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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眼前新路分第二十四5
上一回她离开玄真的时候是不告而别,回想起来心中总是愧疚,这一回她想着,是该去道一声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见了面该说什么,是不是该解释些什么,还是只说自己有了去处,就此别过了。
可陈由己不想被这些事儿耽搁太久,怕若是犹豫得久了,便什么决定也做不出来了,只能就这么犹豫延宕下去。
这几日来,老皇帝驾崩,太子即位成了新帝。
靖朝皇帝的谥号定得很快,不过几日,就确定了将老皇帝的谥号定为“桓帝”,克敬勤民谓之桓。
陈由己知道了,心中默念了一遍“克敬勤民谓之桓”,鼻子出气哼笑了一声。
桓帝这一死,众人心中都有不安酝酿,却也有希望。
一来,不知新帝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能有些什么新政,同时,老皇帝晚年的那些昏聩之举掏空了国库,弄得人心惶惶,众人也盼着新政能让他们休养一阵。
因着这面上的平静,底下的涌动,诸事的说法、议论便都窝在了自己家里,窝在交流的眼神里。
阿云看到、听到许多事,便像是闲聊一般,告诉了陈由己。
在暗地里竟然有了这样的说法:老皇帝是要对佛家之人赶尽杀绝,所以触怒了昙摩波罗的亡魂,才有此一劫,在阶壁上磕死了。
还有人说,老皇帝就是想将玄真招安,他是因为信了玄真,所以才会死:这桓帝的死并非偶然,而是玄真作法害的。
对这样的说法,听到的人自是将其与玄真近来的传闻联系起来了:那日不正逢玄真与血月宗妖女被捉奸么?莫不是有分身之术,才能一边和妖女睡觉,一边害死了老皇帝。
此时,董丙娘也入了长安,她因为那血月宗宗主之事而为人所知。
那时虽是陈由己杀了吞月君,然而吞月君究竟是死在了董丙娘释出的红雾之中,红雾的炁杂糅繁复,陈由己在伤口中的留下的炁就难以辨认了。
即便是徐亮也不能从中分辨出陈由己的炁。加之陈由己只想隐身,不想再和血月宗扯上一点儿关系,所以在陈由己关照下,众人都道是董丙娘——一个被抓进血月宗,差点被吸了魂魄,最终逃出生天的少年——手刃仇雠,拿下了血月宗断指老妖的人头。
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人道,他们在血月宗的地牢之中,董丙娘就如将领一般,安抚恐惧之人,并且竟然愿意牺牲自己被那断指老妖吸食魂魄,以保全别人。
这样的少年英雄,谁不钦佩、谁不喜欢。
而这位少年英雄在杀了吞月君以后,便四处游历,就弱小于水火,帮困苦于危难,行事落拓飒沓。
眼下,董丙娘在长安,力证玄真乃是真高僧,既不会做法害死老皇帝,也不会与血月宗妖女有什么龌龊之事。
于是,慢慢地有新说法:“玄真大师是被人做局了。”
他们发现了事情中的蹊跷:若是玄真大师果真与妖女有染,为什么非选在义庄之中呢?即便选在了义庄之中,为什么完事以后还留在那里呢?
阿云听到有人私下与密友这样交谈:“想来自古忠臣良将被诬陷的也不少,或许玄真大师也是被诬陷的。该不会那老皇帝就是因此遭了天罚?”
“桓帝把事情做得太绝。”
“是啊,你看这事儿,把昙摩波罗法师的舍利子挫成灰扬了,没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可不就是连上天也看不惯皇帝的做法,才有这地动,你瞧这回的地动,除了老皇帝死了,其他听起来也没出什么大事。”
“你这么说,我忽然也想起了一件事儿。传说有人曾听见过入了物我境大能者的声音,据说这声音无处不在,听到物我境大能者的声音是种奇异的感觉。”
“哦?入了物我境后他的炁便果真无处不在了?”
“大约如此,我是在想,这回的事情,你说是天罚,还会不会是老皇帝触怒了物我境的大能者?”
“可是……昙摩波罗法师的境界已经入了物我境吗?果然还是法师的亡魂吗?”
“据人所知昙摩波罗法师是没有入物我境的,不过这种修炁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既然入了物我境,那要隐藏自己的境界想来也是轻而易举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
“话说回来,入了物我境的大能者,他们的肉身消散了,但是意识就融入了世间万物之中,可以说所有地方都有他们的炁。所以他们也就能知道世间所有的事情。”
“若是这么说来,我们现在的对话,也可能被物我境的大能者听了去?”
“真有这样的可能。”
“哈哈。”
阿云这么转述完,便笑了起来。
陈由己便跟着微微笑了一下,心中是放下不少。
虽说老皇帝把智严和玄真打成了妖僧,然而世上的人,如董丙娘、如……总有一些人心中存了疑惑,能看到玄真他们心中的善念,况且阿云将事情做成这样讽刺,无言地控诉地这老皇帝,说桓帝也未必如他自己所展现的那样冰清玉洁,未必仅仅是受到妖僧蒙骗的无辜者。
老皇帝是死了,可不知新帝的态度如何。
对佛家之人而言,今日的朝堂便干系着以后佛寺的存亡。
据说,今日在朝堂之上新帝与朝臣们探讨佛寺的拆留。
靖朝的王公贵族其实有不少曾与僧人一起谈玄论道,甚至其中有几位朝臣还是昙摩波罗所举荐。平日里,他们与一些僧人也多有私交。
况且,玄澄过去乃是江陵陈氏,与今日的李姓、金姓总有旧情谊。
众人心中是有偏向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桓帝灭佛的决意前,少有人敢谏言,然而眼下新帝登基,他对于佛家的态度未必就如桓帝一般。既然他提出在朝堂之上讨论此事,事情说不定便有转圜的余地。
有人对新帝的态度稍作试探,只见新帝态度和缓,似有退让之意。
众人便觉靖朝那些剩余的佛寺、那些与他们有些故旧的大师,大约是能保全的了。
新帝原本就不想在即位之初产生动荡,听了诸位朝臣的话,便确实打算如朝臣们所言的那样。
于是灭佛之事搁置了,新帝就坡下驴,大有将此事轻轻放下的意思。
因此,众人只觉佛家的危机已过,众臣与僧人的交往重新密切起来。
一名朝臣竟然在醉酒之后,公然诋毁桓帝。说桓帝当初就不该动那些佛寺和僧人,若非如此,必能活得在更长久些,这些僧人都是有法力、愿力的,动了他们会遭到报应的。
这话若只是私下里说说倒也罢了,可它偏偏传出去了。
竟有人开始公然议论起来。甚至传到了当今皇上的耳朵里。
桓帝毕竟是他老子。虽说皇家亲缘要淡漠些,然而父子之间究竟有情分,更重要的是,皇帝身为天子,其威权竟也动不得僧人吗?
瞬息君心已变,瞬息乾坤颠倒。
剩余的佛寺可以不拆,过去的事情也可以既往不咎,然而玄真要死。
那新帝,他不信他老子的死是因为昙摩波罗和昭护寺的僧人,他便要试一试。偏要看看,若是他要玄真的命,到时究竟还会不会发生地动,会不会让他也一头磕在阶壁之上。
他偏要试上一试。
当日,玄真便从天音寺到了大牢中。
“他要死了。”阿云说。
陈由己听了此事,自然是急的,她道:“这新帝也太过分了吧,简直与那老皇帝的恶心人一脉相承。当初他爹就逼着玄真和他师父将昙摩波罗的佛骨挫了扬灰,又教人磕了一百零八个头来折辱。在遭受这样的屈辱之后,这孙子竟还不肯放过,要杀别人的头?”陈由己试着透过与阿云一道回忆过去的厌恶,来让阿云产生新的厌恶。
阿云道:“确实让人恶心。”
听得阿云这样说,陈由己放心了一些,既然阿云能让老皇帝死了,那让新皇帝死不也是能够的么?即便阿云似乎偶尔表现出“让红尘事在红尘之中了却”的意思,不过即便不杀新帝,让玄真出了牢狱总归是轻易吧。
陈由己对着空气谄媚地笑了笑:“云前辈,这皇帝太不厚道,却不是我们凡夫俗子能抗衡的,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我做倒是可以做到。不过既然是物我境的大能,若是随意牵涉红尘中事,是会其他人嘲笑的……”
陈由己不太懂,到底是怎么个嘲笑法,其他人又是谁,是其他物我境的大能吗?
听得阿云又说:“之前我就因为弄死了那皇帝嘛,别人还觉得我放不下红尘中事,对那昙摩波罗念念不忘呢。”
陈由己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云前辈拿得起放得下,只道:“不过你救了大靖的多少僧人,昙摩波罗法师若是知道了,必是会感激你的。”
阿云没说话。
陈由己吃不准她是个什么态度,只得试探了继续道:“玄真这回牵涉其中,其实多少也是起源于收集昙摩波罗法师的佛骨舍利。听云前辈所说,昙摩波罗法师素来慈悲,想来不愿看到玄真因此事而丢了性命。况且,玄真对昙摩波罗法师的《灯影论》也是熟稔于心,”陈由己也不知道玄真是不是真对那昙摩波罗的《灯影论》熟稔于心,但既然玄真看过那么多经书,当是也大差不离,便就这么说了,她继续道,“若是他此番得救,对佛法的弘扬、对昙摩波罗法师论著的传播想来也是有所裨益。”
等了不久,陈由己听到阿云应了:“好吧。”
她心中便安下了不少。
听到阿云随即补充道:“看在你费了劲儿说这许多求我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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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貌似快要完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