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龙吻

　　被白童子当头一弹打过来，桔梗反应极快，或者说，他早就做好了会挨揍的准备，马上便能做出回击动作。

　　只见他五指曲张几下，指尖遥遥朝室内装饰花盆那处一点，复又往回一勾，妖气溢出。他不愧是山林的精怪，操控草木驾轻就熟，那盆大叶植物立刻有了回应，宽大的叶片迅速生长，蔓延，像堵坚实围墙一般拦到桔梗身前。

　　白童子的妖气弹却不似他想象中那么好糊弄，即便叶片层层落落遮天蔽日，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连个缓冲都没有，脆弱的植株被接连爆开，叶脉四落。很快，没有被完全消耗完的妖气弹便近在咫尺，撞到桔梗面门跟前。

　　他却不慌不忙，仍有后招，五指紧握置于唇前，一口气穿过其间缝隙呼出，草木精气凝做一道新的屏障，在半空中飘渺悬浮，似一层轻纱。

　　那物质不知有什么名堂，竟真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胶水似的把妖气弹给困住了。

　　白童子‘啧’了一声，强大感知力扩散开来，一边分析那拦路虎内里物质，一边挥刀直冲而上，尝试物理攻击。

　　他还抱着夏生，是以并不激进，步调稳当迅捷，谋求一击而中。桔梗赶忙高高跃起，没有让他的刀芒与那轻纱屏障直面接触，大概有所顾虑。

　　白童子心里有了底，脚步一错反手甩刀，刀锋跟在桔梗后面，如影随形。这大个子也许更擅长借力打力，对近身战不是特别得心应手，又或者是场地太小，他的招式发挥不开。总之这对白童子来说算一个有利条件，他当下穷追不舍，气刃刀势双管齐下，不怕对方不中招。

　　桔梗被这一串连击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正如白童子所想，在四面都是混凝土石的室内，条件于他而言极其不利，可利用的草木寥寥无几，只得且挡且退。

　　没想到这个看似少年人的童子妖怪打起架来居然这么游刃有余，看来天生善战。桔梗面上勾着笑，实则心底早已有些叫苦，早知如此，他应该把人忽悠到外面再开打的，明明之前才放了狠话，这下子要是被抓住，不得先活活脱掉一层皮哦。

　　心里特别有对未来可能苦逼的自觉性，为了保住自己帅气的外皮，桔梗一拍手，妖气似浪涛般汹涌泻出，缠绕在身周。一边作势抵抗，一边学白童子那样，尽力往一起凝练，使其拥有攻击能力。

　　本来他的妖气虽然庞大，与山林同样浩瀚宽广，但凡事不可能尽善尽美，拥有着如此巨量妖气储存的同时，他自身属性散乱零落，韧性不高。是以无法轻易凝聚，直接伤害性跟白童子比起来有些低。

　　与白童子这样面对面你来我往一番，倒是叫他有点领会，索性直接尝试，把那道拧做一条长鞭的妖刃朝后方凌空甩去，意图还击。

　　白童子打架经历丰富，理论储备也十分强大，一眼便能看出袭来的绿光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冷笑一声，简直要把轻蔑之意写到脸上，随随便便伸手一劈，将那气刃送回大自然里去了。

　　见他应付的如此轻松，桔梗不免有些受打击，不过自身弱点他早就知道，倒也不灰心丧气，而是再接再厉，接连打出几道同样的攻击，一道比之一道更为凝实，可见还是有进步的。

　　这几招下来，成功为他争取了一定时间，再不够看的招式，白童子也得费神打散，稍微停一下脚步。桔梗趁此机会迂回至窗边，沿着进来的原路一跃而出，四下环视。

　　白童子差点紧跟着追过去，恰在此时怀中人一声痛哼，嗓音听起来有些呜咽，他才想起自己原本就只是为了把那牛皮糖给赶走而已。崽子的咒印不能再拖了，眼看那些花纹都快遍布夏生满脸，黑色印记散发出不详之气，白童子蹙眉把他又搂紧了一些，缓缓往回退去。

　　却在下一刻，本已跑出去的桔梗又掉头返了回来，一副重整旗鼓再来一战的架势，特别锲而不舍。白童子快被他气死，二话不说横刀一甩，一团比之前更为暴烈的妖气弹闪电般劈撞而去，没有半分留情。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闲着，知道这一击对方也很有可能直接用那种妖气屏障生生接下，白童子当机立断往前直冲，妖刀前端紧随气弹突刺，不管桔梗想用哪招来抵抗，都得硬受其中一击。

　　绿发妖怪被他这暴躁的模样吓了一跳，顿时汗颜，招手把刚才在外面召唤来的助力放出，口中无奈道：“咱们非要这么拖时间一直打吗？明知道那个小家伙快要撑不住了，就与我做个交易又有何不可，你这是在舍大取小，得不偿失。”

　　“……啧。”

　　白童子不爽地咂舌，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若是自己妥协这一次换来牛皮糖不再纠缠，夏生才有时间得到解救，何况对方一眼就看出夏生身负双重诅咒，似乎对这方面很有一套，应该能很快解咒成功。

　　若非他所求之物是夏生身上的鳞片，也许自己早就答应了。

　　他暴躁地挥刀连砍，斩开迎面扑来的爬山虎群，往前猛一踏步，刀尖堪堪停在桔梗胸前。见对方身体往后仰着试图脱离，且把自己又一次被困住的妖气弹给还了回来，打算再次示好来获得交易机会，白童子眯着眼睛停下了手中动作，与他就这个姿势僵持在原地。

　　桔梗举着双手横在胸前，以防白童子突然暴起把刀尖再往前送一送，直接捅进自己肚子里去。刚才自己说的话大概终于戳中对方在意的点，看白童子似是认真开始思考，他悄悄呼出一口气，捏着植物种子的掌心中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下次再跑来挑衅别人，他一定得挑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地形。

　　半晌过后，白童子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收手将长刀抽离桔梗身前，竖立于旁侧，只做威慑。他紧紧拧着眉头，看上去不但没有为这个决定而感到轻松一点，反而更加变得烦躁不堪起来。

　　桔梗于是了然，知道这个心高气傲的童子妖怪准备妥协了，为了他怀中那只中咒的小妖怪。

　　果不其然，下一刻，白童子阴测测开口对他道：“龙妖鳞片在生长过程中会自然掉落，那时再将交易之物给予汝，可否？”

　　“哈哼~我能说不可吗？”桔梗晃晃食指尖，一本正经道：“那时的鳞片功效肯定不如直接拔鳞来得好，可以的话，请容我郑重拒绝。你在担心什么，龙妖自愈能力强悍，即使拔鳞，很快便可以长起来的。”

　　废话！这种程度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他在意的又不是鳞片长不长的问题……

　　白童子无意识地咬咬后槽牙，半天下不定主意，搂着自家崽子看他满脸难耐的模样焦躁不已。拔鳞之痛，不必多想他也知道夏生会有何反应，十有八|九会直接哭出来吧，除非把他给迷昏过去。

　　“汝能先给他解咒吗？随后再来说拔鳞之事。”白童子又退了一步。

　　桔梗眼角一挑，摊手道：“哈哼~不是我不愿意，只是看你这样子，总觉得如果我先帮他解了咒，恐怕下一刻就要小命不保。被我这么威胁，任谁都会不爽的，你想事后杀人，我倒是能理解，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咱们最好还是先一手交货，然后再来解咒不迟。我的信用你不必担心，只要拿到鳞片，我不会一走了之的。”

　　“……啧。”

　　现在的妖怪真不好糊弄，白童子咂咂舌，干脆将妖刀收了起来，黑着脸回身将夏生放回床上。有桔梗在一旁捣乱，他根本没法安心给夏生解咒，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就干脆点去做，他打算先用自己的毒把夏生彻底迷昏过去，再来选一处不会太敏感的地方拔鳞。

　　桔梗见他挥出一片暗紫色妖气到那小妖怪身上，然后左捏捏右揉揉的确认对方还存有几分知觉，冷肃脸色看上去像要砍人，眼神纠结无比。

　　他暗暗叹了一声，心说感情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他可不想把随便什么人如此放在心上，那感觉太不自由了。

　　等到夏生确实连一丝反应也无，面上痛色都衰弱下去，嘴唇泛起一片青紫色之后，白童子轻揉一把他凌乱的发丝，伸手将垂在一边的尾巴抓在掌中，细细打量起来。

　　桔梗在一边耸耸肩，简直对他婆妈操心的表现叹服不已，好心开口道：“我之前曾经见过一只龙妖，跟他说过几句话。按理来讲，拔鳞是不可能不痛的，你若实在不愿他受苦，不如选尾端那处的小鳞，还稍微好一点。”

　　白童子不理他，顾自捏着手心里的尾巴到处捏摁，寻摸夏生神经反应小的部位，可以说是非常小心了。

　　直到指尖触及尾尖，那一处细白的小块鳞片似乎确实不会让夏生反应太过剧烈，只是稍微抽动一下肌肉。这里可行，他定了地方，安抚地拍拍半妖，慢慢将其中一块鳞片撬了起来。

　　因被撬开鳞片而暴露在空气里的粉嫩皮肉很快出现在白童子眼前，似是瑟缩一般猛然抽搐了一下，慢慢变得愈加嫣红，可怜巴巴。白童子不自觉地朝那里轻吹一口气，另一只手加入过去，摁住最下方鳞根与皮肉相连之处，狠心迅速一抽，将那小鳞瞬间拔了下来。

　　他这动作倒是干脆利索，不似之前那般婆妈，只是鳞片拿下来的同时，夏生整个人都骤然颤抖了一下，看来还是痛的。且那皮肤与鳞片相接之处理所当然流出血来，源源不断将四周其他米白色的鳞片染红，看在白童子眼中，真是格外心里不痛快。

　　他尚且不知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只是脸似黑炭，一边揪下一片衣角，捂住那个小伤口，一边随手把那片精致的小鳞放到身侧，苦大仇深瞥了一眼。

　　桔梗干笑着遥遥朝那里一看，虽然他确实建议拔尾端鳞片要好一点，但这一片也未免太小了，不知能起多少作用。他这么又追又打，冒着被对方记恨的危险寻求龙鳞，最终却只能拿到这么一小只吗？总觉得很亏。

　　这样想着，虽然咄咄逼人有些过分，不过为了自己着想，桔梗仍旧大大咧咧开口道：“喂，白童子……是吧？你这一片也太小气了，不觉得那与我的付出十分不对等吗？完全不够啊。”

　　正在心塞的白童子闻言，差点又是一刀杵过去，斜眼狠狠瞪视那得寸进尺的妖怪，冷声道：“再多嘴，汝就别想从这里离开了。”

　　“好好好，”桔梗举手做投降状，“我不多嘴，就是觉得有点亏……如果我顺便把他的伤口治好，你能再多给我几片吗？”

　　“……”白童子真的很想一刀把他劈成两半，要不是这家伙有点本事，缠的人脱不开身……“做梦去吧，赶紧来解咒。”

　　“哦。”

　　桔梗老实闭嘴，不再惹这个婆妈的大妖怪，重点是不想让小情人受苦，他懂得。

　　解咒以后直接跟小龙妖交涉好了，如果另一个小家伙脾气好点，说不定他还能再多得几片。

　　小心警醒着白童子的动静，桔梗从另一边绕了过去，同样站在床侧，俯身去看夏生情况。中了双重咒印，又被折磨许久，再加上中了白童子的瘴气之毒，龙崽的状况可说是相当糟糕了。

　　他思忖片刻，对白童子道：“把他身上的毒先解了吧，免得有其他变故，我去打些水来……哦对了，麻烦你俩把衣服穿上成吗？我看见怪别扭的。”

　　“……”

　　这才发现自己和夏生还保持着只身着背心短裤的状态，白童子顿时无话可说，一把将被子甩上来遮住夏生身体，然后摸摸索索探手进去给他穿衣服。

　　桔梗看他忙忙碌碌根本顾不上自己的模样，摊手走向门口，准备从卫生间里搞些水。

　　再出来时，这二人已经倒腾完毕，夏生身上的毒也被解开，脸色重新泛起潮红，咒印纹路逐渐蔓延。桔梗快步走过去，水盆放到一边，二话不说召唤出草木精气，直接挥手罩到床铺上方，这能让夏生舒服很多。

　　在此之前，白童子已经先一步开始做解咒准备，原先替夏生纾解发泄从而解咒的方法被夏生本人一票否决，他只能用强行解咒的方式另外下手，先把最初中咒之处打开，好方便后续动作。

　　桔梗看了看最初那个牙印状的咒纹，为难咂舌道：“这是直接被咬到了吧，难怪如此棘手，死气直入体内，得先祛除才行呢。光把咒印打开不够，得放点血。”

　　白童子低低应了一声，大手一箍，将夏生手臂整个儿连根夹住，这样暂隔血液循环，痛感也会减少一些。随后他并指一划，把崽子手肘切开，举在半空中让它慢慢渗血出来。

　　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立时随着血液流淌向外漫溢，腥臭难闻，充斥着不祥之感。白童子随手一拍，将它们当下消除掉，随后将妖气聚于指尖，开始沿着夏生经络游走，试图逼出那些该死的死气。

　　桔梗自觉跟上，用自己纯粹的草木精气助他一臂之力，山林气息温和无害，夏生不会太过受苦。两人合力之下，那些纹印很快如潮水般退去很多，重新露出龙崽原本苍白的面容。

　　白童子几不可闻呼出一口气，微微放心了些，心下不由有点后悔，早知道需要妥协，刚才他就不跑那么久了。

　　死气跑得差不多之后，桔梗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团青绿色精气赶过来，摁到了夏生的伤口上面，慢慢催动使其向体内渗透。见那团子的颜色浓郁非常，透露着勃勃生机，白童子心领神会，反过来跟上他的步骤，同样再次沿经脉游走。

　　这精气似是受到主人桔梗全程控制，直往咒印纹路上挨凑，一路净化，消减纹印的作用。夏生不可能全无反应，那些纹路不知到底是什么物质，像是有实体般在他皮肉里生了孽根，这样拔除，便犹如割肉削皮一般，虽没有伤口，可也相当疼痛，叫他冷汗涔涔而下，浸湿衣领。

　　白童子见自家崽子辛苦，紧咬着牙关，不由伸手过去帮他掰开唇齿，把袖子拽下去给他咬住，防止嘴里再受伤。

　　见状，桔梗简直对他佩服至极，汗颜道：“你还有闲工夫做这种事，他中咒这么久，疼是难免的，咬着衣服也没用啊。”

　　这是典型不解风情的说辞，这种时候哪怕能帮夏生舒服一点也是好的。白童子难得在这方面有优越感，不理他自说自话，又伸手帮夏生擦了擦冷汗。

　　桔梗知道他不待见自己，只好耸耸肩，倒也不嫌尴尬，嘴里不闲着，继续道：“看见咒印走向了吗？等到脖颈这处退下去，你就把小妖怪的衣服拽开一些。心脏那里处理要谨慎一些，万一他受痛太过，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这小家伙心肺功能还好吗？”

　　“……”心肺功能？是指心脏的运作机能吗？

　　没听说过这个名词，白童子微一沉吟，猜测着说道：“他应该不错，平日里运动量也很大，健康得很。不过汝还是小心些，别太快。”

　　“懂得，”桔梗笑道：“你的小心肝儿，我哪敢粗暴对待，看在咱这么劳心劳力的份上，等他彻底好过来，能不能别追杀我？”

　　听得他这话，白童子并不直接应答，而是若有似无的冷嗤一声，交给他自行体会个中真意。不追杀他？怎么可能，害他们墨迹了这么久，软硬兼施逼自己拔夏生的鳞，他不可能轻易把这事揭过去。

　　桔梗还不是很了解白童子记仇的秉性，见他模糊哼了一声，以为对方是应下了，只不过放不下脸直说。如此，他心内稍安一些，专心致志继续手里动作，慢慢将咒纹一路消褪至肩骨之处。

　　白童子记挂着夏生感受，连忙伸手把刚才穿好的衣服又给扒开，露出夏生胸口纹路诡谲的咒印。兴许诅咒主人也知道心脏之处乃是要害，出现在二人面前的纹路着实有些吓人，线条密集不说，团团缠绕起来，使得心脏正上方那里看上去黑压压一片，模样像一只半熟的果实。

　　又或者，就是果实也说不定，待到果实彻底成熟，夏生他一定会被咒印彻底逼疯，丧失意识的吧。

　　思及此，白童子不好受的撇撇嘴，轻拍夏生额头一下，悄然叹了口气。跟着桔梗的指令，他将妖力打入夏生心脏周遭几个穴窍，先不管其他蔓延出去的线条，专注于心脏之上，两人开始齐齐推动那草木精气，力求一退成功。

　　眼看着那些青绿色的生机就要被逼入夏生胸腔之内，莹莹绿色已然显现在皮肤上面，还时不时消灭掉一些漏网的死气。却在此时，大概是要害心脏终于被触动，那种大难临头的痛感激发了夏生的潜意识。只见半妖猛一睁眼，妖异红瞳转向这边，猝然开始挣扎起来。

　　专心致志的二妖均被他吓了一跳，来不及发力控制，被夏生逃脱了出去。半妖无机质的视线在白童子身上一晃而过，不作理会，反而看向桔梗，抬手就是一发岚炎轰了过来，跟白童子一模一样的不留情面。

　　或者说，他现如今根本没有能够留情面的理智，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白童子朝桔梗大喝道：“别对他出手！吾去抓他！”

　　差点被击中，至少头发丝儿已然毁容的桔梗：“……”你似乎没看见有事的是我？

　　山林妖怪伸手抚弄一把自己青翠的发丝，简直欲哭无泪，这么好的头发，你们怎么舍得这么对待它哦。瞧瞧这顺滑的手感，清秀的色泽，都被你们给毁了……

　　心里甚觉苦逼的桔梗自觉往后一退数十步，当真什么也不做，只是退出夏生攻击的范围。白童子则早已迎面而上，想要抓住受惊的夏生继续给他解咒，这臭小子，身体反应也太敏感了，还昏着就爬起来反击，净给他找事。

　　这样想着，发现夏生虽然作势警惕，但并没有朝自己动手发起攻击。白童子挂着一脸有些按捺不住的微笑，又是无奈，又是别扭，揉身朝那多事的崽子一举冲了过去。

　　既然不愿意攻击自己的话，就给他好好听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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