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歌复如泣

作者:从此箫声寂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纵有颠倒黑白辈,不乏分辨是非人


      周灿面向赵元彪,长叹一息,道:“跟信义堂的梁子,是我朱雀堂结下的,如今却连累玄武堂的兄弟有家不能回,周某实在愧对玄武堂各位兄弟。”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将目光投在周灿、赵元彪二人身上。
      赵元彪万没想到周灿会突然这么说,忙摇头道:“周堂主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奉总堂主之命行事,何来连累之说?何况,朱雀堂的兄弟不远万里赶赴京城,其实是替玄武堂出头,结果却死伤惨重。说起来,该是赵某和玄武堂的兄弟愧对朱雀堂才是。”
      周灿缓缓点了点头,道:“赵堂主肯这么说,方显四堂同气连枝,休戚与共,祝大侠等一干兄弟泉下有知,当觉死得其所。五年前,朱雀堂低估对手,以致功败垂成,至今引为憾事,累祝兄等人惨死,更令周某痛心疾首。若不是总堂主再三勒令周某不得轻举妄动,周某必定携朱雀堂上下,与信义堂周旋到底,就算不能为祝大侠他们报仇雪恨,也要叫别人知道,我朱雀堂上下个个都是血性男儿,没一个孬种。”
      周灿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得众人连连点头,朱雀堂几人更是感同身受,一时义愤填膺。
      周灿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接着道:“虽说总堂主已经仙去,可四堂也不能从此便任人欺辱,否则,这江湖虽大,哪还有我们容身之地?”
      “说得好!”不知是谁起的头,很快,叫好声此起彼伏,四堂众人渐渐热血沸腾起来。
      周灿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将脸转向赵元彪,道:“赵堂主,京城是玄武堂的地头,不能这么轻易便落在别人手上。信义堂虽然人多势众,可只要赵堂主点头,朱雀堂上下,愿听赵堂主号令,就算拼至最后一人,也要助玄武堂的兄弟夺回京城!也要叫江湖上的人知道四堂的厉害!”
      叫好之声又起,比刚才更响亮,还有人喊:“赵堂主,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周灿转身来到几名朱雀堂的人跟前,一脸歉然道:“非是周某擅作主张,可死去兄弟的仇,不能不报,玄武堂兄弟的气,不能不争!”
      朱雀堂几人此刻已是热血澎湃,不等周灿说完,便齐刷刷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愿追随堂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灿将几人扶起,热泪盈眶道:“这才是玄武堂的好兄弟!”
      这时,白虎、青龙两堂也有好几人围了上来,纷纷道:“周堂主,属下等也愿同往!”
      周灿连连抱拳行礼,道:“好!好……”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再说了,不赶走信义堂的人,还怎么安安稳稳起走总堂主藏的银子?”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周灿正愁没人起这个头,暗道:“兄弟这句话可来得正是时候!”
      果然,这人的话立刻便在人群中炸开了锅,银子的诱惑力,显然比兄弟义气、四堂脸面来的更大,这一点,从众人脸上的神情便不难看出。
      周灿假作没听见也没看见,缓缓来到赵元彪面前,道:“赵堂主,周某与诸位兄弟愿与玄武堂共同进退,只不知赵堂主意下如何?”
      不等赵元彪开口,人群中已有人开始高喊:“跟信义堂的拼了!”“为朱雀堂的兄弟报仇!”“抢回京城!”虽然众人只字不提银子的事,可心里却都如明镜一般:赵元彪要是敢不同意,那便是断众人的财路。
      这是赵元彪一日之内第二次感觉被人胁迫,偏偏他既不能退缩又不能反抗,只得冲周灿一抱拳,缓缓道:“周堂主和诸位兄弟如此力挺玄武堂,玄武堂自当与信义堂力战到底。赵某代玄武堂上下,先行谢过诸位兄弟,谢过周堂主!”
      话音刚落,便引得彩声雷动,直冲云霄。
      周灿哈哈一笑,志得意满,口中道:“赵堂主何必这么见外!”暗道,“若真能一举挫败信义堂,只怕连总堂主的位子也是我周某人的!”
      待众人安静下来,周灿才肃然道:“信义堂和屏门的人不易相与,我四堂既然决定了要跟他们周旋到底,便少不得好好筹划一番。可无论怎么筹划,都免不了要将四堂的兄弟召集到一起。正所谓,人心齐,泰山移。”
      众人虽知多一个人出战便要多一个人分钱,却更知有命赚钱还要有命花钱,单凭玄武堂和眼下这些人,别说打不赢信义堂和屏门的人,就算侥幸打赢了,活着的人也绝对不可能将数百万两银子运出京城。
      而四堂联手,凭借人数优势,将信义堂和屏门的人聚而歼之,再一举将王振家财起出运出京城,无疑是最稳妥的法子。
      所以,周灿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于是,众人围作一团,一番商议后,决定派三组人分别前往洛阳、杭州和应天去请白虎、青龙、朱雀三堂的人赶赴京城,共襄盛举。
      为免引发不必要的慌乱,周灿嘱咐众人不得泄露总堂主被杀的消息,也不明说具体要他们来做什么,真有人追问起来,便只说有一桩大买卖要做,来与不来,悉听尊便。
      末了,周灿道:“非是在下信不过各位,事关四堂上千人的性命,周某不得不加倍小心,所以,在下想请各位当着众人的面立下重誓。”
      三组人一口应承,接着便立下重誓,无非是些天打五雷轰之类的。
      最后,周灿道:“好,就以九月十五为期,咱们顾家庄见!不见不散!”
      众人纷纷答应,告辞而去。
      众人走后,余下的周灿、赵元彪等人先行赶去顾家庄打点一切。
      待一切准备就绪,赵元彪提出要去看望玄武堂众人,周灿怕赵元彪横生枝节,自然提出要一同前往。
      一行人来到京城郊外一处玄武堂的产业,见到了数十名玄武堂的人。
      玄武堂众人一见赵元彪,纷纷跪地口呼:“属下多谢赵堂主救命之恩!”
      赵元彪大惊,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看众人七嘴八舌并说不清楚,便指着玄武堂负责如意赌坊的常允正道,“好了,好了!常兄,你来说。”
      常允正一头雾水,道:“赵堂主救了我们,难道不知发生了什么?”
      赵元彪摇了摇头。
      常允正道:“那晚,赵堂主率领我们连夜出城,害我们连家当都顾不上拿。不瞒赵堂主,当时有许多兄弟心中不快,私底下还议论赵堂主捕风捉影。结果,到了第三天,京城便传来消息,信义堂到处追杀玄武堂的人。若非赵堂主有先见之明,我等今日怕是不能坐在这里跟两位堂主说话了。”
      赵元彪道:“不瞒常兄,我也是听祖兄弟说信义堂的人在打听玄武堂的消息,担心他们要对玄武堂不利,才决定带大伙儿出京城的。没想到,信义堂的人下手如此之快!”
      常允正抱拳,恭恭敬敬道:“无论如何,我们这些人的命,算是赵堂主救下的。”
      一旁的周灿只关心王振府里藏着的银子,听到这里,趁机问道:“对了,祖兄弟如今可还好?”
      常允正摇头道:“目前只听说有几个那晚外出、没能跟咱们一起离开的兄弟被信义堂的人杀了。祖兄弟一向负责把守总堂主的大宅,很少在外头露面,信义堂的人未必知道他是我玄武堂的人。”
      周灿闻言,心中稍安。
      一番闲叙,周灿、赵元彪才知这短短几日功夫,京城早已翻天覆地:先是土木堡大败、英宗被俘,闹得人心惶惶;接着,朝堂之上,群臣互殴,闹出人命,朝廷开始四处缉拿王振同党;跟着,于谦擢兵部尚书,领京城防务,屏门、信义堂鞍前马后,出钱出力;最新的消息是太后懿旨,郕王即将登基,大明就要改朝换代。
      周灿一听朝廷缉拿王振同党,心头一紧,忙问:“朝廷为何要缉拿王振同党?”
      一旁的解六答道:“具体什么罪名,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说他结党营私、蒙蔽天听,这次土木堡兵败、皇上被俘,也是他一手造成。嘿嘿,朝廷这些鬼话也就糊弄糊弄老百姓,王振一个小太监,他能有这么大能耐?说到底,还不是代人受过!”听得出,这解六是个通透之人。
      周灿没听到关键,又问道:“那朝廷有没有把王振怎么样,比如抄家灭族什么的?”
      解六摇了摇头,道:“这倒没听说,他一个太监,又死在了土木堡,没钱没权没儿子的,谁会去抄他的家、灭他的族?”
      周灿暗道:“你小子要是知道这王振还是咱们总堂主,就不会这么想了。”
      见问不出什么,周灿冲赵元彪道:“赵堂主,要不要回京城一趟,打探一番?”
      解六忙摆手道:“万万不可。非是属下质疑两位堂主的武功,只不过,眼下京城守卫森严,又到处信义堂的人,实在不亚于龙潭虎穴啊!”
      赵元彪自然不想冒险潜入京城,道:“解兄弟所言非虚,你我此时入城,实在太过凶险。依我看,倒不如买通几个入京的百姓,让他们帮忙打听消息。”
      周灿也并非不怕死之人,听了赵元彪之言,拍手道:“赵堂主果然妙计。”
      于是,众人从附近觅来几个看着还算机灵的村民,许了他们十两银子,让他们去王振府打探动静。
      村民们收了定银,兴冲冲入得城去,按照赵元彪嘱咐好生打探了一番。
      殊不知,一个小小的太监竟然有两个身份,更凭借皇上的宠信巧取豪夺了数百万两金银;朝廷国库空虚,不得不用查抄得来的银两支付将士们的粮饷,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传扬出去,都会令皇家颜面扫地,朝廷沦为笑柄,说不定还会动摇军心和民心。
      因此,在于谦的力主下,查抄王振府一事做得极为机密,自始至终便只有郕王、于谦、陈镒、萧意等寥寥几人知道真相。为了掩人耳目,陈镒真正大张旗鼓查抄的,就只有王振以司礼监掌印太监身份居住的宅子,至于设有地库的宅子,则在屏门的暗中协助下,只是将库中的金银搬运一空。
      几个村民一番打探下来,就只发现其中一间宅子被贴了封条,其余几座则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周灿等人不知就里,见几个村民所答如出一辙,也就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众人都以为朝廷尚不知道王振还有这么一座设有地库、藏了数百万两金银的府邸。
      此间事了,众人重返顾家庄。
      数日之后,胡青柏带同数十名青龙堂堂众匆匆赶至。原来,这胡青柏也是只老狐狸,一听前来送信的人说明来意,便猜到四堂出了大事,更隐约猜到此事与总堂主有关。于是,他一面命人召集分散各地的堂众,一面带着数十人先行一步奔赴顾家庄。
      周灿心知此次的事离不开胡青柏的鼎力支持,便将事情始末以及他的如意盘算一五一十告知了胡青柏。末了,道:“这桩买卖要是成了,你我三人身为堂主,多拿一份也是该的。对不对?”
      胡青柏与周灿相视一笑,当即道:“胡某初来乍到,一切听从周堂主、赵堂主安排便是!”
      赵元彪心中仍觉不踏实,道:“总堂主尸骨未寒,我们便私分他的家产,传扬出去,岂不叫人耻笑?”
      胡青柏道:“赵堂主的玄武堂跟在总堂主身边鞍前马后,没有上缴利银的重压,哪里知道我胡某为了每季的利银,这些年可没少干让江湖朋友耻笑的买卖。”
      赵元彪知道胡青柏所言不虚,只好不再说什么。
      胡青柏接着道:“这次的买卖要是成了,大家分了银子,从此金盆洗手,江湖上的人没准还觉得咱做了一桩善事呢。”
      周灿帮腔道:“胡堂主说的一点没错。”顿了一顿,又道,“赵堂主若真怕被人戳脊梁骨,周某这里倒有一计。”接着便如此这般与赵元彪、胡青柏二人细细分说。
      胡青柏一听拍手叫绝,就连赵元彪也觉此计颇为可行。
      于是,三人一番计议过后,就这么定了下来。
      白虎堂堂主之位一直悬空,赵元彪、周灿、胡青柏三位堂主议定之事,自然不会有第四人出言反对。

      时间过得飞快,九月十五这一天悄然而至。
      连日来,顾家庄已聚集了不下七百名四堂高手,成名已久者更是不胜枚举。如此阵仗,就算屏门鼎盛时期,也未必能够见到。
      午时三刻,解六进入后厅,冲厅中坐着的三人道:“赵堂主、周堂主、胡堂主,人差不多到齐了!”
      赵元彪点了点头,道:“好,解兄弟,安排酒菜!”
      解六一口答应,接着便退了下去。
      周灿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好!如此盛况,怕是总堂主在时也不曾见过,周某幸何如之!”言罢,对赵元彪道:“赵堂主、胡堂主,请!”
      赵元彪、胡青柏也站了起来,抱拳道:“周堂主,请!”
      三人并肩出后厅,来到院中,四堂众人见他三人出来,纷纷围了上去。
      赵元彪先开口,他冲众人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各位四堂的兄弟,诸位远道而来,赵某招呼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一旁的胡青柏则代众人答道:“赵堂主太客气了,咱们跑江湖的,谁不是风餐露宿这么过来的,大家说是不是?”
      话刚落音,引来一片呼应之声。
      赵元彪谢过胡青柏,接着道:“眼下时局不太平,玄武堂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浊酒菲肴,不成敬意,兄弟们将就着多喝几杯。”接着,双掌轻拍三下,便见一筐一筐的肉、一坛一坛的酒如流水一般抬了出来。
      自从四堂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这顾家庄,附近这一带的酒肉早被众人吃得一干二净,萧意、韩飞途中遇见的温辰四人,也是一路找酒找到临河镇去的。
      所以,此刻陡然见到如此多的好酒好肉,怎叫群雄不垂涎三尺、食指大动!
      没有桌子,更没有椅子,每个人手上就只有一只大碗。
      眼看酒肉上齐,周灿高声道:“兄弟们,还等什么?给我满上啊!”
      一声齐刷刷的“好!”过后,无数的酒坛被拍了开来,顿时,酒香四溢。
      四堂高手济济一堂,这倒酒的手法也是五花八门。有人以头顶坛,倒一碗酒,便行一个礼,酒倒满了,礼数也到了;有人单指托坛,无论从哪个方向伸来的碗,坛口都能稳稳转将过去,滴酒不漏;更有内力极强之人,将坛置于地上,手抵坛身,微一运气,酒便自坛中乖乖流出,进入碗中。
      一时间,酒水撞碗声、拍手叫好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所有人都将碗中酒举过了头顶。
      赵元彪端起碗,肃然道:“各位兄弟!赵某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心里一定都在猜,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堂主和在下要将诸位不远万里请来这里。其实,并非我二人故作玄虚,事关四堂生死存亡,周堂主和赵某不敢大意,更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将大家请来共商大计。得罪之处,赵某在这里先向各位兄弟陪个不是。”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如今,四堂上下既已到齐,也是时候给大家一个交代了。在说之前,大家先干了这第一碗酒,就当赵某给各位赔罪了!”说完,脖子一仰,一饮而尽,又将碗底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
      众人听完,齐声道:“干!”顷刻间,所有人的碗便都见了底。接着,有人斟酒,有人撕肉,场面一片喧哗。
      赵元彪冲周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有劳周堂主了!”
      周灿点头道:“赵堂主客气了!”又倒了一碗酒,缓缓走入人群中。
      他将手中酒碗高高举起,四下环顾了一圈,又轻咳一声,这才道:“诸位,正如赵堂主所说,此事关乎四堂命运,周某不敢不谨慎。在说出为什么要请大家来这里前,周某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神色阴沉,语气凝重。
      四堂众人一听,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耳朵、眼睛专注于周灿身上。
      周灿继续道:“不过,周某希望诸位兄弟听过之后,能够平心静气,能够……能够节哀顺变……”说到这里,周灿竟似哽咽起来,脸上更是写满悲怆。
      “节哀顺变”四字出口,四堂众人已是一片哗然,场上到处都是窃窃私语之声:“到底谁死了?”
      “总堂主,是总堂主!”有头脑灵活之人已经猜到了答案,这也正是周灿卖关子的原因。
      “不错,一定是总堂主,要不然,怎么会是赵堂主和周堂主出面召集大家!”
      “对!总堂主若是还在,今晚这种场合又怎会不露面?”
      “真的是总堂主……难怪赵堂主说事关四堂生死存亡!”
      总堂主已死的猜测迅速蔓延开来,很快便令所有人深信不疑。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道:“周堂主就别卖关子了,是不是总堂主他……”王振积威犹在,任凭这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说出这个“死”字。
      众人纷纷起哄:“是啊!”“快说来听听吧!”
      周灿仰面朝天,仿佛是在强忍眼泪,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位兄弟猜得没错!总堂主他……他在一个月前被人……被人给杀了!总堂主他……他……已经仙去了!”周灿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满脸青筋暴起,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有多悲痛、多愤怒。
      猜到是一回事,听周灿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四堂众人瞬间沸腾了起来,有人愤慨,有人疑惑,有人兀自不肯相信。
      “竟然是真的!总堂主真的死了!”
      “什么人干的?”
      “总堂主是怎么死的?”
      “不可能,总堂主神功盖世,谁能杀得了他?”
      突然,周灿左手一扬,一大碗酒便径直倒入咽喉,发出两声“咕咚”。
      周灿一碗酒入肚,却似仍不解恨,只见他微一用力,好端端的碗顿时化作一团齑粉,洋洋洒洒落到地面。
      这一手功夫,令在场众人暗暗叫绝。
      赵元彪上前,在周灿肩头拍了拍,道:“周兄何必如此自责,当时又不是只有周兄一人在场,我们数十位兄弟,都未能救出总堂主,又岂是周兄一人的过错。”
      赵元彪这番话,倒叫众人错愕不已。
      周灿猛地摇头,凄声道:“不,是周某学艺不精,救不了总堂主,是周某临阵脱逃,害总堂主尸骨无存!”
      赵元彪长叹一声,道:“周兄这么说,岂不叫赵某等人无地自容?”
      周灿抬头望向赵元彪,抱拳道:“赵堂主,对不住!周某一时伤心过度,失言了。”
      赵元彪道:“赵某并无责怪之意。周堂主若觉过意不去,不如将事情原委说与兄弟们听,看兄弟们能否原谅我等。”
      周灿点了点头,道:“好!”转身面向众人,缓缓道:“当日,总堂主将我与赵堂主等几十位兄弟召至京城,随后,我们便跟随总堂主藏身在亲征军中。总堂主一向高深莫测,并未跟我们说此行的目的,不过,据周某猜测猜测,总堂主或许是要从瓦剌太师也先那里夺回一本秘籍。只可惜,这一路下来并未寻得机会,直至到了土木堡,总堂主仍未叫我们行动。”
      “这一日深夜,总堂主突然来见我们,说是我亲征军惨败已成定局,瓦剌人随时可能兵临京城,接着便交给我跟赵堂主一人一把钥匙,让我们立马返回京城。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屏门的人突然现身,对总堂主痛下杀手……”
      这“屏门”二字一出,人群瞬间便炸开了锅,尤其是在翠屏峰一役中侥幸活下来的人。埋藏在这些人心底的恐惧突然被唤醒,那一战的惨烈、即将到来的复仇,令他们浑身哆嗦、冷汗如雨。
      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门’的屏门吗?”“屏门跟四堂到底有什么仇怨,竟要杀总堂主而后快?”“屏门在江湖上消失了这么多年,莫非跟我们四堂有关?”“这屏门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找总堂主报仇?”……
      这些年,四堂对夜袭屏门之事一直讳莫如深,所以,知道翠屏峰一役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听了周围人的议论,萧意身旁的温辰、江高、卢忠、卢义四人也是一脸错愕。
      温辰冲韩飞道:“魏兄是玄武堂的人,知不知道我们跟屏门到底结的什么梁子?”
      韩飞道:“我也只知道六年前的一天,总堂主率四堂好手夜袭翠屏峰,此役之后,屏门便在江湖上绝迹了。”
      温辰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往下追问。
      二人一问一答传入萧意耳中,一时间,萧意的心中再起波澜,往事云奔潮涌,如在眼前。耳边传来四堂众人一句句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话,萧意越听越怒不可遏。
      一旁的江高看出萧意神色有异,出言安慰道:“蒋兄弟大可不必如此,总堂主杀屏门的人,屏门的人杀总堂主,江湖恩怨,一向如此,哪有只准我杀别人,却不准别人杀我的道理。蒋兄弟如果承总堂主的恩,大可去寻屏门报仇,大丈夫但求心安理得,死则死耳。”原来,他误会萧意在为王振被屏门杀害而气愤。
      韩飞怕萧意无法自抑,露出破绽,于是暗运内劲,弹出一股真气打在萧意背上,萧意如梦初醒,冲江高点了点头,道:“江兄所言极是。”
      江高接着道:“只可惜,江某加入四堂只为赚钱还债,从没打算卷入总堂主与其他门派的恩怨,何况,江某风闻屏门上下忠肝义胆、为国为民,无愧‘天下第一门’之誉,委实心向往之。所以,蒋兄弟如果真的打算为总堂主报仇,就请恕江某爱莫能助了。”
      江高声音不大,可他这番话还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一旁的温辰见势不妙,忙道:“请江兄慎言。”
      江高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小弟又失言了。”
      萧意亦没想到能在四堂中遇见江高这般坦荡无私之人,忍不住道:“诶,江兄快人快语,足见光明磊落,实在令小弟佩服!”
      韩飞趁机岔开话题,一脸疑惑道:“总堂主武功出神入化,为何他被杀了,反倒是周堂主、赵堂主他们活了下来,难道是屏门的人一时心慈手软?”韩飞自然知道周灿、赵元彪等人能够活命,全是因为萧意手下留情。耳听得周灿枉顾黑白、谎话连篇,韩飞一时心生不忿,才故意这么问给周围的人听的。
      果然,温辰四人闻言,连连点头,周边也有好几人,朝韩飞投来赞同的眼光。
      江高心急之下,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大家静一静,听周堂主说,后来怎么样了?”众人一听,果然迅速安静了下来。
      周灿清了清嗓门,接着道:“屏门的人阴险狡诈,为了杀总堂主,竟然不顾江湖道义,从暗处对我们用失魂散。在下等人内力不济,中毒之后武功尽失,全无一战之力。只有总堂主他神功盖世,一边强压失魂散毒性,一边与屏门的人血战。周某看着总堂主被屏门众人围攻,却帮不上一点忙,想要强行驱毒,又险些走火入魔。”
      “就这样,总堂主与屏门的人大战了数百回合,到后来,毒性难以压制,渐渐落入下风。就在这时,总堂主喝令道,‘四堂众人听令,速速逃离此地,本座来挡住他们!’”
      周灿模仿王振这番话一出口,四堂众人如临其境,不觉大为震撼,有人情不自禁道:“总堂主!不!不要……”
      周灿接着道:“周某当时也是死命摇头不肯听令,总堂主又喝道,‘大胆,连本座的号令都不遵了吗?’眼见总堂主支撑不了多久,在下等人又迟迟恢复不了功力,无奈之下,周某只得跟众人一起仓皇逃了出来……”
      四堂上下沉浸在周灿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无法自拔,见周灿停顿了下来,有人便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周灿含泪道:“后来,我们解了失魂散的毒,又返回到总堂主遇袭的地方,可除了一顶总堂主的斗笠外,就什么也找不到了。”
      有人哀嚎着道:“除非总堂主死了,否则,又怎会留下他的斗笠?”
      余人一片赞同之声:“不错!”“我从未见过总堂主摘下他的斗笠!”
      待众人稍稍安静,周灿接着道:“我们将四周一带找了个遍,既不见总堂主的踪迹,也不见屏门中人的影子。赵堂主又回到玄武堂等候,依旧没有总堂主的消息。到这时,我们才不得不接受总堂主已经仙去的事实。”
      说到此处,周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呼道:“总堂主……属下该死,属下有罪……”
      四堂众人无不为之动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痛和愤怒。
    插入书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纵有颠倒黑白辈,不乏分辨是非人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7200012/103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