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我出剑！

　　陈一安的脸色瞬间苍白，徐然心里亦是不舍，但一想到扶苏她的心更痛。

　　“我们见过陈城主，他在安源寺偷看小鱼姐姐赏梅，他的眼神太热切而深重，我们印象深刻，他一定很喜欢小鱼姐姐。小鱼姐姐决定要嫁给他，我们都替她开心，只是我们当时没有预料到他们会死在同一天。”

　　陈一安不敢置信地摇头，不是的，她没有记忆，不能被徐意感染，她不应该觉得心痛，可是她为什么难以呼吸。她的双眼想要哭泣，她全身的血液在发烫。

　　徐意知道她已经猜到扶苏的前生是谁了，“扶苏的灵魂就算进了黄泉，喝了梦婆汤，都不曾忘记要找到你，要爱你！”

　　“扶苏从小就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他太早熟太独立，他明明没有记忆，可是就是凭借着情感到处游历，他太迫切地想要找到江与山了。他都已经走到离青白山最近的南溪州的五里镇了，他在那里徘徊了一个多月，做了好多花灯，他不知道他做那么多花灯的原因是因为小鱼姐姐喜欢，他说好要送小鱼姐姐天底下最好看最独一无二的花灯，可是他没有做到。真是奇怪，他没有记忆，却又没有忘记。”

　　徐意摇了摇头，“若不是我们写信催他回来，他就会在那里遇到下山的玄止。他们差一点点就会相遇。”

　　“那一点点终究是差了一辈子！”

　　“扶苏已经醒了，但你们还是不要见面好了！我怕没有记忆的扶苏，又再一次爱上你。”

　　徐意的声音太过悲切，陈一安全身血液越来越烫，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她的额头布满大滴大滴的汗珠，她双手紧紧抓住扶手，不想表露出任何痛苦。她缓缓舒了口气，“这样也好，毕竟我的灵魂进了黄泉，喝了梦婆汤，都没有想过要去找寻谁，所以现在林世子选择遗忘也是一件好事！”

　　徐意苦笑，“原来你是这样轻贱你自己的情爱，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扶苏是真的爱你？”

　　陈一安缓缓吸了一口气，“夫人此言差矣，我不曾轻贱林世子的情意，也不是当局者迷，只是我的心坚信，林世子的爱一定不是给我这个人，而是这张脸。”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你的灵魂难道不是长在了这张脸上，你为什么一定要分割你的脸和你的灵魂？扶苏也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切割你们的人生？”

　　陈一安已经快虚脱了，她脑海里的自己在哭泣，没有由来地，在为某个人痛哭流涕。她强撑着坐好，她不能晕倒这里，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徐夫人，您是在林世子及冠时才察觉到他的前生是谁，可是我，我一出生，我祖父就知道我的前生，任何见过玄止的人都知道，我是谁。你们用这样脸来辨认我的灵魂，我的灵魂的颜色无人关心。”

　　徐意呆愣地摇了摇头，她想要否认，可是她的确先通过那张脸认出了江与山。

　　陈一安双手撑着扶手，慢慢站了起来，“更何况夫人希望我该怎样和林世子相处，我没有记忆，林世子也没有记忆，我们连共同的记忆都没有，应该怎么去确认对方的心意？夫人不觉得扶苏的爱情只存在你们的想象当中而已吗？”

　　“今日已在贵府叨扰许久，现今无事，一安就先归家了。祝愿二位身体康健，万事如意！”陈一安作揖拜别，在地下身体的那一刹那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三步后，转身就走。

　　林风和徐意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震惊不已，陈一安的心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坚硬。或许扶苏的遗忘真的是一件好事！

　　陈一安的脸色越发苍白，她用尽力气走出了林府的大门，无双和丁四坐在马车上等着她，她跌跌撞撞走下台阶后，立在那里不动，无双察觉到了异样，立即跑上前去搀住了她的身体，无双刚靠近她的身体，陈一安的身体控制不住往前倾倒，她趴在无双的肩上。无双被吓坏了，忍不住一声声呼唤，“世子，世子，你怎么了？丁四、丁四！”

　　“带我回家，不要声张！”陈一安费力地说话，无双内心着急，但也知道一定要按照陈一安的话做。她对丁四摇了摇头，丁四没有再上前，她环住陈一安的腰，侧过身去，扶着陈一安，一抬头就看到陈一安嘴角的血迹，原来刚刚倒在她的肩膀是因为吐血身体失去支撑。这才一小会，陈一安的身体怎么变得这样虚弱？她甚至不敢直接晕倒在林府的大门口，无双的眼泪滴落，没有声响。

　　在陈一安上了马车后，她昏睡了过去，无双拿着帕子替她擦掉嘴角的血迹，她摸着她的额头有点发烫和黏腻，她连忙擦拭了好几遍。“丁四，你能不能好好驾车，这样颠簸你要干什么？”她朝着驾车的丁四低吼，她的手不断在颤抖，她知道这时候要更加镇定，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药瓶，早上玄析和玄止送的，他们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形，她倒出一粒喂进了陈一安的嘴里。

　　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快点醒来，无双在心里不断祈祷，不要这样对待陈一安，不要这样对待陈一安！她的眼泪打在陈一安的脸上，一点一点，如春天的雨，连绵不绝。

　　陈一安慢慢睁开眼，无双的眼泪啪地掉下来，她今天好像看到了好多晶莹剔透的泪珠，今天是什么悲伤难过之日吗？她抬起手抓住了无双的手，“别哭了，听说女孩子不可以掉珍珠的！这样福气就会少掉的。”

　　无双低头看到陈一安已经醒来，她的脸上还带着笑意，那些疼痛仿佛已经彻底消失，她哭得更加厉害。她怎么会真的没事呢？

　　陈一安坐了起来，有点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安慰，“你别哭啊！无双，你哭什么啊！我没事！别哭了！”

　　外面的丁四听到了陈一安的声音也放心了下来，这一趟外出惊险连连，他不敢想象万一陈一安真的出现了意外怎么办？

　　无双擦干了眼泪，问道：“世子，您要喝点水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一安摇摇头，“我无事，大概是这几天太奔波了，今日之事一定不能告诉我父母，省的他们担心受怕。”

　　无双还是点了点头，把那瓶药拿了出来，“世子，这个药是那两位山人送的，他们吩咐无双，如果您再次晕倒就给您喂一颗，如果有受伤流血，就要喂您两颗。刚才无双喂了您一颗，无双想着回家之后将里面药丸倒一颗出来，让医者辨别里面的药材，我们也自己仿制一些出来，可以吗？”

　　陈一安看着那小药瓶，摇了摇头，“你的办法很好，但只怕这药丸我们仿制不出来，我们这里没有那样的天时地利人和。”

　　无双想了想陈一安说的对，仙药就是仙药，他们怎么可能炼制的出来。“那世子，这些药丸我们要分开保存，你也要随身携带才是，万一无双没能及时出现，世子才能化险为夷。”

　　陈一安还是摇了摇头，“他们不直接交给我而是特地嘱托你，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这些药还是你亲自保管好，而且离开这里，我的身体就不会再出现刚刚那样的情况了！”

　　“世子！”无双知道自己不可能左右陈一安的说话，她也不能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缘故，但也大概猜到是和林扶苏有关，他们之间的羁绊又是福是祸？无双不知道答案，只是点点头应下，心里决定以后一定要寸步不离跟着陈一安。她抱着陈一安的胳膊不肯松手，“世子，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陈一安低头看着无双乌黑的头顶，点了点头，“好的，我们一起长命百岁，活成老婆婆的样子！”她的目光逐渐转向窗外，风吹起的帘子轻飘飘。

　　无双抬头看了一眼陈一安，她的眼神没有焦点，随风而去。

　　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陈一安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合安城，陈述和陈暖在大门外候着，陈一安下了马车，看到被玄止一剑劈散的大门有点恍惚。

　　“安安！”陈暖立即迎了上来，他拉着陈一安的手，上下打量，“安安，你没事吧？”

　　陈一安点头，“阿爹，我没事！”她抬头看着陈述，慢慢走了下来，觉得她似乎苍老了一点，“阿娘，我真的没事！”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她的手握住了陈述的手，又看向陈暖，“阿爹，你怎么出来了，现在还没开春呢，不要站在这里吹风，我们快进去！”

　　陈述低下头看见了陈一安腰间佩着剑，她抬头看她低垂的神态。陈一安不自觉握住了剑把，“阿娘，这把剑是青崖观山人所赠，我想随身佩戴！”

　　陈述顿住，她的手紧紧抓着陈暖的手，她知道那把剑是他们对陈一安的保护，他们还是见面了。玄止砍到陈府大门的时候，她就在站在辉光厅看着，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女孩。她飞得很高，挥剑时脸上的神情是那样坚毅，而她的剑是那样锋利。所以她不喜欢陈一安用剑，她手持利剑的时候，像极了玄止，她不希望她的女儿延续玄止英年早逝的命运。

　　“好！”陈述抬头望着陈一安，很努力地扯出笑容。她其实很后悔给陈一安取名“一安”，同名不是一个好兆头，可是一生平安顺遂的寓意又是那样好。她是陈郁收养的第一个孩子，当时估计不足两岁，村子里遭遇了雪灾，她被父母紧紧护在怀里，活了下来。

　　陈郁抱着她带回了陈府，倾尽一切培养她，她享受了最好的物质资源，可是那天的积雪似乎一直不曾融化，她长大后个性冷淡。陈一安的出生带来的温暖，逐渐在融化冰雪，陈述知道自己不太会表达爱意，她总是害怕自己对陈一安表现的太过冷淡，她也没有办法向陈一安说明她心里一直萦绕不散的担忧，怕说出来就像一个预言，会在某天变成现实的噩梦。

　　一家人往里走，穿过残破的照壁，辉光厅灯火明亮，女使们陆续在点燃蜡烛，陈府渐渐明亮起来，昏黄的灯光逐渐驱散冰冷。无双没有休息而是跟着翡翠和青翠上伺候茶水，因为还没吃晚饭，所以她们准备的是温热的蜜水。

　　陈一安喝了好几口，感慨道：“还是家里的蜜水好喝，又甜又顺！”

　　“安安！”陈暖心里不舍，脸上却不敢显露。陈家的重任不应该都忘陈一安肩上倾斜。陈一安才十五岁，却没有过过寻常女子的生活，风餐露宿早已习惯，“那我们就不要出门了，这都还没过完年了，你不是很喜欢去年在街上看都的花灯，我们明天就动手做花灯，好不好？”

《做人嘛，我只喝乌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