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逆流（伏赫）

　　“我很遗憾，我一直以为说实话是非常值得赞赏的行为。”
　　然而你却从来不说实话，赫敏在内心讽刺地想，你也许忘了自己只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但无可否认，你的确在强迫我。”
　　“如果你很在意那件事，那么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会诚实地回答你。”里德尔从口袋里拿出了魔杖，放在指间玩弄着。
　　赫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话不会从他口中说出，因为他从来不会把主动权交给别人。她很快就意识到这可能只是一个噱头，一个用来堵住她的嘴的借口，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回答呢？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赫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蔑而不在意：“哦，那么你告诉我，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里德尔扬起眉，倒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平静地回答道：“一无所有。或者说，任何能致使这种事发生的因素。”
　　“……比如说？”
　　“死亡，失控，因为能力缺乏而导致的失去，以及匮乏、受制、不适当的自大……还有一些边缘的可能因素，比如不可控的命运、机缘巧合、难以动摇的权威……”
　　“你所说的这一切，大多是难以避免的东西。”赫敏慢慢地说道，“你害怕的东西倒是出乎意料的普通。”
　　“很多人害怕的东西都能折射出他们内心的软弱和肤浅。怕黑、怕一个人呆着、怕某种生物，本质上都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恐惧，追究到内心深处就会发现那都是某种成分的匮乏。直面恐惧是很有必要的，那会让你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里德尔平静地说道，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那深黑的瞳孔中似乎有一点银光，“那么，亨德森，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赫敏咬紧牙关，她发现那种令她恐惧的感觉又升了起来，她无法躲开他的凝视，也无法拒绝他的问话。他又在用那种魔法了——也许是不经意的，但的确非常奏效，他对她有支配能力，这毫无疑问。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么？”她咬着牙问道。
　　“当然可以。”里德尔温和地应允了。
　　虽然他是这么说了，然而赫敏身上的压力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她抬起头，里德尔面色如常，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哦，他又在逼迫她……这真是他最擅长的手段，她对此无话可说。
　　“好吧……我最害怕的东西……”赫敏瞪着他，她知道她一旦开口就无法改变了，她无法对他说谎，而他却能谎言连篇，“我最害怕迷失。无论是清醒的迷失……还是无自觉的迷失，我和你不一样，你自甘堕落，而我不是。”
　　“你害怕迷失，难道是因为你觉得你已经走到了堕落的边缘？”里德尔无视了赫敏的后半句话，一针见血。
　　赫敏下意识想说“不是”，但那个魔法阻止了她。于是她改为闭口不言，决心不给他一点可趁之机。
　　里德尔又走近了一步，这次赫敏坚持着没有后退。他伸手拨开了她垂到胸前的一缕头发，低声问道：“告诉我，你在为谁堕落，嗯？”
　　赫敏死死地瞪着他。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只细长的手，回到一个不受他控制的地方去。
　　他一步一步地将她内心恐惧的实像挖掘出来，摆在面前供他观赏以衬托他的胜利……赫敏以前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敌视一个人到这种地步，但他做到了。
　　“你，只有你。”她自暴自弃似的说道。
　　里德尔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容很浅，若不是赫敏对他极为了解恐怕还看不出他细微的喜悦。
　　“诚实是一种美德，亨德森。”他满意地说道，“还有，你的认知恐怕有偏差。这并不是堕落。”
　　赫敏冷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她现在不敢多说话，也不敢轻举妄动。她觉得那种控制似乎在朝某种崩坏的方向扩张，她无法想象他还会想做些什么。赫敏不相信他只会满足于这种语言上的征服，他的贪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非常狭隘，也非常强势。
　　“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明白这个美德……当然，服从也是一种美德……”
　　“别说笑了，里德尔。一味的盲目服从只是愚蠢。我无法认同你对美德的理解……我想，这只是你用于压迫他人的借口。”
　　“我也没想过你能理解，亨德森。”里德尔终于冷冷地反击道，“就像我一直也很困惑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或者说，我觉得可以这么形容——固执，迂腐，自不量力。我还是那句话，反抗我有什么好处呢？会有人给你贴上英雄的标签吗？不会，根本没有，他们只会嘲笑你。你一直都很聪明，亨德森，但在这件事上却显得格外愚蠢……我说的那些话依然有效，希望你能懂得变通，这也是一种美德。”
　　赫敏干笑了一声。在他说话的时候她有无数个瞬间想打断他，但她没有这么做。然而当他说完时，赫敏又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他们的看法太不一样了，光凭言语恐怕根本无法说服对方，只有时间和境遇能证明一切。
　　“好吧，里德尔，就让我们带着不同的看法吧……我想最后总能证明谁是对的。”
　　里德尔又笑了一下，这次明显了许多。赫敏不情愿地发现他的笑容竟让她感觉有一丝心动——明明前不久她还觉得他这张脸就是个噩梦。
　　“我想，应该是我，对吗？”他轻声说道。
　　赫敏没有回答。她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了。

　　他的压制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隐形的威压、卑鄙的手段、令人反感的自负，赫敏决心远离他，不再和他争论一句话。
　　他们每次的对话都以争吵结束，不欢而散，她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他们谁都无法说服谁，赫敏觉得自己对他的复杂情绪全都汇聚在了一块儿，那些潜藏的矛盾如今都从一根线牵引而出，循到究极无异乎两人观念上的强烈差异。
　　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会受他吸引呢？她显然非常不认同他那些冷酷的观点，那又是什么迷惑了她的心智？
　　这个问题在赫敏看见里德尔在一群男生中游刃有余地侃侃而谈时得到了解答。她喜欢上的是他未揭开面纱的表面——足智多谋、彬彬有礼、有点坏却不过分的那一面，而那更真实更黑暗的一面却吓退了她。
　　而在这纠结的过程中，她时而被他打动和迷惑，时而被更深层次的恐怖吓跑，时而徘徊在内疚和仇恨中无法自拔，时而做无谓的反抗和被他允许的挣扎……她难以想象，这样复杂而矛盾的因素怎能在一个人身上结合得如此完美，使得她一旦陷入漩涡就无法摆脱，纵使恐惧、恼怒、绝望、无助，依然无意识地陷入更深的核心。
　　赫敏觉得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她认为他们都需要这个。
　　然而她还是认为有必要在里德尔还没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之前，将这件事报告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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