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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晚上约了人,付令尘下班后没多耽搁,快步往停车场去。
手机响,他一瞥屏幕,是宋奇明。
“不是说晚上一起吃饭,你又跑哪儿去了?”
“忘了。”
他言简意赅宋奇明要跳脚:“我特地调的班!你说,你背着我干嘛去了?”
“有事,很重要。”付令尘语气平静,随即挂断电话。
车子上了快速路,随着车流一点点爬升,城市的烟火倒影在车窗上,天色沉沉,他的眼底浮现出光影交错的轨迹。
难得遇上晚高峰,他已经习惯了深夜下班,街道空旷,只有寒月引路。如今被堵在人群里,反而有了一种奇异的真实感。
他抿着唇,视线落在远处,给姜楷仪介绍周倜,究竟对不对?
他下意识做了这件事,可是,现在回过头来,心里生出一丝迟疑。
或许,他该承认。
自己好像喜欢上她了。
霍吉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敲,心里难得有些兴奋。
屋子里开着暖气,本身温度适宜,眼下他却觉得热,忍不住松了松领口。
六年前,他被查出肝癌晚期,医生说生存期大概只有六个月。他一边后悔没早点让子女接手公司一边配合治疗,跑去日本癌研有明医院做了两次介入,降级手术切了右肝。
他当惯了忙人,公司里一堆事处理,一边忙生意一边进行靶免治疗。
心力耗尽,一年半后还是复发了。
这回不想折腾,本想就这么耗着,可老婆不愿意放弃,辗转找人,最后,王昌义介绍了付令尘。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第一眼看见付令尘,心里就犯嘀咕,这么年轻,靠谱吗?
来都来了,试试吧。
后来进入二线治疗,又做了几次介入手术。他久病成医,自己琢磨着要不要做消融或者海扶刀。
结果付令尘皱眉,淡淡一句:“没用,对控制病情没帮助。”
他就不乐意了:“日本那边也用这方法。”
付令尘面无表情:“过度治疗,你身体承受不住。”
霍吉方当场噎住,心里不爽,回头就把付令尘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越看越惊讶,年轻归年轻,履历却漂亮得惊人,在慕尼黑路德维希马克西米利安大学医院和日本癌研有明病院都待过。
人思想转变就在一瞬间,他看付令尘越看越顺眼,甚至有撮合他跟自己外甥女的想法。
付令尘头也不抬,语气冷漠:“不用”。
霍吉方不敢再提。
二线治疗了十四个月后,他又耐药了。家里人乱成一团,他却没慌,等着付令尘拿方案。
很快上了三线治疗,一开始同样是靶免治疗,根据检查情况,两年前开始只单用贝伐,去年中,他已经停药了。
如今的他,活得比很多健康的人都自在。
他最后一次见付令尘,是去年体检的时候,付令尘很忙,没说两句就去了病房。
这些年,他送过很多东西给付令尘,无一不被退回,发出去的消息大部分时候石沉大海,只他把报告给付令尘看的时候,他才简洁告诉他无碍。
惜字如金。
这几年,霍吉方听说过付令尘的“规矩”。
他不收礼,等到合适的时候他会开口。
“某某某经济条件不好,没钱治病,你赞助一下,当做慈善了。”
消息是王昌义透露的,霍吉方听完,心底隐隐期待。
这小子总有一天会来找自己。
果然,今天电话来了。
按下接听前,他笑了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付医生。”
“霍总,晚上有空吗?”付令尘嗓音依旧清冷,“有件事,想找您帮个忙。”
“行。”他沉吟片刻,故作淡定,“来山上,我在家等你。”
“好。”
电话挂断,霍吉方靠在沙发里,眼底掠过一丝愉悦。
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车子停在门口,付令尘步行进去。
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爱求人,心里总觉得别扭。
“付医生。”霍吉方站在门口,借着院子里的光,瞧见一个高瘦的人影往这边来。
“霍总。”付令尘抬眼,霍吉方笑呵呵招呼他,“快进来坐。”
他捧着热茶没动,霍吉方跟他寒暄,问他工作忙不忙。
“忙。”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看着霍吉方,开门见山,“霍总,有件事......”
霍吉方抬手打断:“行了,我知道,三十万够不够?”
说着起身走向书桌。
付令尘微微一怔,有点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干脆。
“不够直接跟我说。”霍吉方将支票递过来,笑声爽朗,“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不给我还恩情的机会,我都快憋出病来了。”
“你愿意开口,那太好了!”
“我正好也想做点好事。”
付令尘点点头,淡声道:“那就谢谢了。”
“谢什么!”霍吉方摆摆手,“以后有这样的事尽管找我!”
正事谈完,霍吉方开始打探他的生活。
“忙成这样还特地跑一趟,下回直接打电话,我让人送去。”
付令尘摇头:“没有下回。”
他这人,拎得太清,第一回是让霍吉方安心,还了人情,再有第二回,就该他不安心了。
“你呀!”霍吉方无奈摇头,忽然笑了,“也罢,你小子终于肯收我的钱了。”
付令尘语气淡淡:“是给病人的。”
霍吉方一怔,随后故意大声叹气:“你小子还没谈女朋友吧?”
付令尘不解,抬头看他。
霍吉方又是摇头笑:“怕是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他收回目光垂下头,依旧淡淡:“不会。”
起身要走,拒绝了霍吉方留饭,他把支票放回桌上:“霍总,劳烦你抽空去医院一趟。孩子叫潘晓羽,明天我把她具体信息发你。”
说完,他理了理西服前襟,迈步离开,留下霍吉方半张着嘴愣在原地。
是私心作祟吗?
以往,病人不到走投无路,他不会主动去化缘。数额不大的,他自己垫上。
这一回,潘晓羽一家还没到捉襟见肘的时候,他在治疗上也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检查,能省一分是一分。
然而,仅仅因为姜楷仪问了一句,他便不假思索地来找了霍吉方。
车子在路边停下,他下了车走到护栏边,抱胸望着山下的灯火。
夜空沉静,天幕上悬着几颗星,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已经废弃的观星台,读高中的时候来过几次。
星星的孩子......
人们这样称呼谱系儿童,在姜楷仪心里,信之必然是独一无二的吧。
他从未关心过的事,此刻闯进脑海,不设防盘踞在心头。
她为什么离婚?
她的丈夫,错了,她的准前夫看上去文质彬彬,精英模样,他们同框出现,看上并无裂缝。
那么,她究竟为什么要离婚?
如果去问,好像有些唐突。
但姜楷仪自己并不避讳,周倜问起她离婚原因,以及她的准前夫会不会阻碍她带信之出国时,他听见姜楷仪淡淡地叹气:“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离他远一点。”
她的前夫,伤她很深。
远处霓虹闪烁,风吹起他的衣摆。
饥饿感不合时宜涌上来,他失笑,掸了掸被风吹得翘起边的下摆,转身回到车里。
第二天下午,病房里突然来个两个人,一位年长的男人,西装笔挺,气质沉稳,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人。
年轻的秘书跟护士长交谈了几句,护士长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招呼:“6床,潘晓羽在6床,请跟我来。”
周围的病人和家属听见动静,纷纷探头张望,议论着跟了上去。
小羽正躺在床上吊水,听见外边的声音,又听见护士长喊“莫晓晓”,便轻轻拉了拉莫晓晓的手:“妈妈,帮我把假发戴上。”
莫晓晓快速帮她戴好,动作有些急,假发歪在了一边,小羽自己用左手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
护士长领着两人进了病房,笑着朝莫晓晓招手:“晓晓,有人找你。”
莫晓晓疑惑地看着站在房间里的陌生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您是......?”
霍吉方摆摆手,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看向病床上的小羽,目光温和:“小姑娘,你还好吗?”
小羽不说话,滴溜着眼睛望着他。
霍吉方见状,轻笑了一下,语气温和:“爷爷跟你一样,跟你得了一样的病,去年刚治好,也是付医生治的。”
小羽依旧没出声,眼睛却眨了眨。
莫晓晓屏息听着,不敢贸然插话。
霍吉方这才转头看向她,她局促地笑了笑,还是不明白他的来意。
霍吉方从秘书手中拿过支票,递到莫晓晓手上:“我听说你的女儿需要治疗,这里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莫晓晓怔住了,下意识接过,低头一看,30万的支票!
她心跳骤然加快,手指微微颤抖。
“霍......霍先生?”她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他,语气里满是惊讶和受宠若惊地慌乱,“这......这太多了。”
她慌忙想把支票还回去,声音有些发颤:“霍先生,真的谢谢您,可是这太多了,我不能收。”
霍吉方轻轻推回她的手:“收下吧,好好给孩子治病,不够的话,再来找我。”
他说完,也不多做停留,又转向小羽,弯下腰,笑着叮嘱:“爷爷走了,你要加油。”
莫晓晓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轻拍小羽的背,小羽抬起头,怯生生说了一句:“谢谢爷爷。”
霍吉方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外边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莫晓晓还愣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支票,手指微微收紧,直到泪水滑落脸颊,她才恍然回神,捂住嘴巴,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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