丞大人。”
简单作揖寒暄后,唐百虎将旁边伺候的御史们都给支了出去。
“葛大人这次亲自登门,所为何事啊?”
“公事,公事,”葛大人从袖带里掏出那封文书,“这是按照监国王爷的意思,拟下来的:罢免御史中丞胡言吾兹事,今日下官前来,将本文书亲自交予唐大人,一来呢,这御史中丞乃当朝三品,品阶高级,二来呢,这也是监国王爷给吏部下的第一份命令……”
话是点到为止。
唐百虎哈哈一笑,将那文书放在了案上,“本官知道了,葛大人请回吧。”
葛大人又是恭恭敬敬给唐百虎行了个礼,“下官听说,从相爷府传出来一句消息,说是韩相爷赞赏唐大人文采斐然、小廉大法,乃辅弼之臣的不二人选。”
辅弼之臣?
唐百虎连连摆手,“此话言重,下官何德何能,被称为辅弼之臣?相爷他谬赞了。”
“唐大人谦虚了,唐大人历经三朝,论资历,论人品,你不作宰相,谁还能做呢?”葛大人巴结道,“日后唐大人若是成了宰相,下官还得请唐大人多多提携。”
唐百虎摆摆手,“下官老了,有什么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吧,”说完,他就端起了茶杯。
端茶,那便是送客。
葛大人却厚了脸皮,指着案上的东西问唐百虎,“那这文书?”
唐百虎放下茶杯,却是一脸客套,“本官会处理的。”
葛大人眼珠子一转,“先帝薨逝,新旧交替,唐大人,您还是要清楚自己的立场为好,您不仅代表您自己,您身后,还有一整个御史台。”
话说的是如此赤裸,看起来他是巴不得现在就将笔递给唐百虎,让他在那文书上勾上一笔,以表态度。
唐百虎点点头,“多谢葛大人提点。”
见唐百虎并未有过多的表现,葛大人脸上有些尴尬,于是便再次作了个揖。
“如此下官便不再叨扰了,还请唐大人,早日定夺。”
“请,”唐百虎起身送他。
送到门口,见到一言官,唐百虎便差这言官将葛大人送至御史台门外。
看着葛大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唐百虎摇了摇头,反身又去拿起了那文书,并未拆开进行查看,而是收进了自己的袖带里。
说到底,还是自己有私心吧。
胡言吾虽然得罪了那么多的人,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学生。
学生不成器,自己这个做老师的也有责任。
罢免?实在是有些严重了,唐百虎心想,胡言吾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才若是因为朝廷斗争而败,那才是大晟的损失。
他又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个折子,因为先帝驾崩,原本黄绢折子通通都改成了蓝绢。
希望这折子可以改变十三爷的心意吧,将胡言吾贬去外地也好,把他降级也好……
总之,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学生刚登了朝堂,就遭受‘罢免’这样的灭顶之灾。
御史台内,言官们忙忙碌碌,唐百虎叫住一个言官。
“唐大人,找我?”
唐百虎将蓝绢折子递给他,“本官有本要奏,请立刻送进宫!”
“是,”这言官将折子恭敬的收下了。
送行的言官将葛大人客客气气的送到了御史台门口的松树底下。
已经过了中秋,万物凋零,可这松树却还是苍梧一片,丝毫不见颓势。
“葛大人,下官就送到这了。”
葛大人客气的与他鞠躬,作别。
“大人,”这个言官的声音忽然很奇怪。
葛大人呵呵一笑,“还有何事?”
“大人今日过来,所为之事,下官自然是明白的,”言官道,“唐大人他年老眼花,看事情自然没我们这些年轻人看得透彻,我们,同大人是站了一起的。”
“如此甚好,”葛大人连连点头。
“只是,“这言官忽然神秘道,“胡大人的事,唐大人这边好像有些……态度不明。”
葛大人见他这样,道:“难道你有什么好法子,能劝了他?”
“劝么,倒是劝不了的,不过,倒是有其他的法子,让胡大人彻底离开,”这位言官压低了声音,在葛大人耳边道:“……”
葛大人脸上逐渐展开了微笑,频频点头。
这时,又有一衙仆子推着小车从二人身旁经过,小车里堆满了御史台的废弃文书。
文书堆得高高的,像一座丰收的小山,这些文书都是要拿去专门的地方统一处理的。
秋天了,秋风紧,北雁南飞。
秋风将最上面的一些纸吹了开来。
露出了一张宝蓝色的奏折。
衙仆子将纸捡了,重新放好,然后又慢悠悠的推着车往前走了。
相爷府。
相爷府进来很热闹,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感觉一下子又恢复了数月之前的光景,让人忘了此时的相爷还在禁足中。
“等十三王爷一继位,相爷您再次回归朝堂,这才是众望所归哪。”
嘉礼亲王一脸谄媚的看着宰相韩文思,可韩文思却闭着眼睛,一副养精蓄锐的派头。
嘉礼亲王倒是不以为意,接着道:“十三爷应承天意,继承大统,乃是百姓的福气,只是,新皇登基,中宫之位空悬,可是教人不安哪。”
韩相一抬眼,“亲王有何高见哪。”
“本王,倒是没有什么建议,”嘉礼亲王道,“作为十三爷的老泰山,这样的事,自然是由相爷您考量。”
“小女已去世多年,我这老泰山,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亲王还是注意一下措辞。”
嘉礼亲王:“相爷不愿承认便罢,韩家,在十三爷心里,那是独一无份儿的,谁不门儿清?”又道,“就算以后,谁家的姑娘进了中宫,那也比不过韩家。”
韩相皱了皱眉头,“亲王此次前来,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中宫之位。”
嘉礼亲王连连表示没有的事。
“可,距本王所知,您只有一个亲生女儿,”韩相道,“那便是刚刚守了寡的璟正王妃。”
一下子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嘉礼亲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且不说六爷与十三爷的关系,郡主与六王爷刚拜了堂,六爷便薨了,按照我们大晟的律例,丈夫死了,妇人需要守孝三年,三年后婚配自由,这眼看着才过了一个月……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嘉礼亲王:“……”
韩文思干笑几声,化解了尴尬,“不过亲王也不必担心,既然亲王有这个意思,那么三年,十三爷还是等得起的。”
嘉礼亲王转忧为喜,嘴上却还是道:“中宫之位,怎可因为我一家就迟迟不定?中宫之位,自然是越早定下来越好……”
韩文思点点头,然后端起了茶杯。
嘉礼亲王心领神会,便起身告辞。
嘉礼亲王走后,韩文思仍旧没有放下茶杯的意思,细细的、慢慢的,将一杯茶品完后,将盖碗放在了桌上。
皇帝喝茶,讲究的是水之甘淳、器之良美、景之可人。
用的是三清茶碗,茶碗里泡着的是从昆仑送来的顾渚紫笋,倍求精工,极为讲究。
韩文思看着茶碗里浅卧着的碧螺春,作为宰相,喝得到的最高等级也就是个碧螺春,韩文思将这杯子歪着,用手稍微转了一圈。
被子里残留的水也这么轻轻绕了一圈。
顾渚紫笋,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这时,又听见远处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老爷,岭南那边又来信了。”
“不看,不回。”
小厮有些不解,“这——”
赋税司几日之前给十三爷上了折子,折子里言语,希望朝廷可以对两广总督林家祥宽大处理,吏改之事流传遍地,并非林家祥一人之罪过。
这时,又有别的大臣上折子,参两广总督卖爵鬻官、欺上瞒下、贿赂公行。
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十三爷便直接赏了两广总督一个斩立决,家产全部充公。
“他犯了罪,就得受罚,”韩相淡淡道,好像从来都不认识那个人。
林家祥是他的学生,但,没用的学生就是个累赘。
十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赋税司起了个头,‘其他人’再怎么顺势一送,两广总督被杀的是顺理成章。
林家祥被杀的消息在京都小小的传了一下。
众人只知,这个远在粤地的大官儿,因为脑袋一热,站了十八爷的队。
结果这棒槌一个不小心,将吏改之事流了出来,十三爷是十八爷的对头,十三爷得了势,不拿你开刀拿谁开刀?
那远在粤地的林家祥,还在做着被相爷一旨调回京都的美梦。
他哪里知道,自己被老师安排的是明明白白,杀的是冤冤枉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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