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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涝之灾
等黎敏枝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已经很晚了。
陈青勉把她抱回病房,差不多就到了睡觉的点,他将她安置在病床上,仔仔细细帮她理好四角的被子才离开。
他准备走了,现在正抬起手腕看时间。
“陈青勉。”黎敏枝是下意识,在他抬脚以前轻轻叫住他,因为这时已经有其他的病人睡下了。
“嗯?”陈青勉也知道不要打扰别人,所以答得很小声。
他凛冽的气息又一次扑面而来,弄得黎敏枝心痒难耐,今晚她遭受这样的袭击太多了。她缩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拽着衣服,幸好……灯早已关了。
“再见。”她悄声附在他的耳边说,他为了听得更清楚,刚才就把耳朵凑过来了。
“明天见。”他很快回答她。
“嗯。”
黎敏枝看见他走出病房,背影被走廊里的白色灯光吞噬。
所以他们明天会再见。
内心里有一股很难按压的欣喜。
病房里寂静无声后,黎敏枝才酝酿睡意,晚上的冷气格外足,她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视线里有一半都是那个塑料袋。
“嘶。”
她眯着双眼,口齿间仿佛涌起了橘子瓣的清甜,这会让她想起很多东西。
比如:水果罐头……
再比如:陈青勉。
神情在黑暗里可以尽量放到最大,她的眸色柔得宛若春日的阳光,神色也仿若被融化的冰川,潺潺流动着动人。
闭眼。她告诫自己要快些睡着,否则明天一定会睡个大懒觉,说不定陈青勉来的时候她都还没起。
一如既往,他来得很早。
她可不想在他面前出什么糗,大家都知道,清早刚醒那会儿差不多能算是一个人最狼狈的时候了。
那样太丢脸了。
她又转了一次身,心脏毛毛的。
可是……睡着的话,她怕她又梦到什么不该梦见的东西,虽然不是每天,但它总会找对时机出现。
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她已经不排斥了,对于那样荒唐的梦,她更多的心情是羞涩。
谁敢相信,陈青勉是她的弟弟……
唔。
咬紧牙关,她转了转脑袋。
不是,他不是。
可这事谁能否认?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干嘛要真的像一个弟弟那样对待她,让她……成天都在胡思乱想。
他们就像原来那样针锋相对或是变成陌生人不好吗?
她把头埋进被窝里,现在,连黑暗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表情了。
如果,她说如果……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报复她的话,那么他报复成功了。因为她已不能忽视他,他的面容声音都在她的脑子里,深深刻印。
她丢不开了。
不像三年前,她可以从报复他的漩涡里抽身出来。
眼前的黎敏枝不是了,她做不到,只能像个可怜虫,每天都等待他的怜悯。
出院是在一周后,手续是黎敏枝自己办的,程序走得很繁琐,她兜兜转转了好久才把事情处理清楚。
到这时,她才由衷地感谢前几日陈青勉无私的帮助,他的加入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一个病人。
那么他人呢?
在黎敏枝的四周没有任何熟人。
他昨晚上发来一条很简洁的短信说自己有点事,所以今天来不了了。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出院而已,她都痊愈了,完全能一个人应付,就算他不来,她也没什么可埋怨的。
他仁至义尽了,就是最后一天没来罢了。
苛责实在不必。
只不过……心口是沉甸甸的空虚。
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手指被勒得快要没感觉了,黎敏枝索性就在医院门口打了个车返回学校。
不见也好。
坐在车里的黎敏枝忧心忡忡地想。
反正这几天他们见得也很多了,每天24小时,他们坐在一起的时间起码有10小时以上。
可……
可是多见见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倒不是说什么别的,也不是想见他了!只是那么久了……她好像都没有跟他讲过一句谢谢。
难道不该吗?不管陈青勉来照顾她是出自于什么目的,她都得到了实质上的好处,不是吗?
说一句谢谢,是理所当然的。
刚回归寝室的那两天是黎敏枝最受宠若惊的,室友知道她刚动了手术,对她都是照顾有加。
尤其是庭嘉美,连打个热水都不肯让黎敏枝亲自动手。
生活恢复了,回到她以往的形态。
真是如此?
这只有在午夜梦回时,黎敏枝在室友都睡下后,窝在被子里悄悄按亮手机的那一刻才会显出真相。
根本没有。
她的手指停在遥远的一周前的短信记录上。
没有再更新。仿佛他从来没出现过,要不是她还能看见这些短信,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梦。
莫非她没做过梦?还总是做一些叫人脸红的梦……
他到底怎么了?
把手机放置到一边,黎敏枝沉思起来。
她还是没什么困意,即便这时已经到深夜,她的室友早早地睡下了,9点多大家就囔着要让她这个病人好好休息,所以很早就闭了灯。
可惜她们的好心打了水漂,她这个“病人”根本没有睡着,到现在还是精神抖擞的。
会不会……
吃了好大一惊,她甚至吓得几乎都要直起上半身了,把从肩膀上滑下去的毛毯拉起来后,她继续想。
一直没有消息的原因是他的病吗?可是……这几天没有看见他的手上有输液的痕迹,那手背完好。
他没讲过具体的情况,诚然,她也没问过。
是。
她从没关心过他的身体,即便她知道他的病。
刚开始见面他就讲过,他来海市为的就是看病,那这就说明,它变得严重了,否则他怎么会千里迢迢的回来?
……
今年夏天的天气怪异得很,前几天阴沉沉的,狂风大作,颇有一种深秋萧瑟的感觉,以至于黎敏枝前几日洗的衣服都没干透。
可到了今天,头顶的太阳竟然烈得让人天灵盖疼,黎敏枝不过就是上午陪庭嘉美去了趟超市,回来就满身的汗了。
庭嘉美还在整理买的东西,黎敏枝拉开衣柜,打算找件干净的衣服先去洗澡。
空空的。
她的小衣柜永远塞不满,哪怕是加上冬天的羽绒服。
这时更空了,因为还有很多挂在阳台的晾衣杆上,她看了好久,最后扯出一件皱巴巴的连衣裙。
没什么可穿的了。
“哇!”惊叹的是庭嘉美,她举着杯奶茶喝得正欢。
“怎么了?”黎敏枝拘束地问。
“真漂亮!”庭嘉美毫不吝惜地称赞道,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看见黎敏枝穿裙子,纤细的腰肢上,透着无尽的迷人风姿。
她是美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手上有一颗戒指,那么一定会成为众人追逐的对象。
黎敏枝摸了摸还在湿哒哒的发,有些腼腆地说:“你少逗我了。”
“我是说真的!”庭嘉美十分肯定地点头,接着,她坏笑起来碰了几下黎敏枝的肩膀打趣道,“你今天穿这么好看,是要出门干嘛啊?”
“我,”黎敏枝用毛巾细细地摩挲头发,“我有点事。”
上午在超市时她们就谈过了有关于今天的打算,黎敏枝讲过下午要出去一趟。
“约会哦?”庭嘉美挑着眉问。
“没有。”
“我是要去找……”黎敏枝顿住,她突然发现,她根本没跟庭嘉美讲过陈青勉的名字,“我那个弟弟……”
弟弟。
说得真别扭。
“哦……他啊。”听见是找弟弟,庭嘉美看好戏的表情都撇去一半了。
“你这脑子都在想什么啊?”黎敏枝抬手点了点她的肩膀调侃。
庭嘉美咕噜噜喝了一口奶茶,含糊不清地说:“感叹你们家的基因真好,你漂亮就算了,连你弟弟都那么帅!对了对了,向你打听一个消息好不好?”
“什么?”黎敏枝好奇。
“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弟弟……是单身吗?”
“庭嘉美!”黎敏枝故意板脸,“小心我告诉你们家阿辛哦。”
“没有了,我只是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如果他没有的话,我可以帮忙牵线搭桥啊!我有很多单身姐妹的!”庭嘉美兴奋地说。
黎敏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身去挂手里的毛巾。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庭嘉美又问了一遍。
“我……”黎敏枝想说不知道的,但恍惚之间,她想到了他手上的纹身还有戒指,“好像有了吧。”
种种迹象,不是实证吗?
根本不用向他求证一声。
“你没看见吗?他有戒指。”黎敏枝补充了一句。
话音刚落,她的胸口突然就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洪涝之灾,滔滔不绝的水拍打冲撞,令她倍感疲惫。
为什么明确地察觉到这种事会叫她如此疲于奔命?
它不折不扣地摆在眼前,她什么时候看不到?
“啊……”庭嘉美发出一声大大的叹息。
黎敏枝没精力接话,倒是庭嘉美自顾自说起来:“不过想想也是了,你弟弟要是没有女朋友那才是怪事呢。”
“嗯……”黎敏枝对着衣柜上的镜子梳头发,手里的动作很慢。
这话是实话。
拥有那种五官的陈青勉根本不用担心男女交往的问题,不谈别的,就算是她也会对他多看几眼的。
所以……
她停下,头发还没算顺畅。
他肯定有女朋友。
是在大学里交的吗?
继续梳,直到把所有结解开。
外国人?
不是没可能吧。
忽而有种要命的沉重感,黎敏枝放下梳子,俯身去捡落地的头发,其实这更像是她承不住身体的重量而不得不卑微地垂低身子。
发丝湿漉漉的,她没用吹风机,因为外面阳光很好,出去走两分钟就会干的。
可那架势要毁天灭地的洪水还未停止。
满目疮痍,她却无力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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