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萤

　　旋转、跳跃、定格，时而急转快跳，时而慢移轻挪。轩怡伸展着双臂，在台上跳跃前行，仿佛伸展着双翅，在自己的天地间翩然翱翔。潺潺的流水声起，一条清泉出现在她的身旁，轩怡俯身下望，泉水倒影出她的身影，如此地美好，她情不自禁地舞动着，旋转着，要将自己的美好看遍。裙角因旋转而起，层层叠叠地绽开，上下翻飞，如雪般的足趺在裙摆摇动间隐现，轩怡的手慢慢地从身上抬起，越过头顶，伸向天空，手指在旋转中不断地变化，凝结出手结，那天地间傲然的孔雀亦抬起了头颅，去迎接天地的赞美，白鸟的朝拜。待得百鸟臣服，万物齐喑，轩怡停下了旋转，高高地向后抬起脚，俯身贴向水面，那孔雀展开了屏尾，将自己的最美定格。她此时的美好，不需要白鸟的赞颂，不需要天地的倾倒，她望着水里的自己，独自欣赏，独自欢喜。
　　音乐渐地舒缓，她欢喜得展开双翅，轻轻地摆动，水面上双翅的倒影，因水的荡漾，一慢三快，层层地向外散去，连四周也起了涟漪，随之起伏。
　　大幕在音乐的淡出中，慢慢地合上，观众席上一片安静，连一点礼貌性的掌声都没有。
　　轩怡放下脚，上前将身前迎跪着的动月扶了起来，后台的灯光忽地暗下，切换成头顶淡淡的光，姑娘们迅速地跑下场，为下一支队伍让出舞台。
　　“楚老师！”姑娘们跑向等在帷幕边的楚老师，没有掌声，一些姑娘心情难过，已然带着哭腔。
　　慌乱之中，没有人去听，不知何时，舞台外已是掌声雷鸣，隔着厚厚的帷幕沉闷地传来。
　　“你们听。”楚老师用手做出听的姿势，示意大家安静。舞台外的掌声不停，连报幕员的声音都被盖住，姑娘们按捺不住内心的高兴，围抱在了一起，先前欲哭的姑娘也振奋地笑了起来，还带着刚才的腔调。
　　轩怡的心中亦是一阵激荡，充盈着全身，她不得不承认，当舞蹈在定格中结束，全场的灯光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心中有另一个我，是多么地享受，这样的舞姿，这样的舞台，这样的感受。
　　“大家赶紧下去，别影响后面的队伍。”楚老师笑着吩咐道，心情已是大好。
　　姑娘们赶忙穿回自己的鞋，回到化妆间里。
　　有工作人员上来，将他们引导到化妆间的一角，吩咐他们先留下，等听完成绩后再离开。
　　“姑娘们，你们跳得非常好，今天是你们跳得最好的一次。”楚老师笑着说。姑娘们的表现出乎意料，成绩肯定比前面的队伍好，可到底能高到多少，能不能进前三，楚老师的心里没有底。此时的姑娘们已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轻松的表情写在脸上，可她的心底却是忐忑，脸上的笑容并不自然。
　　轩怡发觉了楚老师的不自然，伸手轻轻地握住楚老师的手。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很有感觉。”楚老师有些意外，知道轩怡察觉出了自己的不安，尴尬地说。
　　“没问题的。”轩怡不知道楚老师为什么不安，却知道这句话对她是多么的重要。
　　“9号参赛队平山县中学的技术得分是9.4分，下面请欣赏10号参赛队同口县中学的舞蹈表演。”
　　化妆间里一阵低声的欢呼，即便是楚老师提前交代，也按不住姑娘们兴奋的雀跃。最高分，迄今为止的最高分，姑娘们知道自己跳得好，却无法想象自己能跳得这么好。听了这分数，楚老师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跟着欢呼了起来。
　　“我们走吧，赶紧出去。”振奋后的一丝冷静，楚老师赶紧将姑娘们带了出来，生怕再待下去，自己也会高兴得忘了形，影响了队伍的分数。
　　“同学们，你们太厉害了。”回到观众席上，连平常不苟言笑的黄老师也不由地夸奖起来，“不过，大家坐好了，还有风貌分呢。”平时硬邦邦的话，此时听在姑娘们的耳里，已然柔软了许多。

　　中午，姑娘们回招待所卸妆，吃完饭后，她们要赶着中午的长途车，跟着黄老师回平山县。楚老师将轩怡和动月留了下来，等待比赛的结果。
　　下午，舞蹈比赛的精彩才正式开始。开场第一支舞，省城二中带来了‘战沙场’，三十来个小伙子的表演整齐划一，腰鼓敲得响亮，将气氛一下子带到了高潮。结束时，观众们都被调动起了情绪，掌声不断。
　　只是这样的表演热闹，却不入评委的法眼，比分出来时，倒引来了观众们一阵惋惜。楚老师笑看着四周不明就里的观众，将他们舞蹈中的不足讲解给轩怡和秀兰听。
　　“这样的舞蹈编排没有新意，十个人跳和一个人跳没有区别，增加了人数只是增加了气势，从舞蹈技巧的角度来说，却没有任何展现。况且，这种只图热闹的表演，无形中拉低了舞蹈的层次，是专业舞蹈老师最不喜欢看到的。”楚老师一脸的轻松，显然这样的成绩在她的预料之中。楚老师的解释大大地出乎了轩怡的认知，通常这样的舞蹈，最受观众欢迎，每每下社区表演，当时的他最喜欢安排这样的舞蹈来热场。
　　楚老师的点评言简意赅，却常常能点到舞蹈的关键处，特别是舞蹈编排上的衔接，一些巧妙之处，她也毫不吝惜地给予肯定，自叹不如。轩怡侧头看了看楚老师，她的脸庞在黑暗中晦暗不明，却能感觉到她的神色轻松，语气顺畅，轩怡知道这样的舞蹈虽有精彩之处但不构成威胁。其后的得分也验证了轩怡的想法，比赛的分数整体高于上午，但都在9分左右徘徊。
　　轩怡安下心来，舒服地将身子塞进了座位里。偌大的礼堂里坐满了人，却并不闷热。轩怡还穿着早上的舞裙，裸露着肩颈和双臂，此时却能感觉到一丝凉意传来，细细的肩带搭在肩上，两臂空空的感觉，隐隐地有了些不自在。一大片裙摆堆积在椅子上，大部分被她夹在了两腿之间，塞得满满，轩怡不时地将它提起、整理、夹好，生怕垂落到地上将它弄赃，幸好头上的发饰已经拆去，要不她真忍不住地要烦躁起来。隔壁的椅子上放着自己的一件衬衫，薄薄的长袖，秀兰挑它出来的时候，自己还嫌弃了一番，大热天地穿什么长袖。此时，轩怡看向它，思忖着是否将它穿上。
　　身边的楚老师沉默了下来，没有点评，脸埋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突然意识到的安静让轩怡诧异，她抬起头，看向舞台。舞台上正表演着渔家傲，三个主舞，十来个伴舞。三个主舞分立在舞台左中右，正垫着脚尖跳着，一招一式间显露着专业的舞蹈技艺，几个伴舞的姑娘们在主舞间穿梭，将三个主舞的表演串了起来。
　　“到那个中学了？”轩怡问。
　　“省城一中。”动月回答。
　　“可惜！”黑暗中，楚老师的一声惋惜，跟随着舞台上某个主演的一个踉跄。显然是崴了脚，受了伤的主演咬着牙在坚持，可有些动作已变了形，无法做到位。
　　“真是可惜，要不他们的分数跟我们有得拼。”大幕合上的时候，楚老师悠悠地说。
　　轩怡侧头，感觉到楚老师话语中一丝的庆幸和惋惜。

　　鹭城一中的表演倒数第二个上场。大幕拉开时，舞台已然转变为一间课堂，二十四个舞者正坐在座位上听课。下课铃声响起，昏昏欲睡的同学们从座位上按捺不住地蹦了起来，开始了课间的表演。
　　“这个创意好。”楚老师也是按捺不住地评论，“中学生的舞蹈比赛就应该有反映中学生学习生活的舞蹈。”楚老师的话语间充满着认同，丝毫不因比赛而收敛。
　　轩怡寻声望去，也被舞台上缤纷的布景，不一样的舞蹈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城里高中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虽然经过了艺术加工，轩怡还是从舞蹈中了解了不少，他们也用随身听，下了课也喜欢打篮球，偷翻明星杂志，讨论热门剧集，也会因繁重的课业而疲惫或者暴躁，他们的课间活动更加多样，同学们更加活跃。。。
　　他们的动作各不相同，并没有固定的主舞与伴舞，而是随着情节的推动，适时地出现中心人物，每个中心人物的舞蹈动作并没有难度，甚至只是几个简单的基础动作，将日常生活中的状态些许夸张地表现了出来。
　　楚老师却是赞叹：“每个舞者都有自己的动作，杂却不乱，别看是简单的动作，这些都是有舞蹈功底的，这要花多少了气力去排练，可见学校对这次比赛的重视。”
　　Freedom！一位同学高声喊着，将一只笔高高地抛向前方。舞台上的日历飞快地翻动，最后定格在7月10号。
　　舞蹈也在全体舞者望向笔抛出方向的定格中结束，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或期盼，或喜悦，或坚毅。
　　轩怡不知道那抛笔是什么情节，却知道7月10日是高考结束的日子，知道这一声自由对所有高中生的意义。
　　帷幕慢慢地合上，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不用说，这场舞蹈十分地精彩。
　　等待分数的时候，动月紧张地问楚老师：“他们能得几分，会不会超过我们？”
　　“不知道。”楚老师摇了摇头，自己也没有把握，“他们确实跳得很好，输了也无可厚非，不过，我们也跳得很好，不比他们差。”
　　报幕员从幕后站了出来，清声道：“鹭城一中技巧得分9.4分，下面请欣赏鹭城华侨中学的舞蹈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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