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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今越
陈真躺在病床上,陈今越在一旁低头给他笨拙地削苹果,苹果被她弄的坑坑洼洼。她一贯是让白繁珍和陈真宠爱的,无论是做家务还是动手能力都极差。
陈真听完温白讲述蒋梅蒋昊的事,不由发出感慨。
“也是可怜呐。大部分盲人性格都压抑隐忍,这对姐弟也算性格鲜活。”
他接过娇娇递给他的像是被狗啃过的苹果,并不嫌弃,而是无奈笑着轻轻咬了一口。
“他肯定恨啊,恨跟不上社会的脚步,恨自己不是个健康的人。”
他想到温白那句话,勾唇透出奇异的笑,对她坐在病床边被光晕笼罩的身影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好像突然不认识她似的,苹果吃地太急不小心呛了两口。
“咳咳咳咳。”
“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这说法有趣。”
陈今越见他扶着病床栏杆咳嗽剧烈,床都被他咳嗽摇的咯吱响,没好气地重重在他后背啪啪拍了几下,怒气冲冲。
“让你慢点慢点慢点!就是不听话!”
屋里叽叽喳喳吵闹着,陈真难得爽朗笑着,娇娇不是因为他不好好吃饭数落他,就是因为他还不好起来而气恼,双眼湿润泛红却不承认。
“烦死了!都说了眼睛进沙子了!”
.
温白给他带来换洗的衣物,又专门带了他爱吃的热气腾腾的元宵。娇娇成天衣不解带天天照顾他,如今都没了在家里明艳活泼的样子,脸色灰暗,眼下浮肿有淡淡阴影,肩膀无力耷拉着。
但陈真的病有很大好转。
陈真看着窗外明艳的天气落叶金黄纷纷飞落,忽然就想到白繁珍和他小时候一起在孤儿院里,秋高气爽荡秋千的情景。
他忽然开口,嗓音很低,带着一点嘶哑,像秋风吹过的枯草声。
“福利院的日子很不好过...如果不是她陪着我,我未必能有今天。”
陈今越难得失神,拧毛巾的手猛然一顿,停顿太急把水飞溅到床上洇开,然后错愕地匆匆后退想拿拖把,却失手把水盆打翻在地。
哗!
水不仅溅湿床铺洒满地,就连温白的鞋子裤子都被打湿。
温白回家换了新鞋,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市区转悠,忽然想到白繁珍曾经去做过义工的福利院,于是开车前往。
这是她第一次来福利院。
福利院的设施很健全,只是院子里的孩子缺乏生机,看她的目光像傍晚稀疏的星光,躲躲藏藏又闪闪发亮。
院长见到她,目光茫然从她身上掠过,像对焦迟缓的老式相机,直到她说明自己身份,她瞳孔微微颤动,眼眸似微光刺破发出淡淡温润的暖意。
而温白提及母亲去世的事,院长丝毫不吃惊,只佝偻着背垂下头长长地哀叹。
“脑瘤...很折磨人,你完成了她所有的心愿,她很幸福,不留遗憾。”
温白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停下脚步。她眨了眨眼,错愕难言,嗓子像卡住了,半天才支吾问。
“您...您怎么知道?”
“娇娇上个月和我说了。”
院长脚步未停,只是话音刚落,温白倒吸一口冷气。
“她...知道?”
院长提到陈今越,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笑意变淡,声音沉淀着平静的力度。
“她...比你想象的聪明。”
福利院的走廊被太阳投下光影,温白跟着步履缓慢沉着的老院长慢慢走,不知要去哪儿。
只是墙上密密麻麻的木质相框里都是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捐赠的合影,但合影里最显眼的无非是那位相貌十分清丽而优雅的女士。
那是...傅揚的...母亲...
她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白繁珍一袭白色纱裙坐在钢琴前弹奏,楚稚则穿着酒红色绸缎光泽感的礼服裙,身披长发侧头拉着小提琴。她们看起来都很年轻,彼此会心一笑,垂眸默契合奏。
院长脚步没停,温白只得继续前行。
她把她领到一间钢琴教室,她说,这栋楼和楼里所有音乐设备、乐器都由傅氏集团的夫人捐赠。而这些东西的设立更多是为了艺术愈疗和情感教育,帮助孩子们建立自信,表达感情。
教室就像学校的音乐教室,中央是电子大屏,拐角处是一架漆面光滑黑亮的钢琴。而大屏上,陈今越一别以往娇矜姿态,优雅伸手弹奏,优美似月华倾泻的琴音缓缓铺开,宛若古堡里的公主。
只是她脸上一别往常纯真不再,眼神淡漠空洞,只是偶尔抬眼看孩子们,努力掩盖烦躁不耐。
温白被怔住了,她的胸口汹涌翻滚着不可思议的震撼,一瞬间甚至无法把那个娇俏怒嗔的女孩儿和视频里的她联系起来。
院长看着陈今越演奏的视频,宽慰地笑着。
“她每个月都会来弹琴,有时候还会去她以前荡秋千的地方,呆呆的坐一下午。”
“就在那儿。”
院长伸手指向不远处操场的秋千。
“白老师当年为了救她,把手划伤得厉害,后来没法继续走专业选手的道路。”
“那个孩子...要不是白老师和陈教授教的好,现在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子......”
院长似想起了什么,去隔壁教室找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封面泛黄发卷的牛皮纸封面的本子递给温白。
“她每年还会来这里留一些言。”
笔记本封面褶皱泛黄,边缘破碎不齐,温白垂眸轻轻翻阅,留言很少,里面都是被收养的孩子再回来的留下的话,多数是情感真挚的谢词,少部分是给还没被认领的孩子们留下的寄语。
但陈今越写的完全不同。
【我讨厌她】
【她怎么不去死】
【白繁珍你这个蠢女人】
【蠢男人】
【蠢女人】
......
【我真不明白这公益有什么意义。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先天就要被淘汰,你帮得了一时帮得了一世?】
【她和你一样蠢】
.
温白回到医院时夜幕深深,她悄悄推开陈真病房的门,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陈今越不在病房里,人不见了。
“姐姐,你怎么来了?”
背后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温白被吓得一哆嗦,回过头才看到她恬静的站在身后,唇角挂着娇俏纯真的笑,眼睛眯地狭长,狡黠地看着她。
她这时才意识到,陈今越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整个人虽穿着简单的睡衣,但深邃的眼眸和驼峰似棱挺的鼻子,难掩她浓艳娇俏的神韵。
陈今越眺过她透过玻璃看到病床上陈真熟睡的样子,然后坐在无人走廊的长凳上懒懒依着,双脚耷拉着离开地面晃荡拖鞋。
“你去福利院了对吧?”
温白微微蹙眉,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你想说什么?”
陈今越垂眸露出温柔乖顺的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瞳孔黑幽幽泛着月光,像摄人心魄的鬼魅,口吻还是一贯的娇昵。
“你还真差劲呢,妈妈的事你们都瞒着我。”
“爸爸的事,你别插手。”
她侧头眼神流转,寒光凛凛像锋利刀刃带着警告意味,示意屋里的人,不需要她的帮助。
昏暗的医院走廊,莹绿色幽光隐隐绰绰的忽闪,把她的脸罩上一层阴霾。
温白的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后背发凉。
陈今越知道了她翻看留言本的事。
“叔叔不是好转了吗?”
陈今越如闻笑话噗嗤一声哈哈笑着,半掩嘴唇,眸光软绵又带着深意。
“你真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呢,姐姐。”
她忽然歪头眨眼坏笑着做出Wink姿态,伸出纤长的手指比在眼眸中,像是从她的视角里把温白捏住一般。
“你们,一模一样,单纯善良...又愚蠢。”
她突然摘掉一贯娇滴滴纯真的面具,露出淡漠寡然又无趣的神色,咂咂嘴。
“姐姐,我不想装了。”
她笑闹着收了手,一只手托腮歪头,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垂在腰间,音调娇懒又带着镇定。
“妈妈最后是你送的,但是爸爸的事,归我管,别插手哦。”
“娇娇。”
“我叫,陈、今、越。”
她打断她,笑意骤然熄灭,双脚踩地整个人站立,垂着黑漆漆的长发冷冰冰地审视着她,声音像缓缓缠绕脖颈的丝绸,带着危险的试探。
“别让我说第二遍。”
温白不自觉后退两步。
“你性格...一直都这样?还是妈妈去世后...”
陈今越仿佛听到了笑话。
“我还不至于,为一个蠢女人改变性格。”
她说到这里,目光很空又很沉,飘到不远处的快落完树叶光秃秃的枝干上,随着落叶沉入深不见底的枯井。
“人固有一死,早死或晚死罢了,谁在谁前面,都不好说呢。”
“我本就这样,只是妈妈喜欢我乖顺听话,爸爸喜欢我像妈妈小时候学琴有天赋,我乖乖的做他们的乖女儿尽孝。”
温白迎上她令人发毛的目光,靠近她。
“你不喜欢我,我能理解,但妈妈为什么是蠢女人?她对你这么好,你竟然...”
她在停口思索,最后蹦出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词。
“你...恨她?”
陈今越眼眸一亮,闪过危险的光,整个人终于不再是慵懒玩闹的口吻,罕见站直身体认真打量她,眯着眼勾出欣赏的笑意。
“哎呀,你看出来啦。”
她走到窗边,伸手逗弄正盛开的花盆里绽放的嫩花骨朵,指甲尖尖划过花朵细嫩的花瓣,留下整齐的切口破裂开。
“你们这样的人,平白无故闯入我们的世界,偏偏要给我美好的希望,在我愿意相信交出真心后又擅自离开,我为什么不恨?”
她忽然一把掐断花朵,把那朵残败的话狠狠揉捏在手心,斜眼冷笑着看她,情绪在瞳孔里坍塌凝聚成极深的点。
“像你这种人,无法理解我。”
“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
.
温白最近上班心不在焉,脑海中不断放映着和陈今越有关的事,才发现自己竟真的没有过多了解过她。
想到她,她心里百感交集,情绪复杂。
但和岑溪打电话询问,却听他口吻一切正常,提及他只无奈笑骂那妮子娇滴滴脾气大惹人心烦。
“白白,你那里有垃圾吗?我帮你带下去。”
王慧楠报备了提前下班,刚问了一嘴就被金钱睿回绝了,他喝着咖啡还在工作,坐在工位上头也没回。
“不用你带,最近的小哥很负责,会来每间办公室门口收垃圾。”
温白浅浅嗯了一声,提着包离开办公室。
傅清清今天休息,她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所以温白随王慧楠一同早早离开了。
金钱睿下班时还在等收垃圾的兄弟,却迟迟等不来。最后他提着垃圾乘电梯下楼,遇到了才忙完的梁恩琪。
梁恩琪顾着埋头打电话,并未理会他。
“对,还有安保和物业,不能出任何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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