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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
斛律世雄的声音放的很低，带着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似的炽热和坦诚，因此每个字又显得那么滚烫且沉重。
他缓缓低下头来，将额头轻轻抵在高宝德的额间，两人呼吸交缠着，斛律世雄的声音也因压抑而变得格外沙哑。
“我偏偏就是喜欢你。”
高宝德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也一片空白，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仰起头，正对上斛律世雄那双燃烧着光亮的眼眸。
她几乎也忘记了呼吸。
斛律世雄紧紧盯着她，眸里涌动着深深的渴望。
他的目光落在高宝德的红唇上，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越靠越近，带着些许小心翼翼，而高宝德也没有躲闪，只是睫毛颤动的厉害，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揪着他的衣襟。
正在他要吻上去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隐隐的低唤。
“公子！”
两人如梦初醒，斛律世雄的吻落空了。
高宝德比他更快地反应过来，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推开斛律世雄。
他被推得踉跄退了三四步，身上伤口隐隐作痛，眸里流露出一丝不甘和痛苦，又向前走了两步。
可是高宝德已经转身往营帐那边跑了。
月光照亮了她的背影，微风拂起她的衣袍，落在斛律世雄的眼里，朦朦胧胧地，就如同乘月而去的仙子。
高不可攀，不容染指。
斛律世雄的侍卫贺兰拔提着灯笼和高宝德打了个照面，看清是高宝德慌忙行礼，高宝德看都没看他一眼，红着脸，满是惊慌地跑远了。
贺兰拔再回头望去，就看见自家主子正沉着脸站在溪水边的树下，死死地盯着自己，目光冷得像是要杀人。
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思忖着难不成…
贺兰拔赶紧换上笑脸，刚走近就被斛律世雄狠狠踹了一脚，差点没直接被打趴下去。
“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
斛律世雄好事被打断，满腔怒火冲上心头，咬牙切齿地瞪着贺兰拔。
贺兰拔苦着脸：“哎呀我的公子呀，走前将军和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小人定要看着你，别让你…别再让你招惹那位公主殿下…你怎么还…”
斛律世雄给了他一个威胁警告的眼神：“怎么？本公子做事，轮得到你这狗奴才来管？”
“小人这还不是为了您好。”
贺兰拔从小也是斛律世雄一起长大，贺兰拔年岁和他相当，但是毕竟是下属，性情机灵世故的多，他自然也是清楚这位主子性格的，此时头疼不已，禁不住苦口婆心地劝着。
“陛下已经给公主和那尉郎君赐了婚，此次回邺城，只怕就是去成婚的…您…您这样只怕是…”
他顿了顿，咽了咽口水，也不敢直接指责斛律世雄，便只是从高宝德的处境出发，小心翼翼道：“只怕是会影响公主名声…”
斛律世雄脚步一顿，然而往前走：“他们还没成婚。”
他想过了，只要她和尉世辨还没结婚…
自己就还有机会…
就算是结婚了…
只是这样一想，斛律世雄心里除了不甘之外，还有深深的烦躁和痛楚。
而贺兰拔跟在后面，絮絮叨叨：“我的公子啊，那可是圣上口谕，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您啊，小人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
“闭嘴！”
斛律世雄被他念叨的愈发烦躁来火，恶声恶气地道：“再啰嗦一句，我立马把你扔湖里去！”
贺兰拔看了一眼湖面，默默闭上了嘴。
斛律世雄翻身上了马，骑在马上，又下意识望高宝德的营帐处看了一眼，眼眸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缓缓抬起手，手指按在自己的嘴唇处，像是仍然在感受她的温度，和此前留在自己鼻息间的香气。
她刚刚没有推开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里腾升起隐秘的希望和欢喜。
之后两天，斛律世雄倒是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放肆，那种明目张胆地缠着高宝德，虽然他依然还是在紧紧关注着高宝德的一举一动。
直到车队进了邺城。
他整个人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以为自己已经结束了任务，需要马上回晋阳了。
可是高湛的旨意却再次来临，说是准备了宫廷宴饮，特意下旨让斛律世雄一起参加。
斛律世雄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惶恐害怕，还是该伤心。
继续留在邺城，留下来赴宴…等于要直接觐见高湛…
甚至亲眼目睹高宝德和尉世辨订婚。
斛律世雄心里却又隐隐生了念头，若他真去求高湛成全他和高宝德呢？
高湛会答应吗？
还是会…
直接杀了自己？
而高绍德两兄妹前来昭信宫觐见李祖娥的时候，高湛正像寻常夫君那般将她圈在怀里给她画眉。
他这些天总是缠着说这是什么闺房之乐，李祖娥心里虽然抗拒厌烦，但是也还是强忍着，心里想着等他离宫后，自己入了寺庙，这一切的煎熬便也就结束了。
这样一想，对高湛这些看起来有些幼稚的举动，她也就觉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索性任由他去了。
加上为了降低高湛戒心，她偶尔也会温言软语的“关心”两句，这也让高湛欢喜不已，也就使得两人相处愈发“缱绻甜蜜”起来。
若是忽略掉他们之间那些不堪的过往和高湛强势狠戾的手段，两人这段时间瞧起来倒还真像是一对恩爱非常的“夫妻”。
也许要马上远行，高湛也愈发缠人。
他把大部分政务都交给了和士开那群人去处理，自己几乎整日待在李祖娥的昭信殿。
白日陪着她，或是赏舞听曲，或是共同绘画抚琴，晚上则更是耳鬓厮磨，不肯罢休。
听到春雪来报高绍德兄妹求见，李祖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脸上第一时间涌上的是欣喜，但紧接而来的就是不安和慌乱。
按照礼制，高绍德他们来拜见自己之前，应当先去觐见皇上，再拜见太后，最后才是来自己的昭信殿。
想来，高湛早就知道了，但是竟然没有和她说。
他是故意的！
李祖娥下意识望向高湛，高湛表情却有些戏谑，拥着她，语气懒洋洋地：“宣吧。”
“等等！”
李祖娥急了，连忙唤住春雪。
若是让高绍德两兄妹撞见高湛一大早就在自己宫里，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脸还往哪里搁。
高湛眸色微微暗下来，一只手亲密地圈着她，一手玩着她的发丝，似笑非笑地凑到她耳边。
“嗯？怎么？阿姊之前不是心心念念见她们？如今不想见了？”
李祖娥瞪他一眼：“你故意的？”
高湛低笑一声，气息灼热地拂过她耳畔，手臂也将她圈得更紧，语气里带了些恶劣的得意，尾音却勾着缠绵。
“阿姊，你这就冤枉朕了～”
他脸上露着笑，眸色却有些冷沉。
“绍德和宝德是你的心头肉，他们好不容易回到邺城，朕体恤你念子心切，特意免了他们那些虚礼，让他们先来见你，这…难道不是朕的…恩典吗？”
李祖娥用力挣扎了一下，高湛反而将她禁锢得更紧，没有半分想要回避的意思，像是铁了心就要让这两兄妹看看她们的母亲如今在谁的怀里，是谁的女人。
她心里又急又怕又觉得羞辱，眼圈瞬间就红了，用力去掰高湛的手腕，语气也压得低低的，带了些恳求。
“不行…不能…不能让他们看到…”
见高湛始终不肯撒手，她愤恨不已，忍不住低骂一句：“你无耻！”
高湛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依然紧紧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按在怀里，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脸看着自己，语气轻柔，语气却有些森森的。
“阿姊骂朕？”
他神色不满，眼神幽暗：“看来阿姊也不是那么想见她们嘛。”
“那朕索性让她们回去吧。”
他就要下旨，李祖娥更急了：“陛下！”
高湛瞥着她，眸色愈冷：“唤朕什么？”
李祖娥知道他的性子，得顺毛捋，她压下心头的焦急和怒意，也停了那股挣扎的劲，让整个人乖乖靠在他怀里，高湛神色方才缓和了些，只是依然非常不悦，紧紧地盯着她，像是等着她的反应和表态。
她知道高湛这人有点“变态”，就喜欢看自己挣扎无力的模样，喜欢看自己示弱，服软哄他，心头恼怒愤恨不已，却还是强压情绪低低唤了一句：“阿湛…别这样。”
“…若是传了出去，对你颜面也不好…”
李祖娥立刻换了策略，她知道高湛喜欢被顺着捧着，喜欢被戴高帽子，便放软了声音，有些委屈地道：“到时候…也会有损你在两个孩子眼里的威仪呀。”
高湛却依然冷着脸，他确实就是故意的，想看李祖娥如何反应，也有种就是想要天下人都知道的感觉。
虽然他猜到了李祖娥的反应，但是当她真的表现的这般抗拒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很受伤，很生气。
他就这么让她拿不出手？见不得人？
他都不在意那些虚名，不在意天下人怎么看她，她为什么一直这么在意？
反正他现在是皇帝，谁敢说他和阿姊的不是，他就弄死谁。
至于死后之事，他生前痛痛快快行乐一场，死了的话谁还管天下人评他是昏君还是暴君呢？
他早就发现了，做个随心所欲的君王比什么都痛快。
高湛冷哼一声：“颜面？朕才不在意什么狗屁颜面名声？”
“朕是天子！这天下就没有朕不能做的事！”
他手指轻轻抚上李祖娥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触碰着她细腻如脂的肌肤，语气里满是理所应当。
“阿姊，朕如今才是你的夫君，是这天下之主。你在朕的怀里，接受自己儿女的朝拜，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他微微俯身，凑得更近，几乎将唇贴在她的唇上。
“还是说…”
“阿姊心里，依然把自己当成高洋的皇后，觉得被朕碰了，是见不得人的丑事，怕被你的好儿子，好女儿看见？”
李祖娥被他的言语又激起了屈辱的怒火，她死死咬着牙，瞧着高湛那副无耻的模样，恨不得再扇他两巴掌，然而…
然而激怒了他，对自己没好处。
为了不让孩子们看到这难堪的一幕，她也得稳住高湛。
李祖娥再度压下心头的屈辱，眼里也迅速蒙上了一层水光，将脸埋在他颈侧：“阿湛…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害怕…”
高湛拥着她，被她这副模样取悦了，因此身体紧绷感稍缓，但心里仍然不悦，语气也还是有点生硬。
“怕什么？”
李祖娥轻轻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安。
“我怕两个孩子年少不懂事，怕他们到时候一个眼神或是说错什么会惹你不高兴…更怕…怕你因此会不喜欢他们…”
她将身体软软靠在他怀里，手揪着他的衣襟，一副全心依靠依赖的模样，也专挑高湛爱听的话哄着。
“阿湛…你知道的…我现在除了这两个孩子，就只有你了…也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她泪汪汪仰起头：“如果连你也不愿意稍稍庇护他们…他们今后在宫里，可怎么办呀…”
李祖娥见高湛神色有些松动，立刻趁紧机会给他戴高帽子。
“何况，你是天子，是他们的君父，他们合该敬畏你、仰望你。若让他们见到你这般…与我缠绵的模样，这份敬畏便打了折扣…我也不愿你因我，而损了半分威仪。”
“阿湛…你我之间的情意，何须一定要展示给他们看？我…我更想你我独处时，你这样待我。若被他们看见了，我…我心里也不欢喜…”
高湛的神色虽然被李祖娥哄得缓和了不少，但是并未完全被说服。
他一边享受着李祖娥的主动靠近和软语温存，可是让他放弃“宣示主权”他又很不甘心，很不痛快。
他捏着李祖娥的下巴，缓缓摩挲着，语气虽然柔和很多但依然强势，带着点孩子气的醋意和不满。
“哼，巧言令色。说到底，还是不想让他们看见朕。”
李祖娥见高湛非要如此，脾气也来了，索性心一横，使出最后一招，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语气却流露出一丝难得的娇嗔。
“是！我就是不想！你若执意要让他们进来，看我这个做母亲的无地自容，看我羞愧欲死…那便宣吧！反而我人微言轻，也反抗不了你！反正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想法！”
她说完，赌气似的松开手，别过脸去，泪水也适时滚落下来，模样瞧起来又委屈又倔强。
高湛也没料到她这一招。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李祖娥这副模样，稍微怔了怔，就感觉到自己怀抱一空，这让他很不爽。
可是他瞧着李祖娥那梨花带雨又半怒半嗔的样子，心里的不悦和邪火也就鬼使神差灭了一大半，那颗心又该死地软了。
他固然想炫耀，可是终究不想闹得太过让场面无法收场，叫她彻底怨恨自己，只是他也没想到李祖娥会这么犟，便半是无奈半是烦躁地“啧”了一声，又把她重新拽回到怀里，紧紧抱着，语气软了些，依然带着不满和警告：“好了好了。”
“朕依你这一次就是了。”
高湛心里觉得有些窝囊郁闷，想着他堂堂北齐天子，竟然还要回避自己的侄儿侄女？
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情吗？
如果不是因为顾及她的感受…
他在心里冷哼着，满脸不爽地盯着李祖娥看了半晌，然后低下头凑近，带着不满地在她的唇上略有些重地咬了一口，带着一丝负气惩罚和野兽标记领地的意味。
“那晚上…”
高湛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阿姊…嗯？”
高湛这话里的言外之意让李祖娥耳根瞬间爆红，脸上顿时涌上羞愤恼怒的红晕，睫毛也颤动的愈发厉害，但是迫于他的灼热的目光和“淫威”，最终还是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声。
高湛瞧着她这副模样，方才觉得心里更加畅快，一双漂亮的凤眸里这才暗色稍褪，涌出欢喜和满足，轻哼一声。
“那不许说太久…让朕等久了。”
李祖娥心里骂他，表面却乖乖应承，他方才松开手，站起身来，又慢悠悠理了理衣袍，然后又俯下身，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压低声音，带着暧昧和撩拨：“晚上再…算账。”
他咬重了算账这两个字，满意地看着李祖娥的神色变得羞窘。
然而，他并未避到侧殿，而是直接隐入到了寝殿的屏风后面。
李祖娥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紧绷的身子这才有些放松下来。
只是高湛虽然“回避”了，那种独属于他的强势感和威压气势似乎还停留在殿内，令她心头有些发颤。
尤其是知道高湛此时就在屏风后面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等会还要听高绍德兄妹说话，她那颗心就又紧张的七上八下了，又是说不出的别扭和不快，暗自祈祷两兄妹可千万别说出什么惹高湛不悦的话来。
李祖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整理了一番衣袍，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方才让春雪宣他们入殿。
两兄妹未见其人，李祖娥便先听到了她们的声音，尤其是高宝德那清脆熟悉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传来，瞬间又让李祖娥刚刚整理好的心绪崩塌，眼圈又红了。
她站起身，眼巴巴地盯着寝殿门口。
两兄妹未也走得极快，那股熏香先顺着微风和声响而来。
“母后！”
高宝德疾步走在高绍德前面，刚见到她，还未等李祖娥回过神，就顾不得礼数地扑过来，一把紧紧抱住了她，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又带着些许撒娇，仔细听来，还有无数委屈。
她紧紧扑在李祖娥怀里：“母后呜呜呜！宝德好想你！”
李祖娥被女儿这一抱，泪水也立刻控制不住地滚落了下来，她轻轻抚着高宝德乌黑的发髻，突然发现自己那万千言语都横在心头，化作了眼泪和短短一句“回来就好。”
而高绍德也忍不住红了眼圈，但他毕竟是男孩，比妹妹更加冷静一些，只是来到李祖娥面前，遵循礼数，跪地行礼参拜。
“儿臣，见过母后。”
李祖娥这才松开高宝德，高宝德也按照哥哥的模样再行礼拜见。
“快起来。”
李祖娥上前两步扶起两兄妹，她的目光从女儿脸上慢慢移到了高绍德身上，待高绍德抬头时，视线立刻落在他脸颊上那道还未完全痊愈并显得有些狰狞的疤痕上。
她心头一紧，手缓缓摸了上去，微微颤抖着，声音里也满是心疼。
“这是…这是怎么了？”
高绍德垂眸，低声道：“是儿臣自己不小心…练武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伤…无大碍的。”
说罢，他又微微抬起脸望向李祖娥，露出一个笑容来安抚母亲。
他不想提到晋阳那些事儿来让李祖娥不高兴。
然而李祖娥心里却清楚的很，若是树枝划伤，定不会留下这么深这么长的疤痕，定是有人…欺负他们？
在晋阳…他们这些失了势、无依无靠的皇子公主，在那里定受了不少委屈。
可是她明白高绍德的心思。
他故意隐瞒，就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和难过。
李祖娥的目光再次在高绍德两兄妹身上脸上流连了一大圈，泪光盈盈，再度抬手抚上高绍德的脸颊。
“…瘦了。”
他们比去时更高，也更瘦了。
尤其是高绍德，瘦了又黑了，眉眼处稚气尽褪，面部轮廓愈发硬朗，眸底隐隐压着凶狠的戾气，身上也流露出沉稳的气势，看起来和少年时的高洋愈发像了。
高宝德擦了擦眼泪，扶李祖娥坐下来，声音刻意扬的欢快又清亮，像是要把殿内这沉重的气氛都驱散。
“母后！其实晋阳可好玩了！那儿比邺城还美呢！”
“而且那晋阳的祠堂壮观的不得了，殿宇的飞檐好像要翘到天上去！还有还有，那里的泉水清凌凌的，女儿还偷偷掬了一捧喝，可甜了！”
“而且…而且那里的人也待我们挺好的…”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眼睛也亮晶晶的，努力想让母亲放心和开心，但若细看便会发现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李祖娥怎么会听不出女儿话里刻意表现出来的轻快，怎会看不出儿子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阴郁和压抑。
她知道女儿只是在安慰自己，却也不忍拆穿，便只能顺着高宝德的话，努力弯起唇角，流露出笑意，轻柔的语气里带着哽咽。
“是吗？我的宝德玩得开心，母后就放心了。”
而一直站在旁边保持沉默的高绍德在听到妹妹那句“那里的人待我们也挺好的”时，嘴角几不可见的撇了一下，流露出一丝不符合他年龄的阴沉和讥诮。
他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自然也没有逃过李祖娥的眼睛。
李祖娥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看向高绍德刚想探寻两句，高宝德却依偎在母亲身边，继续道：“母后！还有呢！晋阳的集市也好热闹！卖好多邺城没有的稀奇玩意儿，有会唱歌的泥偶，还有毛色雪白的貂儿…”
高宝德正说着，目光无意间扫过了寝殿内侧那面巨大的屏风，声音立刻几不可闻的顿了一下。
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再仔细望去时，她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
那面屏风下方，隐隐露出了一角赤红色的衣袍和一双男人的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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