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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金垚
十二月室外的半夜有多冷,金垚小学六年级就记住了。
那时候,他经常趁保姆睡得跟死猪一样,半夜一个人跑出去,逃离没有一个亲人的家,像条野狗满大街晃荡。北风刮在脸上跟挨了千刀万剐似的,细针扎着都没这么疼!
路灯那点破光总是昏昏沉沉的,梧桐枝桠秃得像鬼爪子,影子投在结冰的路面上,活脱脱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他踩着碎冰往前走,鞋底磨得冰面吱呀乱响,每一步都带着瑟缩的僵硬。
街角的垃圾桶结着厚霜,馊臭味冻得硬邦邦的,几只流浪猫缩在旁边,毛炸得跟刺猬一样,眼神里满是与他相似的瑟缩……
少年人的傲骨,是不能被寒冷屈服的。哪怕北风割得脸颊生疼,哪怕满手冻疮,疼痛反而让心感到舒张,痛快得想大笑,想尖叫。他梗着脖子在寒夜里游荡,眼中燃着恨怒的火苗,用最笨拙的方式宣泄,以自己遍体鳞伤的肉躯还击这世界,想把漫漫长夜的严寒撕开一道口子。
不像现在,他本来是来杀人的,被这房顶的风一冻,他想着不如死了算了。
这破别墅是个商人孝敬他老子金某人的,没过户,他来过几次,轻车熟路。
冬天的树全秃了,连个挡视线的玩意儿都没有,从房顶看看那位邻居正合适。
他举着望远镜,把那栋房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到个海盗船秋千椅。忽然就笑了。
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最恨的人是庞焱。其实他妈的并不是。
他最恨的人,是二十年前就睡在金家祖坟的那位——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一个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却对他不管不顾,让他独自在这世上挣扎的自私女人。
她走得何等干脆利落,只留给他满浴缸鲜红,一点不管他能不能活下去,不管他在那个充斥着冷漠和陌生女人香水味的牢笼里,活得有多像条没人要的野狗……
他也曾有过滚烫的梦想。射击场上,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冠军,她陪他训练,为他加油鼓掌,一起憧憬有朝一日能站上奥运的赛场。他痴迷通讯,那些跳动的电波、复杂的线路,让他惊叹无形世界里的万千精彩,她给他买设备,陪他做试验,总说我们家要出一个大科学家了......
——可这一切都留不住她……
他看着那个老男人身边走马灯似的那些女人,尤其那个后来给他老子又生了儿子的女人,不仅攥着大把的钱,还能潇洒地带走孩子离婚,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何等精明厉害。
他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那么脆弱,为什么心眼里只有一个男人,好像她自己亲生的儿子只是那个男人的一个附属品。别人的母亲为孩子谋算未来,护安稳,而他的母亲,只图自己解脱,把所有的苦难都丢给了十一岁的他……
而那个冷血的老男人,还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理所当然地要求他理解——理解他的风流,理解他的冷漠,理解这个家所有的畸形与不堪!
理解个卵蛋!
可他还是妥协了。他在国外天天对着靶子幻想子弹射进的是他老子的胸膛。他还是妥协了!
这是一个势利眼的世界啊!他从国外回来,主动登门去了老男人的新家。不就是互相利用吗?不用白不用。
他在那里看到了以女主人自持的又一个风骚女人,心里嘲笑她知不知道自己能在老男人身边呆几天。
他恨这世上的所有女人,她们要么像菟丝花软弱无能,要么像苍蝇围着权势打转。她们逼死了他母亲,还抢走了他的父亲。
除了那个和他一样摊上个渣爹的表妹,从小和他一样没了妈,一样孤苦可怜。
他宁愿他母亲当年也一把火烧死全家,大家一了百了。也不想现在看着那张嘴脸在高位上道貌岸然,被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捧着、敬着,活得风光无限。
他母亲连沐表姨都不如。
可他还是当了金某人的敛财工具,为他在老同学面前争脸,把对方的儿子比下去。虽说他也有点自己的私心,但权钱这两个东西真他妈的就像毒.品,越多越上瘾!
每个房间的窗帘都是一个狗屎颜色,他妈的庞焱到底会住在哪一间——冷死老子了——比兔子还狡猾的庞焱!金垚骂骂咧咧,一手拎着枪,一手划开手机屏幕拨出那个号码。
电话一响,可能会有一个窗户亮起灯来,到时候他就——
好吧,其实他更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再和他说几句话……
自从那天晚上,沐雅南他们三个喝了那场酒,他们就再没机会当面说一句话。他喝得断片,醒过来发现自己鼻青脸肿,哪儿哪儿都疼。沐雅南说是他自己摔的,他信她个鬼!
他妈的全是一群骗子!
娱乐圈的男演员那么多,庞焱怎么就合了他的眼缘?金垚琢磨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明明长得秀里秀气,平日里却总挂着随性散漫的笑,其实骨子里什么都拿捏不住,这种反差,莫名合了他的心意。
他其实知道庞焱在利用他解除和大姐大的合约。但能帮上庞焱的忙,能让庞焱到他这边来,做这个恶人他其实是很高兴的。不像以前他想方设法想让对方欠人情,显得他们很没有缘分。
他老早就知道庞焱有个女朋友。再紧密的关系也会被利益分化。这是他成年以后学会的信条。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更何况是在娱乐圈这种名利场。他确定他们不会有多少真心。
他想让对方明白那句老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他不懂是什么让庞焱对那个女人那么执着。
他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和他不一样。
他有点后悔没听那群废物的建议,给庞焱上点毒,他还是对他太心软了……
他找了四个杀手,虽然折了两个,但庞焱很快就会知道他留给他的礼物。
“哥,我在地狱里等你。”他对电话那头说。
开枪的一瞬,他忽然想起他的“耶稣”,那只大缅因猫,明天谁给它喂饭……
下辈子投胎做个宠物吧。他最后想。至少有人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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