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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伊始 2
那时,贺白已经是永宁医学院的一名大二学生了,学的临床。
临近高考那几天虽然被他们班主任叫了几次家长,因为总是早退去非要送蒋沐凡上课,闹了几出小插曲。
可他到底是个心里有数的,尽管外人再怎么担心他会因为这几个小时的外出而影响了学习,但贺白心里清楚的不得了——
拦着他不陪着自己弟弟去老杨那儿上课,才是真的会影响了自己的学习。
所以最后高考完,蒋萍和贺振华都没想过他能上一个一本,一直在网上搜着国内哪些二本比较不错。
可就在高考成绩出来了以后,夫妻俩都傻了眼了,谁也没能想到自己儿子能有个这么好的成绩。
但成绩好是好,也不至于是个全国一本随便挑的分数,蒋萍一下没了主意——这一本的院校和专业,我是一个也没研究过啊!
贺白倒是不慌不忙,四平八稳的往沙发上了一坐:“学医吧,机械建筑计算机这些我不喜欢。”
“就永宁医学院,我查了临床专业在全国的排名是第六,我的分够。”
“我就留在永宁,不去外地。”
……
那时的贺振华和蒋萍还为大儿子的恋家感动了一阵子,想着孩子是长大了懂事儿了,知道舍不得爸妈了。
老两口一会儿是想劝劝贺白,如果喜欢医学的话,也可以去首都的医学院看看,以他的分数,应该也问题不大。
一会儿又心疼孩子了,舍不得让贺白离家里太远。
结果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的,最后殊不知都是在自作多情。
贺白最后真舍不得离不开的,只有他弟弟一个人,只是他那会儿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
贺白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正是家里开始忙的时候。
蒋沐凡初二,才刚刚开始每天往音乐学院跑着找老师上课,贺薇那会儿要小学升初中。
那个年代还没有小升初考试,全凭户口在哪里,二环那边的教育配套还没有做起来,对口的是一个以前的村校,里面的学生从学校出来,一个个的嘴里都是带着方言的脏话。
贺薇这姑娘本来就被惯的有点不着四六了,这破学校贺振华和蒋萍是绝对不敢让贺薇去的。
所以那个暑假就委屈了贺白,好好的一个纯玩的假期,哪里也没能带着他去,贺振华本想着趁着这个假期,他们一家五口开车自驾去北疆转一圈。
带着孩子们看看沙漠看看草原,见见碧玉般的湖泊和锋利如剑一般的雪山。
可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到跟前了,全家没有一个人能走得开的,就连自己的公司也在那个时候开始做了新的工程,一堆的事儿。
不过贺白倒也不恼,他像是不满足于再看国内的大好山河了,直接约了几个自己要好的同学,办了旅行签证去了M国,去看人家的草原荒漠,湖泊雪山了。
一走就是半个月,回来之后考了个驾照,开始继续专心的接送蒋沐凡上课了。
——这回谁也说不了他了,他想怎么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就怎么浪费。
就仿佛是这世间此后再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件事情更有诱惑了。
曾经是在老杨琴房的书桌前写作业,现在是在那桌前看书,一本一本的看,从文学到理论,从经济管理看到了心理研究。
蒋沐凡是谁的作品都弹,贺白是什么领域都看,不论高深,不论能不能看明白。
那个夏天至今都是贺白人生中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想,他可以将自己的整个灵魂都浸在蒋沐凡的琴音里,不顾任何的沉沦着。
哪像之后的生活,都太辛苦了。
……
而如今贺白大二了。
不学医真不知学医的苦,他一天到晚做不完的实验,写不完的课题,还有背不完的书。
一个暑假也放的不痛快,他们老师是个事儿多的牛人,这几天手里的硕士都被自己支使的没人了,终于把魔掌伸向了自己的本科生手里。
那这个本地人贺白就是第一个被他想到的——去学校帮他把实验室打扫出来。
就离谱,但贺白也不愿意当第一个起义的。
只能乖乖的一大早开车去那鸟不拉屎的学校一趟。
确实不着急,他打算把蒋沐凡送到老杨那儿去,老杨那人把蒋沐凡一留就是一天,师娘还要管蒋沐凡一顿中午饭。
所以贺白想着把蒋沐凡送到之后直接去学校,快快把那实验室收拾好了,再赶下午回来,将那厮从老杨手里再接回来。
这样早上可以让蒋沐凡少挤一趟早高峰,还能让蒋沐凡也少挤一趟晚高峰。
贺白开车挺稳,年轻人学东西快,贺振华陪着练了几天就可以放心的把家里的那辆大众交给他了。
蒋沐凡坐在副驾驶打着小盹,刚开始坐贺白的车还得精神紧绷一下怕贺白是个马路杀手,坐了几次之后发现人家小贺根本不用自己操闲心,于是就放飞自己了,在车上潇潇洒洒的休息了起来。
车上放着永宁的交通广播,这个时间段里,广播里正播着一首当下正流行的歌曲。
那是一个比较舒缓的音乐,很适合安抚早高峰的那些慌慌张张的人们。
蒋沐凡不由的跟着广播一块儿哼哼了起来,得瑟的用的还是声乐唱法,贺白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肘在车窗框上支着头听着,也不说话。
画面是挺美好的,可就是路上太堵了,贺白音乐是欣赏的有滋有味,但这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踩得他实在头大。
在又被一辆出租加塞了之后,贺白终于憋不住的吐槽了一句:“啧,这帮人都怎么开的。”
蒋沐凡回了神,鼓了鼓脸满不在乎的说:“快到了,拐过去就好了。”
“拐过去更堵,越到你们学校跟前越堵。”贺白反手打了把方向,变了个道超了辆前面的车,继续磕磕绊绊的开着。
蒋沐凡心思一点没往路况上放,没心没肺的笑了笑:“不会的,都没开学呢,路上没人。”
贺白无奈的看了眼蒋沐凡:“你不开车你不知道,你们学校是没开学,可那条道窄,也经不住这些上班儿的走的。”
“那怎么办?”蒋沐凡问了句废话。
贺白听后乐了:“那怎么办?那要是这会儿去扩建路的话,估计也来不及送你了。”
蒋沐凡“嘿嘿”笑了两声:“那没事儿,我放老杨鸽子也不是这一次了,你要不这会儿就放手干去吧。”
“贫嘴。”
贺白没搭理蒋沐凡的没心没肺,朝右打了把方向,“拐咯——”
吵杂的早高峰的道路上,一辆银灰色的大众拐进了一条窄路上,窄路单行,两边种满了梧桐树。
这条道再走个二三百米就是永宁市音乐学院的后门了。
贺白他们拐进来之后不出所料的又开始了一段煎熬的拥堵路段。
八点多的单行道上乱糟糟的,机动车和非机动车混作一团,贺白载着蒋沐凡无奈的往前移着,一移就是半个钟头。
副驾的那个终于有点急了——杨鹤忠跟他说的是每天八点整跟他报道,这会儿都快九点了。
平常老杨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学生来早了晚了的都无所谓,有的甚至没来,杨鹤忠都懒得过问,毕竟都是人求着他给学生上课,不是自己求着学生来。
但蒋沐凡这次关乎脸面,杨鹤忠比蒋沐凡紧张得多,刚过八点的时候蒋沐凡就接到了个杨鹤忠的电话,催他的。
这会儿蒋沐凡被堵的有点烦了,他这前面欠下的时间,到了下午晚上的都得补回来,这到时候回家都得天黑了。
反倒是贺白没那么着急了,这破路况,只能破罐子破摔的开了,倒也倒不出去。
但他像是看出了蒋沐凡的心思,抬手揉了揉蒋沐凡的脑袋:“不怕,晚上我来接你。”
“啊?”蒋沐凡扭头看他,“你要在学校呆那么久啊?”
“也没有,活儿干完了就回来了。”贺白无所谓道。
“那你还接我?”蒋沐凡不解的问,“看这架势,指不定老杨要留我到晚上去了。”
贺白扭头看了眼蒋沐凡,不可思议的笑了笑:“怕什么,我等你啊。”
那这是何必呢…?
蒋沐凡心里嘀咕了一句。
杨鹤忠把他一拖拖一天就算了,贺白跟着他一块儿耗个什么劲儿呢。
以前是上课,有头有尾的,贺白闲的没事陪陪他就得了。
现在这是练琴去了,那练琴哪有个头?不都是看杨鹤忠的心情。
贺白现在大二了,已经开始要忙活了,自己的事也很多,不能没事儿就陪自己耗了,没一点意义,蒋沐凡想。
自己也是一十六七的大小伙子了,再一年就成年了,还不懂事儿的靠着自己这大哥干什么?……没什么出息。
可能是最近有点叛逆期出来了,蒋沐凡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样也太不独立了,不是个完人。
于是他抬头朝前面张望了一眼,看前头那车队还长着呢,这坐这儿哪儿是个头去。
“要不这样吧。”
蒋沐凡收拾了收拾怀里的书包:“没多远的路了,我不行就先过去了,前面那儿不是有个能右拐的路口嘛,你拐了得了,赶紧去忙你的吧。”
“……啊?”
贺白看蒋沐凡风风火火的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蒋沐凡说风就是雨的就准备开门,一点儿不打商量的冲贺白摆了摆手,道:“下午你完事儿了跟我说,我要也快出来了你就来接我,我要是还早着呢,你就回家吧。”
——确实可能是叛逆期来了。
贺白也总觉得最近蒋沐凡有点什么都跟着他对着干的感觉,神神叨叨的,虽然并不至于是针锋相对的样子,但就是有点拐弯抹角的,想要自己给自己做点没什么意义的主的样子。
那时的贺白,脑子也没装那么多的弯弯绕的心思,就以为蒋沐凡这个时候就是单纯的自尊心上来了,要跟自己忤逆了。
然而等到过了几年之后再想想,那时……也许就是蒋沐凡要打算跟他换个关系相处的小前奏曲——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曾察觉出来罢了。
再再后来,贺白又曾细细回想过,蒋沐凡的变化——好像是刚开始为了进永音附中,跑去找专业课老师上了视唱练耳课了之后,就有些慢慢不一样了。
但究竟为什么会不一样了,他也说不来。
是蒋沐凡遇到了什么事让他有了自己的小想法?还是他遇到了什么人跟他说了什么了?总之现在就是,他的凡凡好像不想总是像以前一样被自己带着走了,他总想有点他自己的计划,甚至……还想在他自己的计划里,带着自己走一走的样子。
贺白有一度对于这种所谓的“权威争夺”,特别的想不通。
所以这会儿,瞅着蒋沐凡那火急火燎的就要走的样子,贺白满脑子就剩窝火着这小子在这儿抽什么风。
但蒋沐凡这架势谁能拦得住?贺白下意识的看了眼副驾那边的倒后镜,还没来得及拽人,瞳孔就是一缩,他连忙大声的“诶”了一声——
“后面有车……!”
那“车”字最后没能从嘴里发出来,手也没能逮住蒋沐凡的胳膊,就见蒋沐凡已经说时迟那时快的把门打开了,结果——
咚隆隆!
结结实实的跟一辆正往来开的电瓶车撞到了一起,那电瓶车车速不低,蒋沐凡也被撞的不轻,甚至被推出了小一米远。
“唔!”蒋沐凡一声吃痛的闷哼。
贺白的“我去”被卡在了嗓子眼,心里一沉,拉了手刹推开门就往蒋沐凡那边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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