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花月 此女成了老爷

　　叶满只是继续苦笑。
　　接着，摊白自己背叛老爷的原因，乃是因为收到了一封密信，那是冬日宴后，众江府的歌妓们埋喜于老爷发送的丰厚赏礼时，一封夹着混入叶满的赏礼的神秘信。

　　信内没有特别表示是谁所寄，但却标明出了叶满一生渴求的一切。

　　---自由。

　　这样无比强烈的诱惑，正是促使叶满背叛姜唯的原因。

　　话音落下霎那间，叶满才刚阖嘴，云未雪忽然利狠的送去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响亮，叶满被打歪了脸，身子也斜了，但依然神色镇定，显然甘愿挨下自己应得的这一掌。

　　眼前，云未雪原本一直平静的面容，终于怒火中烧，她怒瞪着叶满，用着从未有过的激动语气，厉声道：“你为了一封署名不知的信，就背叛了他，以前的恩恩怨怨确实无话可说，但他愿意放赎所有不愿意留下的人，是妳自己选择留下，妳竟然还这样对待他！？”

　　叶满抚向红通的脸颊，垂眼落泪，毫无一丝反驳，但仍嗫嚅低声道：“是...是我背叛了老爷...”

　　云未雪一听，愤怒更盛，咬牙又道：“何止背叛！”

　　云未雪双手气得颤抖，与方才冷冰平静的模样判若二人。

　　“妳差点害死了他！”

　　外头膳房的吵闹，压过了云未雪震怒的声音。

　　叶满无话可说，在一阵窒息的沉默落地后，默默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深藏的秘密。

　　眼中噙满悔恨的泪水，但却坚持不让这些羞愧轻易落出眼皮外，叶满望着云未雪，哽咽道：“姊姊，罪我甘愿背，但妳可能永远无法理解，身为一个低贱的家妓，我们不是人，而只是玩物，我虽然一直感谢老爷愿意收留我，但是那仅仅是不够的......”

　　云未雪的双手紧握，愤怒还未消除，但最终叹了一口气，并重重的阖上眼睛。

　　“继续说吧。”
　　云未雪低声道，眼神刻意瞥向旁处。

　　叶满灿然一笑，感谢云未雪的退让，然后拭去眼中的泪水，转而坚定道：“一直待在江府里，并非我所愿，而是身不由己，姊姊......我背叛老爷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写那封信的人，知道我的身世。”

　　---叶满的身世？

　　云未雪露出困惑的表情，谁知接下来却发现叶满突然伸手解开自己腰巾，当着云未雪的面，一件件退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这实在太突然。云未雪的表情微微错愕，可没等她阻止，随即映入眼帘的画面，却令人触目惊心的令人哑口无言。

　　大衣覆盖之后，叶满背上近尾脊之处，烙印了一枚残酷的伤疤，虽已结痂，却仍面布狰狞，那道刻印恰巧为云未雪所识，正是大周处置罪臣女眷时，在背后以烧铁烙印，致使留下一辈子难以洗刷，永生为奴的刻印。

　　这是罪臣本家之女的遭受的基本刑责，接着幸运的充当宫婢，倒楣的则落入红尘任人宰割。因过于惨烈，故在大周三朝的例子中，只有两个家族曾遭受到这样残酷的罪罚，而其中一个家族早就已经世过三代。

　　突然间，明清目朗。

　　云未雪彻底明白了，她沉下目光，恢复成原先的沉默冷淡，眼神也从怒心渐渐转而平静，并稍稍避开那狰狞的烙印痂伤，不愿意再带过多的情绪。

　　叶满呆滞了许久后，才静静的穿上衣服，失落的眼神中毫无生气，呢喃说道：“那人在信上说，愿意替我的家族洗刷冤屈，让我能真正得到永生的自由，因此...我才鬼迷了心窍，但现在我知道自己被利用，对方根本没有此意，只是想借我，害老爷因故惨死在关口。”

　　声音落入寂空，角落盛满白水的汤锅开始滚滚冒泡，但仍然没有任何婢女，敢轻易的进内。

　　这份沉默的是叶满最沉痛的罪恶感。

　　但谁又能指责，渴望洗刷冤屈，与重获自由之身的愿望呢？

　　云未雪沉重的垂下眼。
　　接下来的承述与自白已经记得不多了，因为她心逐渐远去，寄放在了远在关外的姜唯。现在，她只希望自己送去的糖葫芦，能让心中所想之人，知道自己的心意，而且，平安归来。云未雪的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要的，只有这么少。

　　平安回来。

　　此刻距离京城大军到来，已不足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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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西关之外。

　　走了将近二日的路程后，姜唯所在的长队，终于来到了信中所约之地，并受到了此处乌敕勒一族热情的迎接与招待。这是一支庞大且强盛的游牧族群，占领西漠北道至极北之地，数十年间成长茁壮，连过去强大的突厥，现如今也对其畏惧三分。

　　车轿缓缓停下。

　　姜唯探身下轿，接受了乌敕勒来使团的迎接，并示出了从李修令那得来的令符，从而更加提升了自己正当的身份，虽为庶民，但为皇族办事。

　　来使团中出现于众人眼前的，是一位身穿灰绸狐裘的高大男子，高足八尺，浓眉大眼，环辩底下落着一张清俊的脸庞。男子一见到姜唯和其手中一眼即识得大周令符，当即微笑抱拳，用以中原式的礼姿，朗声致意道:"久违江府商会大名，江大老爷英姿飒爽，果真是当世稀才，中原珍宝啊。"

　　这名开口的边塞的男子汉语流利的，令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连同正用警惕眼神观望的王老将军，也不免为之一惊。

　　姜唯同样抱拳以应，此时虽然历时二日的长途跋涉，但姜唯看去依然精神饱满，眼神锐利清澈，在着大漠纯然的日照下，显得神采飞扬。

　　姜唯回应男子道：“江某一介匹夫，能得特勒如此称赞，实在不敢当。”

　　这名被姜唯称作特勒的男子，眼眉微微一扬，眯眼微笑道：“江老爷果真如传闻一般，慧眼如明珠，才刚一见面，本王都还没明说，你就猜到了本王的身份。”

　　语毕，男子别有深意的多看了姜唯两眼。

　　姜唯微笑不答，但内心底狠狠吐槽了几番。他大老远就看到这男人穿锦带华的，尤其腰间那把刀一看就知道来自来自巧手精致雕刻成的工艺品，试问大草原上，什么样阶级的人能配拥有此刀，再说了还又围着高贵丝绸，高调到不行，草原氏族可只有王族贵亲能有此殊荣。

　　据消息所知，乌敕勒的可汗正远在北道，与西突厥人溺战，因此姜唯才能一眼肯定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就只可能是特勒，也就是王爷了。

　　男子苍狼般的双眼微弯，赞赏的点了两下头，随后转向一旁，对着自始自终未开口的王老将军，抱拳寒暄了几句。然而比起与姜唯的友善对答，王老将军显然相当堤防，尽管礼数周到，却始终堤防三尺。

　　而在对话中，姜唯也得知这个男人，就是信中所提及，乌敕勒的二王爷巴略。

　　巴略朝着姜唯等来拱手，示意随同一起前进，并说道：“大特勒为二位大人备上好酒，正在大帐内恭迎，请随我来吧。”

　　王老将军瞥了姜唯一眼，本想说会见到对方怯不敢进的模样，谁知姜唯非常自在然意，就这样与巴略并肩一同往前走去，仿佛像是久不见的好友，时不时相谈甚欢。

　　此处是乌敕勒的军营处处可见磨刀霍霍的大漠战士，与扬弓射天的勇士，骑乘着赤血红马踏过边际的草丘，伴随羌笛悠悠阵阵，清风从远方抚地直入，使之充满了生意盎洋的广阔色彩。

　　燕易与秦子回紧紧跟在姜唯身后，二人寸步不离，但同时被这样难得一见的关外景色，给夺去了所有目光。然而只有王老将军与其副将们，明显特立独行，走路杀气腾腾，还不时与经过的乌敕勒勇士眼神摩擦。

　　毕竟身为当年平定西北赫赫的老将，王将军的名号在此处，可不比中原的民族英雄名号，而是名正言顺的敌方将领。但尽管再多的眼神摩擦，所有人依然和着姜唯一行人抱持着距离，仿佛每位草原战士，都受锢于某股无形的压力，没有人敢真正做出越矩行为。

　　姜唯发现到这格古怪的氛围，不禁心中警惕。

　　旋即，众人终于来到了大王爷的大帐前。

　　眼前高耸巨大的华丽帐包，围绕着整整三圈的护卫，巴略径直向前掀开帘幕，随之扑鼻而来的是香草与胡椒的清香，而就在大帐中央的远处，虎皮木坛后盘坐着一位壮硕的男人，正直勾勾的往这看来。

　　看来，这就是乌敕勒的大特勒王爷了。

　　姜唯心中想着，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平抚终于涌上来的紧张感，准备上前拜礼觐见。谁知就在这时，原本退开的巴略忽然有意无意的上前，挡住了姜唯的去路。

　　正当姜唯一脸狐疑，不懂巴略所意为何时，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温热，随后低沉、意义不明的话语，如暗夜恶鬼的呢喃，传入姜唯的耳中。

　　“江大人，我知道公主予你的重要性，奉劝等回在大王爷前，可莫要走错半步棋啊，不然可就白费了您这般千里迢迢。”

　　姜唯猛然转望向巴略。

　　但巴略早已退开，用着自始自终的平淡似狼微笑，又补上了最后一句。

　　“还有，江大人的心腹管事，多多顾虑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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