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傲天下

作者:古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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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宴



      慕容泽喉间突然滚过一声低哑的笑,却未达眼底。他任由寒凌瑶的指尖停在自己喉结上,那触感凉得像雪,偏偏又带着灼人的温度。

      窗外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梆子声里混着远处河道的呜咽,忽然让这雕花窗棂后的方寸之地,成了风雨飘摇中的孤岛。

      “取本王的心?” 她薄唇勾起一抹嗤笑,屈指扣住她作乱的手腕,指腹刻意碾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那鲜活的跳动落在他冰凉的指尖,竟生出几分讽刺的意味,“你可知,这世上想取我心的人,如今都在忘川河畔种曼陀罗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反手将她按在身后的书架上,檀木书匣硌得她背脊发疼,却挣不开她铁钳般的手臂,“还有,本王还不至于要靠女人救济。明日的宴席,本王自有安排。你莫要插手这些事。”

      寒凌瑶望着近在咫尺的脸,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以及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的暗红,是易经丸的毒又隐隐在作祟。她忽然想起他在北疆比试时白衣胜雪,才情了得,那时她还不知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的药石之苦。

      “你的毒是不是又发作了?快放开我!” 她面带忧色,手腕用力想冲破他的桎梏,指尖却不经意触到他手臂上紧绷的肌肉,那僵硬的触感让她心又沉了几分。

      眼前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涌到喉头的痛楚。那双翻涌着暗红的眼眸紧紧锁着她,目光里缠着复杂的情绪,有克制,有隐忍,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下一秒,慕容泽猛地松开了手,仓促转过身去,负手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声音冷硬了几分,“无碍,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你为何如此讳疾忌医?” 寒凌瑶揪心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会害你吗?还是说,你根本不相信我的医术?”

      “药膳也喝完了,本王还有要事要处理,下去吧。” 慕容泽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刻意的强硬,像是要用这份冷硬将她推开。

      寒凌瑶望着他僵直的背影,那背影在烛火下泛着孤寂的轮廓,她终是轻轻屈膝行礼,轻声告退。

      木门 “吱呀” 一声合上的刹那,慕容泽再也撑不住,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细密的痛感顺着经脉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煎熬。他从袖中摸出个暗纹玉瓶,指尖微颤着倒出一粒漆黑药丸,药丸入口即化,苦涩的滋味瞬间在喉间蔓延,刺得他舌尖发麻。

      慕容泽扶着冰冷的窗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方才在寒凌瑶面前强撑的镇定,此刻尽数崩塌,她何尝不知寒凌瑶的真心?

      但即便她做的再多,再如何真心待自己,但有些秘密也终归不能让她发现。

      当下,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

      而此时的连城太守府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西域全境图在案上铺开,密密麻麻的黑圈标注着匪寇出没的地点,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帐内众将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这批匪寇实在狡猾。” 一名将领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憋屈,“这几日我们追着他们的踪迹,好不容易堵到一伙,刚要动手,他们就跟提前收到消息似的,撒腿就往戈壁深处跑,这来回折腾,弟兄们的精力都快耗光了。”

      另一名将领也跟着附和,声音里带着焦虑,“西域地域广阔,到处都是戈壁荒漠,他们熟门熟路,又专搞声东击西的把戏,我们这跟大海捞针似的,根本抓不住他们的主力,再这么耗下去,别说剿灭匪寇了,弟兄们的士气都要垮了。”

      帐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里满是无奈与急躁。慕容煊站在案前,目光紧紧盯着地图上的黑圈,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笃、笃” 的声响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显露出他内心的沉思。

      他何尝不知道眼下的困境?匪寇分成十几股人马,散在西域各地,声东击西的,根本不与将士正面抗衡,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确实难如登天。

      过了许久,慕容煊看着身侧的左权一言不发,盯着地图沉思,遂开口问道,“左将军,可有何高见?”

      左权声音沉稳有力,瞬间打破了帐内的沉默,“诸位所言极是,这匪寇狡猾得很,硬追肯定不行。”他伸手指向地图上几处黑圈密集的地点,眼神锐利如鹰,“你们看,这几处都是匪寇常出没的地方,且都紧挨着水源和商道。他们虽分散行动,但人要喝水、马要吃草,商道更是他们获取粮食、兵器的关键,这便是他们的死穴。”

      众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渐渐有了光亮,先前的焦躁也淡了几分。一名将领连忙问道,“左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商道设伏?”

      左权点了点头,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不错。我们不必再追着他们跑,只需守住商道,截断他们的补给。没有了粮食和水,他们自然会主动现身。而且,我们可以故意放出消息,说近日要护送一批贵重的丝绸、茶叶经过商道,引他们上钩。到时候,我们在沿途设下埋伏,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听了,眼前顿时一亮,原本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帐内的气氛终于松快了些,一名将领激动地拱手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再被动挨打了,也能让弟兄们好好出口气!”

      慕容煊望着众人振奋的神情,便知此计可行。不由的对左权赞道,“左将军果然高见。”

      左权双手抱拳,躬身应道,“殿下谬赞。为殿下分忧、为西域平乱,本就是末将的职责。只是这批匪寇狡猾异常,警惕性极高,此事需得万分谨慎,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每一步部署都得在暗中进行,绝不能让他们察觉到半分破绽,否则先前的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慕容煊望着他沉稳的神色,心中暗暗赞许,此人遇事不骄不躁,考虑周全,难怪陌儿会对他另眼相看,果然是个可用之才。

      他压下心中的思绪,语气变得果决,“左将军所言极是。刘将军,你即刻调派人手,暗中守住西域各条关键商道,务必将通道封死,待时机成熟,我们便一举剿灭这批匪寇,还西域百姓一个安稳日子。”

      “末将领命!” 刘将军抱拳领命,声音铿锵有力,随即转身快步离去,生怕耽误了部署时机。

      待帐内众人尽数散去,原本喧闹的房间瞬间陷入寂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 “噼啪” 声。

      慕容煊独自站在案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思念萧楚陌的心思愈发浓烈,像藤蔓般缠得他心口发紧。他恨不得此刻便能荡平匪寇,即刻启程回京,好早日见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伸手将案上的宣纸铺开,又磨好墨,提起狼毫笔。笔尖落在纸上,先细细写下近日西域的剿匪境况,从匪寇的动向,到军中的部署,每一笔都写得详尽,唯独在提及计划时,刻意隐去了关键细节,只说 “进展顺利,不日便可收网”。

      写到末尾,笔锋忽然放缓,先前的沉稳被温柔取代。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在信末添上几句相思,“待匪寇平定,我定快马回京,带你去城外的桃林,看你最爱的桃花。”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轻轻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指尖拂过那句诉尽思念的话,眼底满是缱绻。随后,他唤来心腹侍卫,连夜飞鸽传书。

      “属下明白!” 心腹侍卫小心翼翼地揣进怀中,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慕容煊站在窗前,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心中默默期盼,愿这封信能早日抵达陌儿手中,也愿这场剿匪之战能早日结束,好让他早日归京,与她相见。

      第二日黄昏,徐州太守府的宴会厅里,数十盏琉璃灯高悬梁上,烛火摇曳间,将满厅的锦绣帷幔、描金梁柱映得流光溢彩。空气中飘着蜜饯与酒肉的香气,与城外饿殍遍野的惨状判若两个天地。

      徐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商贾皆齐聚于此,锦袍玉带者环坐,却无一人敢真正放松,主位上,慕容泽身着玄色暗纹锦袍,领口袖缘绣着银线云纹,腰间悬挂的白玉佩随着他轻缓的步伐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如结了冰的寒潭,半点暖意也无。

      徐州首富李万财坐在离主位最近的位置,一身金丝绣云纹的锦袍衬得他体态更显雍容。他捻着颌下油亮的胡须,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殿下今日设宴,佳肴美馔齐备,想必是有要事吩咐。我等虽为商贾,却也愿为殿下分忧,只要殿下开口,万无推辞之理。” 话虽如此,他攥着酒杯的指节却悄悄泛了白。

      慕容泽闻言,抬手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盏,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浅啜一口后,又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回描金托盘,动作间透着不容置疑的贵气,“本王设宴,并非为了享乐。”

      慕容泽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让喧闹的厅内静了下来,“近日巡查城外,见百姓食草根、啃树皮,饿殍倒在街边无人掩埋,心中实在难安。而诸位 ……” 她目光扫过满座商贾,眼神在他们珠光宝气的衣饰上一一停留,“本王近日听闻,诸位库房里囤着不少粮食,银钱更是数不胜数。如今徐州百姓饿殍遍野,诸位却无动于衷,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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