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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夜
另一边,谭明新也找到机会,私下约见叶承。
两人约在城里一家普通酒楼,就像同僚之间的寻常聚会。
叶承看起来很憔悴,眼窝深陷,他声音干涩的问道:“不知谭大人找我何事?”
谭明新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叹息,开门见山地说道:“叶兄,你我共事两年,我知道你的为人。今日前来,是给你指一条生路。”
叶承身子一颤,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却发现这间包厢位置选得巧妙,周围有什么动静一眼就能发现,有人靠近也能及时察觉。
他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惊疑不定地看着谭明新,强装镇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叶兄还要自欺欺人吗?”谭明新压低声音,“阮清海他们已经在布局,准备将漕粮贪墨的罪责,大半推到你的头上!你如今已是弃子!”
叶承脸色一下子白了,嘴唇发抖,“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兄不必与我装傻,我在说什么叶兄心知肚明。”谭明新逼近一步,语气恳切而又犀利,“你想想,尊夫人的病需要多少银钱?你当初是被谁拉下水,又是谁承诺保你无恙?如今东窗事发在即,他们第一个要牺牲的,就是你!”
叶承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额头冒汗。谭明新的话句句戳中他的痛处。他确实是被阮清海以“筹钱治病”为由拉下水的,本来只想应急,却越陷越深。最近阮清海他们对他的态度变化,他也隐隐感觉到了。
“我……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叶承绝望地闭上眼。
“不,还有机会!”谭明新斩钉截铁,“叶兄,晋元公主殿下明察秋毫,已知你乃受胁迫,并非主谋。只要你愿意站出来,戴罪立功,指证阮清海、冉洪英等人,殿下承诺,必奏明朝廷,法外开恩,保全你与尊夫人的性命!”
“晋元公主?”叶承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惊疑,“她……她不是在吴州吗?”
“殿下人虽在吴州,却已经派人来洪州暗中查探!”谭明新隐瞒了部分真相,“阮清海他们自以为计划得逞,却不知一切尽在殿下掌握中。叶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难道你要看着你夫人被你连累,还是甘心替那些推你进火坑的人顶罪送死?”
叶承内心剧烈挣扎,脸色变幻不定。想到病榻上的妻子,想到阮清海等人的冷酷,再想到这突然出现的一线生机……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像是全身力气被抽空,哑声问:“我……该怎么做?”
得了叶承的指点,李乐安的戏演得更真了。她开始频繁出入那些被引导的场所,有时是码头仓库,有时是看似隐秘的私宅,每一次都像是费尽力气才挖到一点机密。
终于在一次秘密交易中,她得到了一份指向叶承的关键账本。
阮清海听着管家的汇报,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鱼儿,终于要咬钩了。他继续命令手下,将更多精心炮制、真假掺半的线索,通过更自然的渠道,源源不断地送到李乐安手中。所有这些线索的箭头,都精准地指向了洪州别驾,叶承。
而这一切,都被谭明新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叶承。
得知阮清海是如何处心积虑地将所有罪责往自己身上引,把他当成替罪羊,叶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了。他坐在书房里,想起病榻上昏睡的妻子,想起这些年的提心吊胆和煎熬,一股绝望又愤怒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不能再等了。
深夜,叶承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服,避开眼线,敲响了谭明新家后院的小门。
一进门,他顾不上客套,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实的小册子,双手微颤地递过去。灯光下,他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谭兄,”他声音沙哑却清晰,“这是我私下记录的账本,还有他们几次密谈时,我记下的关键信息,包括分赃的比例、经手的人、以及几批最重要的漕粮转运的时间和接头人……都在这里了。”
谭明新接过那沉甸甸的油布包,能感到册子的分量和叶承指尖的冰凉。
叶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叶承罪该万死,不敢求宽恕。只求……只求殿下看在我不曾主动害人、并竭力配合的份上,将来若能法外开恩,务必保住我夫人的性命。她对此事一无所知,她是无辜的!”说到最后,声音已带哽咽。
谭明新郑重收好账本,拍了拍他的肩,“叶兄放心,你的功劳和苦衷,殿下一定明白。冯大人和邓大人也在加紧搜集证据,我们里应外合,一定能拿下他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像平时一样稳住阮清海,别让他们起疑。”
叶承重重点头,“我明白。我会全力配合,需要我做什么,谭兄尽管吩咐。”
一个月很快过去。
洪州城表面依旧风平浪静,李乐安仍在阮清海的布局下努力探查,时不时发现新证据,让对方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但阮清海他们,却渐渐觉得不对劲。
除了李乐安这条明线,似乎还有几股力量在暗中活动。几家关系近的银号掌柜报告,有人旁敲侧击打听几笔大额银钱的来历。几个管漕运关键环节的小吏,也突然告假或调职,虽然查不出问题,却让人不安。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原本应该被严密监控的叶承,最近似乎过于平静了。这种平静,不是认命,反而像是一种……蛰伏。
“不对,绝对不对!”密室里,冉洪英烦躁地踱步,“除了那个姓李的商人,肯定还有别人在查!手段还很高明,我们差点没发现!”
苟永超脸色阴沉,“叶承也不对劲。他最近太老实了,上次我试探他,他答得天衣无缝,这不像他。”
阮清海坐在主位,手指敲着桌面,脸色沉重。他可能低估了对手,那个商人也许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早就埋在身边了。
“我们可能上当了。”阮清海缓缓开口,声音冰冷,“那个商人恐怕是诱饵,真正的刀,恐怕早就架在我们脖子上了。”
“那现在怎么办?”冉洪英急道。
阮清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能再等了!必须销毁所有没处理的账册和信件!特别是我们之间往来的那些,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苟永超会意,接着说:“还有叶承!他知道得太多了!既然怀疑他反水,就不能留活口!”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次阮清海没反对。
阮清海沉吟片刻后点头,语气森然,“就这么办。找机会让他‘畏罪自杀’。伪造好遗书,就说他贪污事发,无颜面对朝廷,自尽谢罪。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三言两语之间,一场针对叶承的灭口行动就此定下。洪州城平静的表象之下,真正的杀机开始涌动。
是夜,月黑风高。
叶承正在灯下仔细回忆还有哪些遗漏的细节可以补充给谭明新。
子时刚过,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叶府不算高的后墙。他们对叶府的格局似乎颇为熟悉,避开巡逻的仆役,直扑叶承的书房。
书房窗口,还透出叶承伏案的身影。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两人留在院中望风,另外三人则用匕首轻轻拨开书房门闩,如同滑溜的泥鳅般闪身而入。
叶承听到极其轻微的响动,猛地抬头,只见三个蒙面黑衣人已如饿狼般扑到近前,眼中寒光闪烁!他心中一惊,却并未慌乱,而是故意大声惊呼:“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一名刺客的短刀已经狠狠刺向他的胸口!“噗”的一声闷响,刀尖被坚韧的软甲挡住,未能深入,但巨大的冲击力仍让叶承踉跄后退,撞在书架上。
那刺客一愣,显然没料到目标竟有防备。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窗外和门口同时响起怒喝,“大胆贼人!”数名扮作家丁仆役的护卫破窗、踹门而入,刀光闪动,立刻与三名刺客缠斗在一起!兵器碰撞声、怒喝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院中望风的两名刺客见行迹败露,刚想冲进来支援,却被从阴影中窜出的更多护卫拦住去路,陷入混战。
书房内的战斗结束得很快。这三名刺客虽是亡命之徒,但守护叶承的护卫皆是军中好手,配合默契,几个回合下来,便将三人制服,两人当场格杀,为首那个被卸了下巴,防止他咬毒自尽,牢牢捆了起来。
叶承捂着发闷的胸口,看着地上挣扎的刺客和赶来护在他身前的护卫首领,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心中后怕不已。
最近洪州城流言四起,似乎一夜之间传遍了他贪墨漕粮,如今公主即将南巡,他被吓得心神不宁,精神恍惚的消息。
前日谭明新秘密找他,说邓将军安排了一队护卫,伪装成奴仆潜伏在他府内。邓将军还赠了一件轻便的软甲给他护身,今日要不是邓将军布置周全,自己此刻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护卫首领检查了一下现场,对叶承低声道:“叶大人受惊了。刺客留了活口,我们需立刻将此事禀报邓将军和谭大人!”
叶承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劫后余生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决绝的愤怒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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