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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带兵
这几日,沈青给匠人们写了好几份“图纸详述”以及“规章制度”。
之前,鲜虞和草原上的大多部落一样,都采取了“平均分配”的制度,即所有人打到的猎物以及采撷的果蔬全都要汇交到一处,由专人平等地进行分配。
沈青觉得这种看似公平的制度实则对那些勤劳能干的人们并不公平,而且极易滋生懒汉。
于是,他便向浑雪和浑雷建议了“多劳多得”的制度,再经过浑霸天的准许,令鲜虞的生产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在浑雪带领的数个匠造坊中,沈青还给她计算出了一套“计件”奖励制度,从而大大提升了制造武器和甲片的速度和质量。
看着当地人热火朝天的忙碌模样,沈青在心里默默想:等收回大乾,便可利用鲜虞的地理位置,将大乾的经济影响延伸至草原,届时若能联合阿什那所在的狄戎进行贸易通商,就能构建起远至华繁国的经济网,那便不仅能让更多草原人忙于给大乾人“供货”,还能有效遏制草原民族劫掠大乾边境的“传统艺能”。
可既然阿什那上次就识破了他的意图,之后还会不会配合他实现这一战略构想呢?
沈青并不确定,于是便想,也许到时还需要拿出足够的好处和诚意才能跟阿什那好好协商吧。
眼下他顾不得那么多,因为乌恒送来的消息是萧锐锋孤军深入,这令他担心得几夜都睡不踏实,半夜惊醒后便只能靠着写写画画分散注意力,可他却也只能忍耐,因为他深知此时越是心急便越会乱了阵脚,他是要去驰援而非是去当个绊脚石。
事实上,经过一番思虑,他并没有让阿什那将自己在鲜虞的消息通知给萧锐锋,唯恐那人会不管不顾地甩开乌恒联军直奔鲜虞来,届时便是将后方暴露给了乌恒追兵,极容易被其追杀殆尽。
然而尽管他想得明白,精神上的煎熬却还是与日俱增。
因此,白天他一有空便疯狂地跟着阿什那练骑射对战,跟隆津学号令兵马,令原本那些“武魂丹”所赋予他的“自然反应”通过诸多演练而化成了自己可以领悟的招式。
在这一过程中,他深刻体会到了身形瘦削的弊端,为了将钩镰枪发挥出最大效能,他便为自己用兽皮和甲片编制出了一副“腰护”,如此便能在挥舞兵器时协助腰部发力。
另外,他还用剩余的材料给自己做了一副起到头盔作用的挡额,穿戴好后令他整个人更显英姿飒爽。
终于熬到了出征的前一天,被迫当了几天陪练的阿什那忽然给他看自己拇指上的蜜蜡扳指,扳指上的绿宝石闪闪发光。
就在沈青夸赞之时,他将一枚同样镶嵌了绿宝石的蜜蜡扳指轻柔而郑重地交到了沈青的掌心。
沈青有些意外,拿在手中仔细瞧了瞧,发现扳指内壁刻了几个蛮语小字。
他问阿什那字的含义,就听那人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刻的是狄戎和鲜虞的安达, ‘安达’即是‘盟友’之意,凭此信物,狄戎和鲜虞的皇族会将你视作永远信赖的盟友。”
沈青心神一荡,那幅在他心中构想的蓝图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清晰的模样,而获此殊荣也令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平复须臾才道,
“你们选择与大乾结盟,便能在和平中谋求更深远的发展了。”
“不,我们只将你视作安达,换句话说,如果大乾的皇帝不善待你,随时欢迎你回来。”
沈青怔住了,在阿什那好看的棕绿眼眸里,除了自己的倒影,还有着太多他读不懂的深情与誓言。
……
第十日破晓之时,鲜虞骑兵们便已整装待发。
这批人马分为两队,由浑雷、浑雪带领的是鲜虞的传统作战骑兵队,而由沈青和阿什那带领的则是新近招募的佣兵队。
此刻,浑霸天站在队首一侧,看着马背上的阿什那和浑雪戎装飒飒,又将视线移至身前的浑雷和沈青身上,目光沉沉地对着沈青用大乾语道,
“我的安达啊,带领我的孩儿们穿过高原踏过溪谷,撕咬我们的宿敌飞鹰吧!带领鲜虞的合卜阑(突厥语:大型豹)一个不剩地咬死乌恒人!”
沈青点头,随着浑雷一手端起马奶酒,一手放在了胸前单膝下跪,以马奶酒祭酹大地,按照阿什那先前教过的,肃声回道,
“我的安达啊,鲜虞之王!我将带领鲜虞的合卜阑翻越高山,飞跨溪谷,化作利斧劈断飞鹰的羽翅,化作暴风席卷乌恒的王庭!”
随着最后一滴马奶酒滴入大地,四周响起了沉厚的号角和隆隆的黑牛皮鼓之声,好似闷雷滚过天地。
沈青与浑雷起身上马,浑雷拔出弯刀,指向乌恒的方向,扬声号令,
“鲜虞的合卜阑勇士们——即刻出发!!”
随着这一声令下,鲜虞的两队骑兵便如洪水一般向着乌恒的方向奔涌而去。
……
为了早日抵达乌恒,浑雷和阿什那商量之后有意翻越博达峰。
如此虽快,却比走平原渡金銮河要凶险得多。
为了试探沈青,阿什那特意笑着问他,
“山路又冷又陡,一不小心就冻伤,你男人会心疼吗?”
“战况变化莫测,既然能快,便没有因胆怯而慢下的道理。我也认为翻山是最优选,用不着谁心疼谁。”
阿什那被噎了下,直直看着对方拨马随着浑雷前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前的博达峰直入云霄,主峰峰顶常年积雪,肩连的一个侧峰高度稍减。
阿什那提议从侧峰翻过去,理由是那边的坡势较缓,他带人走过几次。
可即便如此,那座峰也算得巍峨壮观,一看就不好翻。
众人牵马攀山,越往上便越是寒冷,呼出的气形也越发明显,阿什那让别人牵了他和沈青的马,自后护着沈青小心前进。
大队人马攀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随着越发震耳的水声,亲见了自山顶流泻而下的巨大冰川,那声响有着雷霆万钧之势。
浓浓的水汽令裹了兽皮的沈青冷到牙齿打颤,吸入水气的肺都像被冻住了一般。
似乎是被这幅壮观的景象分散了注意,也或许是被冻得脚再不听使唤,他冷不丁地滑了下,若不是阿什那自后抱住了他,险些就栽入了冰瀑。
惊魂未定的阿什那急急喊了声,
“当心!此处有暗冰!”
沈青吓出了一身冷汗,心口突突了好几下,他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一时竟僵住了。
阿什那松开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本该是我领队,但我怕你脚滑便让你行在了我的身前,现在换我去前面吧,你跟好我脚踩的地方。”
毫无经验的沈青只得听从安排,一只手就此也被阿什那紧紧拉住了,随着那人缓缓前进。
“冷吗?”
阿什那怕对方冻得犯迷糊,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冷啊……你不、不冷吗?”
沈青冻得牙齿打颤,除了被握着的那只手外,其余手脚早已冻麻,只是机械性地被阿什那拽着向前。
“冷,但我身体好,抗冻,这山我带商队翻过几次了。”
他说完听沈青又没声了,便紧了紧攥着沈青的手掌,又道,
“湖水里有鱼,待会能绕下去抓几条,很鲜,我给你烤着吃。”
沈青声若蚊蝇地“嗯”了声,忽然想到了之前刷视频看过的那些被向导拖着攀登珠峰的人们,只觉眼前这蛮子的身体素质也强得不像个碳基生物。
绕过冰川向下走了一个时辰后,顿时就有种峰回路转的感慨,因为这会就没那般冷了,还能眺望到一片片郁郁的云杉。
这是个好天气,此时夕阳的余晖洒下,令四周的景色越发壮美。
“草原的山景很美吧?我们世代都在山下策马游牧,敬畏着群山。”
沈青点点头,刚随众人扎营休息的他此时猫一样就着身前的篝火取暖,冻得话少。
阿什那心中憋笑,手上烤着鱼,嘴上却还计较着,吃味似地问道,
“要是我有难了,你会为我翻越雪山吗?”
沈青将视线从滋啦冒油的鱼身上移到烤鱼的阿什那那张泛着薄红的脸上,看着那人注视自己的棕绿色眼睛,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很直男地回,
“会啊,下次翻就有经验了。”
阿什那笑了,嘴角凹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显出点傻傻的孩子气。
他将煮沸的马奶酒递过去给沈青暖手,又屈尊降贵地徒手拔掉了烧糊的鱼鳍鱼尾和鱼脊上的硬刺,递给沈青道,
“趁热吃吧,看你都冻蔫了。”
沈青喝了几口马奶酒,顿觉舒服多了,又吃了一口焦香的鱼肉,感慨算是活过来了。
浑雪打趣道,
“阿什,以前不都是先给阿姐一条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阿什那噙笑,递给浑雪一条,却没给她挑刺。
浑雪嗔怪阿什待自己不如以前周到,用蛮语调侃那人,
“你将自己保暖的软毛套脚给他穿,难道忘了自己的脚被冻伤过吗?你对他再好,等他回到他男人身边也就将你忘了。”
语落,阿什那竟将浑雪手里的鱼给抢了回来,边吃边用蛮语回道,
“你没听他说,等我有难了,他也会为我翻雪山吗?这就值得我对他好!”
浑雪被气笑了,若久和冬狸在远处与几个将士围坐,她便一时没了帮凶,索性拿过浑雷烤好的鱼吃了起来,边吃边用目光扫着闷头干饭的沈青。
浑雷喝了口烈酒,又将酒囊递给了她,她喝了一口,又打趣道,
“阿什长大了,心像草原一般宽广了。”
浑雷叹了声,直言道,
“羯朱掠了不该碰的人,眼看就要亡了整个部族。鲜虞弱小更抵不住大乾的兵马,而狄戎虽离大乾甚远,却恰好与华繁国接壤,眼下华繁国快被天权王统一了,那天权王的男人与大乾皇帝是把兄弟,如果阿什敢将这人掠到狄戎,大乾的皇帝势必会联合天权王进行报复,届时别说狄戎了,整个九戎只怕都会化为乌有。”
一听“天权王”,阿什那烦躁地咳了声,横了浑雷一眼,警告八卦的兄妹别再揭他伤疤了。
入夜后,沈青在帐子里冻得缩成了一团仓鼠,阿什那见状笑道,
“你过来跟我睡啊,包缓和。”
他见沈青犹豫,又道,
“怕什么?我又不是没抱过,眼下你我都穿着厚衣,只是凑在一起取暖罢了。”
沈青还在犹豫,阿什那便将人拢入了温暖的怀里,裹严实了,又宝贝似地抱紧了。
“睡吧,明天下山后还有一段路要赶,顺利的话,再有一日就能杀入乌恒的后方。”
沈青“嗯”了声,闭眼强迫自己休息,却还是因为不习惯露宿在山上而半天没睡着。
阿什那轻拍着那人,用蛮语哼唱起了一段歌谣,
“游云浮过蓝天,羊群跑过草原,我为遥远的心上人唱歌,眼泪的花儿将心都淹没……”
沈青听不懂,却在那悠扬沉哑的嗓音中渐渐放松了精神,缓缓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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