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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章昨日不可追
故事讲到这里,船舱里极其安静。
尚逢春在金融界的声望地位,几乎可以和股神巴菲特比肩。
但是,尚逢春这个人却十分低调,且行踪神秘。除了他主动接下的采访,媒体记者几乎抓不到他的小道消息。
而对于这种大神级别的人物,私生活当然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事。
可媒体报道来报道去,报道的都是他和妻子窦君澜的陈年旧事,没有多少噱头。
窦君澜的祖上是正红旗,和尚家是世交,两人的婚姻很老套。
娃娃亲式的家族联姻。
这种故事太平淡,媒体早些年报道过几回,就开始想尽办法去挖尚逢春的情感轶事。
但是,尚逢春一生都格外小心谨慎,媒体轻易挖不到他的消息。
他与那女留学生的事,也被尘封于地下。
尚蔚蓝是在母亲入住乡下那一年出生的,一直都和母亲住在乡下,直到到了入学的年龄,尚逢春才将她接到了市区。
母亲却一直不愿意回去,哪怕与女儿分离,也不改初衷。
别人家的父母都生活在一起,她的父母却自她出生起,就分居两地。
开学,她就回去和父亲住;可父亲常常不在家,她总是趁假期回乡下和母亲团聚。
学校许多人都有兄弟姐妹,即使父母不在身边,也不至于孤独寂寞。
她不能从父母这儿实现家人团聚的愿望,只能退而求其次。
她曾经和父亲提过,她想要弟弟妹妹。
父亲只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后来,她又和母亲提了这一茬。
母亲也只笑了笑,但笑里似乎有她当时不懂的东西。
自此之后,她只要在母亲面前提到父亲,母亲总是这样的笑。
这样的笑,让她难受。
她无数次想要改善父母间这种冷冷淡淡的关系,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母亲总是说:“等你长大了,如果婚姻不能让你觉得幸福快乐,你再回到妈妈身边,就会明白妈妈现在是多么幸福自在。”
“和爸爸结婚,您不快乐吗?”
而母亲沉默了片刻后,又露出一抹苦涩中带点释然轻松的笑来:“你爸爸不容易。他如果将来给你新找了一个妈妈,你不要抗拒,要学会和新妈妈相处。”
尚蔚蓝却说:“我问过爸爸类似的问题,他说,他只结一次婚,我的妈妈只有一个。”
在尚蔚蓝的记忆中,她从没见过父亲发自内心地笑过一回,似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有在生意场上、谈判桌上,他才会神采奕奕,浑身都似散着光芒。
她自幼被他带在身边,目睹了他在自己擅长的金融领域里如何游刃有余,市场的每一次起落涨跌,他都能提前做好预测。即使在金融危机席卷全球的时候,他也能将损失降低最小,全身而退。
她被他在专业领域的魅力和决断所折服,决定以他为榜样,在这方领域里闯出一番天地来。
在她和父亲提到自己的愿望时,父亲跟她讲了一大段话。
是她出生至今,父亲和她说话最多的一次。
他严肃又温和地告诉她:“你要涉及这个领域,就必须会读会思考。市场的每一次波动,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找到其中的规律,就算是在经济不景气时期,你也能比别人做得好。当然,摸清市场在每一阶段的波动规律,这就需要靠你自身的努力了。你不仅要关注经济领域的时事新闻和政策,还得有极其敏锐的政治嗅觉,能够冷静地做出分析和判断,将眼光放得长远一点,不能因眼前的得失就心浮气躁。
“就拿互联网来说,自互联网技术启动以后,凡是接入了互联网的国家和地区,人们的生活方式已经在悄悄改变,不用行千里路,也能获知天下事。中国虽然还没被允许加入国际互联网,但是,这一天不会太远。你如果能抓住这次全球大机遇,提前做好布局,到时候国内互联网的领军人物,也会有你的名字。”
尚蔚蓝第一次接触互联网的创业公司,是跟着父亲去香港的时候,这是亚洲最早接入互联网的地区之一。
而父亲也一直在积极地为中国大陆地区加入互联网而努力。
到1993年,美国才允许大陆加入国际互联网;1994年也因此被称作中国互联网的元年。
那之后,互联网在国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少人开始转战互联网。
她也得以在这股互联网浪潮的推动下,将早些年规划好的互联网计划实施了出来。
父亲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经济世界的大门,踏进去后,所有的路都得自己来走。
自此,她才感觉自己与父亲的距离更近了。
两人之间,不单单是父女,更是师生,是朋友。
她也终于在父亲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为她骄傲。
为人父,似乎都爱操心子女的婚姻大事。
这些年,她为了事业,已经耽误了最好的年华。
而她也万万没想到,她那深埋于内心的情感,父亲竟然知道。
“你喜欢霍家的老大,是吗?”
“是喜欢,不过……” 对于感情,她并不忸怩,喜欢就喜欢,被人看穿,也不会遮遮掩掩,“他似乎有喜欢的人。”
“身为霍家人,他的婚姻大事,他自己做不了主。”
尚蔚蓝并不想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阻止了父亲要和霍家联姻的念头。
但是,她没料到,霍家的两位老人会主动向父亲提出这样的想法。
父亲询问她的意见,她当时就当着两位老人的面拒绝了这桩婚事。
没过几天,两位老人又带着礼物登门了,直接找她谈话,态度十分诚恳:“我们知道想娶你的人排着队等着你来挑,那些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比我们霍家强百倍。霍家除了在政界有点声望,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如那些人,更无法和你家比,让你嫁进我们家真的是太委屈你了,可我们还是想争取一下——你和锴英中学是同一所学校吧?虽然彼此不认识,但是,好歹是校友,以后也有话聊。你嫁进来后,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由,我们不会约束你的!”
尚蔚蓝从没见过这样求着自己当儿媳的公婆,有点不太好说重话。
她尽量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您们太谦虚了。据我所知,想要进您们霍家门槛的人,应该也有很多吧?我……我和霍家大少爷没什么交集,所从事的领域也不同,以后相处起来,可能有点困难。而且,我看大少爷和您们家收养的那个养女之间的关系好像挺好的,两位老人家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话到最后,两位老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似忿恨似难堪。
因在尚蔚蓝面前,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很快,老人家的脸上又有了笑容,说:“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都挺好,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进了门会和叔伯妯娌之间的关系处不好。”
尚蔚蓝真的很头疼。
她明明已经拒绝得很明显了,老人家话里话外却已然将她当成了一家人。
最后,她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我要嫁的,是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霍锴英他不是这样的人!”
霍家两位老人灰心丧气地离开后,她以为和霍家不会再有任何接触。
哪知霍锴英竟然登门了!
中学时,他高她两届,是学校的佼佼者,引人注目。
自然引起了尚蔚蓝的注意。
但是,除了学校组织的活动上听过他登台演讲过,她几乎很少听到他和周围的人高谈阔论。
而她确定他有喜欢的人,只因为学校周末放假时,总有个女孩在校门等他。
她知道那女孩是霍龄英,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她也一直认为两人之间只有兄妹之情,直到那天在图书馆目睹了一切。
学校临近期末考试,图书馆针对学生二十四小时开放,很多学生都选择在图书馆复习。
当然,那些情侣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和对象在这儿约会。
尚蔚蓝来图书馆不是为了复习,而是为了借阅期刊文献。
受父亲的熏陶,她在念书时,就对世界各国的时事政治和经济形势格外关注。
在这里,她可以借阅各年份的期刊报纸,比外面报刊亭和书店要齐全。
除了借阅这类期刊文献,她对各大洲的地理、风俗也格外感兴趣。
当时,她正在地理区域的南美一类的书架前翻找能借阅的书籍,却发现她所在的书架对面也有人在挑选书籍。
那一块区域是冷门区,选书的人,除了她,就只有对面那个人。
她本来没太在意,继续挑选着合意的书,却听到对面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又有人来了。
“哥,你还要多久啊?我快饿死了!”
她听到女孩子娇嗔的声音,很陌生,却让她十分羡慕。
从小到大,因为父母分居的缘故,她的心智比一般女孩都要早熟,更不会对父母撒娇。
不对父母抱有这方面的希望,她便一直渴望能拥有弟弟妹妹,让她能拥有一份简单快乐的亲密关系。
可结果呢?
她除了羡慕别人,不被拥有的依旧不被拥有。
她掐灭心中这点希望,找到了想要的书,刚将书从书架上的众多书册里抽离,对面的声音让她的心跳猛然停了一瞬。
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是他的声音。
“你也帮我找找——《拉丁美洲史稿》,这是商务印书馆根据北师大和人大的教授的讲稿整理出版的,当时只在出版社内部发行,因为学校老师里有出版社的亲戚,所以有幸获得了两册,贡献给了图书馆。只有两本,很难得……帮我去另一边找找,找到了,你就能吃饭了。”
“这么多,怎么找啊?”
尚蔚蓝看着刚拿到手里的《拉丁美洲史稿》,又在附近的书册里找了一圈,只剩下她手里的这本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割爱,抬头的刹那,透过一列列书籍上方的空隙,看到女孩在霍锴英脸上亲了一口。
尚蔚蓝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紧紧地攥住,一呼一吸都觉得困难。
“小心被人看到。”霍锴英小声说,语气十分宠溺。
“看到就看到咯!我们又不是亲兄妹!”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高兴雀跃,“好了,奖励拿到了,我去帮你找书——书名叫什么来着?”
尚蔚蓝这才知道,对面那女孩,是霍龄英。
她听到轻快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没听完全霍锴英的回答,慌得将那本《拉丁美洲史稿》横放在书架的书籍上面,匆匆绕到了另一排书架后。
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图书馆。
这份不经意间萌生的感情,在她还没有机会认识他之前,就被生生地掐灭了。
她总是想要忘记,可偏偏忘不掉。
后来,他入政界,她偶尔能在报纸上看到他的消息,也能看到他发表在期刊杂志上的文章。
她将有他身影和笔迹的报纸期刊偷偷珍藏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越陷越深,抽不了身了。
然而,即使如此深爱着他,只要他不爱她,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嫁给他。
那不是她要的婚姻!
可是,霍锴英亲自上门求婚,她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嫁过去,她才觉得自己傻透了。
她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要养他和霍龄英的孩子?
她多么想当一个不合格的后妈,可是,她所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这么做,哪怕有这样的念头也不行。
没多久,她就转了念头,说服自己从心底接纳了那个女孩。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会好好抚养她,给她最好的,让她只认自己做妈妈。
她成功了。
衲衣在她面前很听话温顺,不用她交代,就知道谁才是养她成人的妈妈。
但是,她始终害怕霍龄英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夺回衲衣的心。
哪怕几率渺茫,她也不会允许一线几率存在。
经济学里,不允许这样致命的概率存在。
最后,她找到了霍龄英的致命处。
张泽灵的母亲和霍龄英是姐妹。
而霍龄英之所以会沦落为孤儿,是因为姐妹俩的母亲无法承担起抚养两个女儿的重任,选择将身为妹妹的霍龄英给遗弃了。
霍龄英对于幼年被母亲遗弃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在还没被赶出霍家前,意外得知姐姐嫁给了北京一户姓张的中产阶级家庭,她常常以霍家小姐的身份登门拜访。
一来二去,就和张太太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甚至哄得张太太和她订了一门没着落的娃娃亲。
“姐姐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要是我能生个女儿,真想让他做我女婿。”
“你要是嫁了人,真的生了个女儿,我们可以给孩子们定个娃娃亲。”
“那可说定了啊!不能反悔!”霍龄英道,“不过,现在的社会不提倡这种娃娃亲了。我想,到时候就让两个孩子常在一块儿,相处久了,感情自然就处出来了。”
“那敢情好。”
后来,霍锴英更是被霍龄英哄得晕头转向,一向保守正派的人,竟然为了她,不惜与家族对抗。
虽然结果失败了,但是,霍龄英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男人为她肝脑涂地。
而张太太是信守约定的人,即使霍龄英不在霍家了,她也始终记得和她的约定。
张泽灵被送到乡下,是尚蔚蓝同意的。
当时,她不知道霍龄英和张太太的关系,也没想过这是霍龄英因为接连被母亲和霍家遗弃的报复。
张太太来找她时,只说张泽灵太闷,城市里又没有什么玩伴,想让他去乡下待一待,让他活泼一些。
她想,衲衣在乡下总是到处疯到处野,张泽灵去了,正好可以让她收敛一点,也可以陪陪她。
两个人相处出感情来,她并不惊讶,反而觉得张泽灵靠得住。
可等她查出霍龄英和张太太的关系后,她感觉自己花费在衲衣身上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一旦让衲衣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自己表哥,这孩子会疯。
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隐瞒,暗中撮合了曲弯弯和张泽灵。
张泽灵只有结婚生子了,衲衣才会彻底死心。
消沉就消沉,只要人不疯不废就好。
可霍龄英却始终不罢休,抓准了她不敢将真相告诉衲衣的心思,竟然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让衲衣和张泽灵复合。
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但是,她知道这种事瞒不住。
康帅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拯救衲衣的一丝希望。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需要衲衣的心理承受能力能接受这份真相为止。
当然,她也明白霍龄英的企图。
她也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能彻底摧毁张泽灵的时机。
只要从精神上毁了衲衣和张泽灵,就等于报复了霍家,也毁了张太太的一切。
这样,霍龄英的怨恨才能平息。
而最好的摧毁方式,霍龄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她要让两个人近亲结婚并生子,从根本上毁掉这一切。
好在,尚蔚蓝需要的时机来得早一些。
她见到了康帅。
只要康帅能帮助衲衣慢慢走出张泽灵带给她的伤害,那么,关于那份真相,衲衣也能一点点慢慢接受。
她了解衲衣。
爱一个人时,她是全心全意、死心塌地的。
只要她的心思都在康帅身上,真相带给她的震撼和打击,就不会将她压垮。
可谁知,所有的关系又彻底乱了套,反而将她推向了另一处深渊。
即使父亲的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但身在尚家,她还是听到了一点流言。
母亲为什么不愿意和父亲回家的原因,她一直在回避。
她曾听家里的仆人私下谈论过,父亲和母亲结婚不久后,就因为生意出门了,大半年才回来。
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而那女人还带着一个小女孩。
“太太说,那女人是先生母亲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来投靠的。可先生领那女人进家门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可不像是太太说得那样,看上去十分亲密,倒像是一对夫妻。倒是先生自己承认了,说那女孩是他和那女人的,还问太太为什么在他家里,弄得太太好不尴尬。
“事后,太太嘱咐我们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我们三个人是太太嫁进来后才进来的,太太对我们很好,她不让我们说,我们当然不会说,现在跟你讲就是替太太不平。那孩子快一岁了,很明显是太太进门前就生下来了。天下男人全都是一个德行,瞅着碗里还想着锅里的,没想到先生也干这种缺德事!还好那女人也有点自知之明,住了两天,就带着孩子哭着离开了,太太也住到乡下去了。那时候,太太都怀了你大半年了,我们都劝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可太太看似温柔慈善,性子却很倔,坚持住到了乡下——你就是在乡下生的。”
仆人私下里的一番话,让她心如冰窖。
从此,没再劝过父母和好的话,也对弟弟妹妹不再抱任何希望。
她虽然渴望亲人间的亲密关系,但是,对于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一直很排斥。
却没想到,那个姐姐,离她如此近。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霍龄英。
“这么说,霍龄英和张太太真的不是姐妹?”她将思绪捋清,望着静静看着她的衲衣,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慌乱,“那她们的姐妹关系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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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一零四章昨日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