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不问剑

　　“是不是要先决定演什么故事？”秦莎莎见七个人都有些茫茫然，出声打破平静，“沈原先生说要我们自己雕木偶，牵丝傀儡演戏，所以还是应当先决定故事和人物？”

　　闻音迷茫，“人物？我们刻一个跟自己像的不就行了？”

　　“难道你想在故事里的人用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历经那些事吗？”

　　闻音突然兴奋道：“谁不想呢，岂不是说，可以给自己找个玉树临风的夫君，恩爱白首，偕老终身？”

　　萧竹盈嫌弃，“你想谁演你夫君？”

　　看着在场的三位异性，闻音竟然真的细细打量起来。

　　大师兄……这种人想得太多，只是做大师兄就很好，应当敬而远之，不然要累死；小师弟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笑起来还有酒窝真好看啊，就是心思有点重，要不起……

　　周瑞师兄，呵，他眼珠子时不时往人家姑娘那里瞥，果然早就心有所属了吧！

　　闻音忽然说道：“萧竹盈，要不你演？”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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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东风等他们闹腾过后，捏着下巴沉思道：“傀儡戏还是要主角，为了入内门方便，要看你们谁耍傀儡耍得好？”

　　众人神色一凝，光顾着沈原先生的考核好玩了，差点忘了这茬。

　　傀儡戏始终是戏，不管是演书生小姐还是江湖侠客，他们得能操纵好傀儡，演得出来，所有的编写的故事便绕不过他们操纵木偶的能力。

　　“等身木偶还是俗世里演傀儡戏的木偶？”楼夙问道：“等身木偶我玩得尚可，小一点的……没试过。”

　　众所周知，他们乐游山一大美德正是谦虚，小师弟说“尚可”，如同大大咧咧地说，我可以！

　　萧竹盈：“小师弟担任主角，我们用等身木偶。”

　　闻音惊了一瞬，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是演俗世里那等木偶戏，请一个傀儡戏师父来山上教他们就好，何必大老远请沈原先生。他们可没忘了，不管是傀儡还是木偶，沈原先生教的是偃术。

　　何元初：“我赞成。”

　　“我们也赞成！”

　　楼夙无可奈何，说：“等身木偶笨重，丝线恐不能及。”

　　傅东风笑道：“正是如此，沈原先生只说由我们演一段傀儡戏，却没说一定要丝线操控。俗世的傀儡戏花样繁多，悬丝傀儡、纸影戏、布袋木偶都是木偶戏，何况，沈原先生的本意也并非要我们学俗世的悬丝傀儡。”

　　“所以，我们要怎么办？”

　　傅东风：“这样，小师弟主角，故事就以他的木偶为基石搭建。”
　　楼夙不声不响地回望他大师兄，默默点了点头。

　　沈原先生留的考核仅一月期限，他们之后的一个月内都要忙起来，虽然不是坏事，但也着实没有头绪。
　　干巴巴拖到一天结束，回到居所，仍然不知该怎么做。

　　楼夙和傅东风一起回十三层楼，星光探出栏杆外，夜色微凉，傅东风问他，“你的木偶想是什么样的？”

　　“没想好。”

　　“哎，时间不等人……不妨以你自己为原型来想，楼小夙想象中最好的自己该是什么样的？”

　　“……”楼夙：“就是，现在这样。”

　　傅东风无语凝噎，不轻不重敲了敲他后脑勺，笑骂道：“臭小子夸自己真不客气！”

　　“我说的是实话，大师兄不信？”楼夙轻眨眼睛笑道：“不信我也没办法。”

　　趁着傅东风想言辞敷衍他的间隙，楼夙道：“大师兄想象中的最好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我想以大师兄为原型雕刻木偶。”

　　傅东风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楼夙的眼睛里流转着他看不明白却不敢看的光华，鬼使神差地，他问道：“是姬曜凌还是傅东风呢？”

　　楼夙饱含无奈的眼神看他，微微偏过脑袋，执着倔强不肯开口。

　　乐游山首徒没有故事，他的所有就是乐游山，姬曜凌才是楼夙想雕刻的原型。

　　但楼夙不是这个意思，他的眼神分明是问：“你不知道吗？姬曜凌和傅东风，是一个人啊！”

　　“还是算了吧。”傅东风说：“还是算了，不管是姬曜凌还是傅东风，故事都是绕着他一个人转，其他六个人的戏份不好安排。”

　　楼夙怔然，继而笑他，“大师兄原来在担心这个？”

　　“关乎七个人的考核，四个人是外门弟子，不担心这个我担心什么？”傅东风想揉他脑袋的，小孩长高了不少，他只得悻悻收手，故而错过了楼夙眼中一闪而逝的微芒。

　　“大师兄既然这么说，那我还得再想想。”

　　他想了一夜，三日后叫上了人，请他们看他的人偶。

　　后山嫩草芽刚刚冒出头，一大片青与黄交接的空旷，楼夙的陶土人偶就在那里独望雪山。关节灵活，摸上去不像假的，人偶的里衣是捏成的，外面穿了一件锦绣织成的华服，舞勺之年的少年，指尖到发丝都无比真实，龙章凤姿，贵气逼人。

　　……背影看上起确实如此，正脸却让人不敢恭维。

　　人偶脸上扣着一张面具，严严实实地没露出半分神情。

　　何元初记得这张滑稽的假面，大师兄买过一模一样的面具，他称之为什么来着
　　——无脸男！

　　何元初伸手就要摘面具，却被小师弟拦住了。

　　“小师姐，面具下面没有脸。”

　　楼夙如是说，何元初收手，笑道：“我看了你写的故事，有点好奇而已。”

　　闻音和萧竹盈苦着脸道：“我们捏不出这么精致的人偶，只会雕木头！”

　　她们没有说的是，太复杂的人偶她们玩得不太行。

　　何元初：“沈原先生的本意就是要我们做木头机关，藏书阁的《考工记》还有《列子》看过不少，偃术本身正是如此，是小师弟走偏了。”

　　并非他走偏做出来的不好，楼夙肯下功夫，陶土人偶比木头人偶更胜一筹，只是别人有些为难。

　　“虽然不是一种材质，小师弟的是主角，精致一些也属正常，细细看来也并无不妥？”何元初望向她大师兄，试图从他的神情找到一丝赞同或是反对的蛛丝马迹，最终无奈泄气。

　　大师兄左手抵紧太阳穴，颇为头疼的样子，像是没睡好。

　　但楼夙小师弟还顶着一双眼底泛青的脸，他更像没睡好的那个。跟他们交代完之后，楼夙稍稍踮了踮脚尖，抓住大师兄的手，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眉骨，嘲笑他，“你还没看我写的呢，有那么头疼吗？”

　　何元初嗤笑，秦莎莎和周瑞不明所以，却以为怪异得很。

　　“小师弟写的，不就是一个金尊玉贵的殿下亡国后报仇雪恨的故事吗？”

　　周瑞怪异的是这个，秦莎莎是觉得大师兄和小师弟之间有些怪异，听了周瑞所说，顿觉不对，拧眉看向小师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算了，还是不说了。

　　傅东风没有反对，在他们看来那就是默认。

　　有楼夙和傅东风两个人在，机关木偶做得很快，有些细微的操纵没办法离开人，因此还需要一段磨合期限。

　　月圆月缺时间匆匆流过，沈原先生这期间并不在乐游山，他跑得没影，再回来的时候乐游山正好下了场大雨。

　　难得的冷雨，浇透了春日的花儿，雨打残红，后山山谷流淌的清溪氤氲雾气，竟有种不在乐游，烟雨朦胧的柔美。

　　可惜沈原先生一点都不柔美，他脸色僵硬冷峻，难看至极。

　　他查到的事和乐游弟子关系不大，也因此才没有影响此次考核。

　　然而，让不及弱冠的少年少女演一段傀儡戏已经很难为他们了，要演得好更困难。

　　有些傻乎乎不开眼的特地跑到千里之外傀儡戏起源的地方，学了一手悬丝傀儡，不管悟性如何，起码努力是够的。

　　而有的即便努力，演的依旧不堪入目，活似缺胳膊短腿的木偶，眼歪嘴邪偏瘫模样，如此，故事便讲的不成样子。

　　张翠微和韩香絮所在的两组，演的中规中矩，凡间戏台子上被人演过无数遍的剧目，搭了幕后景，木偶人的声形也可圈可点，称得上佳作。

　　出乎意料的是钟酉那组，人偶和机关杂糅，并未用丝线，一样等身的木偶，面部神情僵硬了些，四肢关节却很流畅，就是故事有些含糊不清，却能看懂。

　　大抵是说，一个小孩在一个自从出生起就要面对群狼环伺的危险地方，如何求生，活着，一步步走出这个地方的故事。

　　观看的弟子们为主角深陷险境捏紧了心，又为他逃脱险境松一口气，探险过程很复杂，需要的人有点多，所以他们组每人都要管两个人偶，不得不让人注意到的就是机关，非常厉害。

　　故事的最后得知小可怜逃离那个地方，来到满是花香的温暖世界，弟子们情不自禁拍手惊喜。
　　算得上少有的佳作。

　　傅东风心说，这八成是温青时亲身所历，都告诉四师弟了，钟酉是不是知道了双月境呢？

　　回望远处的师长们，傅东风又有点后悔他离得有点远，没办法看清楚他们的神情。

　　知道双月境存在的师长们，对钟酉演的故事没有疑虑吗？还是说，他们也知道温青时的来历。

　　愣神间，轮到他们，傅东风堪堪回神，就见他小师妹豪横布景，转动轮盘上巨大的卷轴，投下一幕幕交叠的虚影。

　　何元初：“嘿嘿，我算过咱们的时间，正值黄昏，最宜灯火，所以我就想了这个办法。”

　　镂空的白纸和不同颜色的纱幔，明珠光华下倒影镂空的亭台楼阁，影子映在堆叠的幕布上，虚影似真，清晰又模糊，烟雾如幻，真假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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