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旅人

作者:Bigcat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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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示录(16)


      法娜.古斯塔夫.沃尔什正在屋内久坐,沉思今天的晚饭应该煮些什么。

      天启骑士长在出远门工作前留下的生活费已经快花光了,而他本该在四天前回到家,直到现在都看不到这个人的影子。

      凝思苦想的女孩望着桌上的几枚铜币,有些头疼。

      如果能外出打工挣钱,她早就出门了。可如今在档案里她是已经被处刑完毕的尸体,墓碑和档案都收归完成,她跑到哪找工作都会被人惊呼着报警抓起来,毕竟是刺杀教皇的天大罪名。

      她又望了望储存在阴凉处的剩菜剩饭,叹了口气,还是决定继续做吃了几天的炖菜。

      不过已经吃的没剩太多主食了,她得出门去菜市场上买些廉价的土豆、生菜、或者是猪肉里的边角料、再去附近的教会瞧一瞧有没有免费发送的救济面包...唉。

      朴素宽大的长衣被扯了下来,留下的灰尘和泥污都没有清洗。如果穿的太干净,分发免费面包的神职人员很有可能赶她走,毕竟来讨要发放的都是些食不果腹的乞丐和穷鬼。

      不过...这间屋子里也蛮难找到一间很干净的衣物。

      卸下军章与绶带的军衣从上至下包裹了女孩的身形,这本是亚恒的衣服,一顿裁剪后就丢给了她,毕竟她回到温墨落的时候身无分文,全身上下的家当只有从央陆行商那买来□□和短刀,衣物都没有多的一套。

      扣好扣子,拉紧袖口,淡金色的长发盘成圆球,再压上一顶麻布材质的老旧贝雷帽,法娜的出门着装就搭配好了。

      镜子里的她像个还没发育的穷人家小男孩,长衣长裤,削瘦的脸颊里藏着一双亮炯炯的瞳子,裤脚脏脏,手腕伶仃。

      最后她拎起菜篮子,将铜币放进口袋,准备出门了。

      夕阳时分的霞光从小小的黑色石窗处透过,洒在小小房间内的每个角落、一个人的时候,就显得这间屋子格外寂寞,处处都显露着孤单的味道。

      尘埃在黯淡的光柱中飞舞。

      她今天是刻意这么晚才出门买菜的,菜市场收摊的时候会卖的便宜些,没法过夜的菜坏了也是坏了,不如便宜点卖。

      可她没想到,会忽然间嗅到那个男人藏的深深的、孤僻的气息。

      要说这里是尊敬的教廷骑士长住处,估计是没有多少人信的。

      一张拥挤的单人床,一间存放四季春夏秋冬所有衣物的大衣柜,还有数不清的、堆在书桌上的公文书纸、上报给教廷的财务支出表,就是他卧室里的所有家当了。

      此外的客厅和厨房简直干净的像是展示中的出租屋。

      那个在庆典上昂首挺胸,教堂的万米红毯上军姿挺拔,以残酷刑罚赐死刺客的天启骑士长仿佛只是个幻影,英俊冷漠的面孔之下却是颗死人般的心。

      他不贪婪暴力、权力、也不贪图女人和财富,无所欲求。

      法娜也时常的会想不懂,那么究竟是什么支配他往上攀爬,去牢牢掌控住骑士长的位置。

      总不可能是骑士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吧?

      她推开门,愣住了。

      郊外璀璨的昏黄夕阳扑面而来,笼罩了女孩。

      抓空了门把手的男人愣愣地看着她,一身的风尘仆仆,一身的疲倦。

      法娜歪歪头。

      “回来了?”

      “嗯。”

      “我现在要出门买菜,家里没吃的了。等我二十分钟,你可以先洗个热水澡什么的....钥匙给你,要出门也你自己折腾。”

      她的神色并不意外,还是淡淡的,什么都不在意。

      只不过有点像老妈子那样啰嗦,完全是一副妈妈对待儿子的态度。

      男人还是没缓过劲来,伸出手接过钥匙,满脸的茫然。

      女孩啪嗒啪嗒走下楼梯,快要不见了身影亚恒才回过神来,朝她大喊:

      “法娜!”

      女孩素面无妆的小脸从下方的楼梯段探出半截。

      “怎么?”

      “家里一会来客人,多买些。”

      刚想说已经没钱的法娜慌慌张张举起手,抓住从上方掷来的虚影...

      咚。

      被抓住的小布包发出了沉甸甸的内部碰撞声。

      似乎是亚恒的钱包?

      她掂量掂量,很厚实,骑士长的钱包里很少会有银币,一般都是硕大的,新出炉的金币。

      再回头看去,男人已经进屋了。

      确实是那个家伙...法娜无奈的收下钱包,作风强硬、不讲道理、而且独断单行。

      还要去趟稍远的银行啊,菜市场的小摊小贩可换不出一枚金币这样大的面额。

      叹了口气。

      怎么就成这家伙的保姆了。

      她缓步走下楼梯,这间公共民宅建在温墨落很外围的地区,否则也不可能推开门就有郊外的漫天夕阳洒进来,直冲脑门。

      马厮里的红马儿见着法娜,立刻昂起头来嘶鸣,仿佛她也是马的主人一样。

      法娜温柔的上前去安抚,小手摩挲着发烫的马鼻子,同时从兜里掏出些马儿吃的小零食。

      “乖啊,你的主人回来了,别怕。”

      马儿似乎真的可以听懂她的话,温顺的低下头去,舔舐着她的掌心。

      温热的口水糊了她一手,她也不怎么在意,笑着拍了拍马头。

      亚恒面无表情地杵在二楼的窗前,凝视着女孩的背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

      本以为会趁着他出差的时候,逃走才对。

      来自仇人的许诺怎么想都不靠谱,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为此,他甚至将自己的马匹留了下来,当做是给她的交通工具,毕竟没有身份出行都是很麻烦的事。

      可她居然没有离开。

      真是...太奇怪了。

      在他思绪翩迁的眨眼间,个子贫弱的女孩已经拐出了大门,没入街道中如烟尘的人潮中。

      亚恒舒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

      法娜逛完了菜市场,满载而归的踏上返家的路程。

      似乎说是有客人要来...这家伙真的能有正常的朋友关系么?他不是一个没有心的冷漠机器人么?

      罢了,姑且相信他。就算买多了也能存着后面几天吃。

      在市场里左挑右选的法娜相当放松,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这样不用东逃西窜,食不果腹的日子了。

      菜蓝有些沉,颇感吃力的法娜抬高发酸的手臂,抓紧迈出走回家的步子。

      燃烧的巨大日轮开始沉过地平线,整个世界一点一滴的寂静下去,将天光从大地收尽。

      阴影中舔着猫爪的黑猫抬起头来,离群的大雁从天空掠过,尖利的悲鸣急促而惶恐。

      已是日落西山。

      有很长很长时间不曾悔恨的女孩,仿佛将过去那个滚烫的灵魂埋葬了。

      她不再每分每秒地,对着温墨落里看不清的处刑人发泄怒意,怒目而瞪。

      平底布鞋磕着石子路,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少女不自觉的心情愉悦起来,哼着小调。

      被白布遮盖起来的菜篮里,盛放着一整只香酥的油封鸭、黄油煎烤过的法棍面包、瓶瓶罐罐的果酱、还有些咖啡豆子和刚摘的新鲜蔬果,满满当当装了一大骡子。

      她很得意,而且并不想掩饰。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她大概会普普通通的嫁为人妇,育子教父。

      法娜不是很抗拒这样的未来,安安定定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本就没有特别的,强烈的愿望。

      可是教皇国的铡刀挥向了她的家人。

      仇恨抹去了一切的期许,她的一切生活动力就只有复仇,紧紧握着刀柄,在深夜的暗巷里蜷缩,打着抖,牙齿间咬的满是鲜血。

      女孩儿推开了门,条件反射地说出我回来了,在玄关处弯腰脱鞋。

      刚刚沐浴完、披着白浴巾的男人看到,视若无物般的走开了,滴滴答答的热水随着他的足迹洒了一地。

      法娜立刻皱起眉来。

      “洗完澡把脚擦干,屋子里都是水,滑的能摔死人。”

      “...知道了。”

      他诧异地回过头,盯了一会女孩的脸,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法娜将买回来的熟食和蔬菜拎进厨房,卸下那身坚硬的军衣,换上前任房主留下的黄旧围裙,抽出几乎没动过的崭新木头案板和菜刀,乒乒乓乓的开始了劳动。

      油封鸭是一整只的,总不能让人抱起来啃,她按照回忆里母亲切出来的样子将鸭肉和鸭腿分好,摆在盘里静置,规规矩矩的。

      再切些生菜和蔬果,铺点厚厚的花生酱和沙茶酱做一份沙拉,待客的晚饭就差不多了,面包都是现成的。

      客厅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嗯?

      法娜把头凑出去。

      男人真的拿出毛巾在座椅上擦脚...相当反常。

      “你...在干什么?”

      他愣了一下。

      “擦脚。”

      “喔....喔。”

      法娜呆呆的把头缩回去,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过来很久,厨房飘出了夸张的清脆笑声,像是银铃在空中旋转、叮当作响。

      女孩笑的前仰后合,晶莹的眼泪挂在眸子旁,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蹲下去,仍然止不住忽然爆炸开来的笑意。

      “很好笑么?”

      “嗯。”

      “哪里好笑?”

      “你...你乖乖听人话很好笑。”

      她伸出一根指头来,指着亚恒黑着的脸,声音还带着颤音。

      男人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走掉了。

      法娜继续酣畅淋漓的大笑,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笑。

      门被敲响了,女孩连忙一边捂嘴一边赶去开门,甚至没来得及去擦拭眼角的泪水,只是浑沦吞枣般的在围裙上抹了抹就去握门把手。

      “来了——稍等一下”

      门开了。

      黄昏下矗立着两位中年人略略驼背的身形,一男一女,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脸上的都是相仿的年老皱纹,神情急切而渴求。

      三个人面面相觑的顿住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打破沉默。

      “请问...这里是普歇尔伯格姓氏的房户住处么?”

      法娜迟疑了一瞬。

      “不是。”

      他们呆住了,巨大的疲惫浮现在老妇人的瞳孔里,那是藏不住的失落。

      中年男人看起来还算镇静,只是点点头,默认了法娜的话。

      “小姑娘,是我们找错人了,回屋去吧,打搅到你很抱歉。”

      法娜仔细打量起对方的脸庞,藏在身后的小手陡然抽了一下。

      和亚恒相似的面部曲线,都是锋利而修长,每寸边角都像出鞘的刀弧,还有那个阴柔的眼睛。

      “您稍等一下。”

      没等两位中年人回过神来,法娜已经扭头打算回屋去找人了,只是迎面就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墙体。

      她呆呆地抬起头,想要挣脱对方的胸膛,可亚恒的态度自始至终都那么强硬,不容拒绝。

      手心还残留着热气的大手摁在女孩的脑袋上,将她摁在怀里揽住,亲密似夫妻。

      亚恒不去看女孩,只是冷冷地盯着她们,眼神死倔。

      “父亲,母亲,很久不见了。”

      老妇人捂住了张大的嘴,豆大的泪滴从眼角垂落,难以言喻的苦楚与酸涩在一瞬间爆发,淹没了她的神智,掩盖不住的哭腔伴随着呢喃脱口而出。

      相处的时间虽然谈不上长,但法娜也能分清楚他冷淡的口吻并非总是毫无起伏,而现在他的声音正在微微打颤。

      心底的某根弦动了。

      他不是没有一个没有心的机器人。

      他也有属于他的爸爸妈妈。

      被夹在中间的法娜很不知所措,她的耳朵贴在炽热的胸膛上,有力如战鼓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可对方就是亚恒的父母啊?在父母面前这样亲热?

      她面红耳赤的推开亚恒,连忙低下头邀请中年人进来,头晕目眩的几乎站不稳脚,呼吸急促。

      时隔十二年的家庭宴会再次召开了。

      儿子已经从稚童长大成人,父亲也已垂垂老矣,两鬓斑白。

      沉默。

      噤若寒蝉的沉默。

      切好的烧鸭就放在桌上,可谁都没有动筷,一动不动地端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食物的香气四溢,其实每个人的肚子都很饿了,偶尔有人发出尴尬的咕咕声,却没人敢打破氛围。

      法娜也不敢。她时不时抬起头扫过那一张张如同木偶人般僵硬的脸,再低下头去凝视自己的脚尖,掌心沁出汗水。

      这家子人真奇怪。

      如果是久别重逢,不应该哭着拥抱对方么?不应该开开心心的迎接么?

      为什么要把气氛弄的这么僵呢?

      大腿忽然被人戳了一下。

      女孩无奈地看着伸过来的手,不理解他要干什么。

      对方轻轻将她的手拽出来,用指尖在上面写字。

      她的心头一沉。

      亚恒一板一眼的写出了三个字。

      帮、帮、我。

      有一种老母亲看到不成器儿子的挫败感...啊不对,人家的真妈妈就坐对面呢,还是尊重点好。

      少女咳了咳嗓子,将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缓缓开口: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一家人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好歹,抬起脸看看对方吧。”

      唐纳德的身躯震了一下,脖子像没有上油的滑轮,一尺一尺的看向儿子。

      亚恒也在看他,可是铅灰色的眸子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冷的不会让任何陌生人靠近。

      他真的老了很多。

      苍老,疲惫,风尘仆仆。

      如果这个世界上要用父子来形容什么人,没有什么比这两个人更加合适了。

      那双埋在死倔瞳子里的固执,如出一辙。

      他们还是会和十二年前一样,谁也不向对方低头么?

      但是经过十二年的磨损,无数时光的风吹日晒,即便是荒芜冰原上的一角,也会开始融化。

      “亚恒。我们找了你很多年。”

      “是么?”

      “我们...不,不提那些。”他用力咽下一口口水,花白的胡须发颤“这些年来,你过的还好么?”

      “亚恒.普歇尔伯格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亚恒.格里高利。你问的是哪一个人?父亲。”

      亚恒端起酌满的香槟,灌下满满的一大口。

      “什么意思?”

      “我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希斯顿也已经被摧毁了。我现在是一名骑士,匡扶裁定正义与否的骑士,在温墨落的这么些年里,我被很多人忌惮,厌恶,我也处刑了很多犯人,手里沾满了人命。”他苦涩的摇摇头,抬头凝视父亲衰老的脸。“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现在的你和我是平等的。”

      唐纳德愣住了,愣了很久很久,而后忽然爽快地笑出了声。

      不合时宜的笑声让亚恒皱起了眉,但仅仅只是皱起了眉。

      “我的儿子长大了啊,那个挥舞着木头剑的愚笨儿子...你真的当上骑士了?”

      “教廷的小职位,算不上什么大官。”

      “算是实现梦想了吗?”

      犹豫了很久,亚恒艰难的点了点头。

      “实现了。但是和我想的不一样,儿时憧憬的骑士头衔,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已。真实的骑士,都是帮穷人家的玩命孩子,在前线用生命去换取荣誉...这个世界上是不该存在骑士的,倘若可以消除贫困和战争,骑士也是该被踢出这个世界的旧职位。”

      他们陷入了沉默。

      亚恒松开和父亲间的视线,转向克莉斯多。

      “妈。”

      一记威力极大的巴掌落了下去。

      清脆的掌声惊醒了屋外停留在电线上方的翠鸟,振翅高飞的离去。

      法娜呆呆的看着教廷的天启骑士长被打红了脸颊,捂着被扇的地方,一点表情也没有。

      “不孝子!”她破口大骂,眼睛里噙满了液体。

      “嗯。”

      “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找你找了多久啊...我们连你弟弟的踪迹都丢了,到普雷斯去找他的时候都找不到影子。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优先去找了你啊!我们甚至抛下你了弟弟。”

      还是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法娜静静的旁观着,没有丝毫想要插手的心情。

      这是他们家的家事,作为外人本就不该有所干涉。

      出乎意料的,男人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低下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三个字几乎不可能被骄傲的天启骑士长念出来。

      他是谁?是屠戮了温墨落近乎三分之一贵族的教廷骑士,是在前线作为造热骑士完整服役到战争结束的忠臣,是温墨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教皇铁骑,他所挥舞的旗帜与大义谁也不容小觑。

      可是他就那么干脆的说了出来。

      仿佛他想要说出那一句对不起,已经希望了很久很久,从开始流浪的那天起。

      爱与恨是可以纠缠不清的反复体现在一个人的身上的。

      亚恒爱他的父母么?

      爱。

      亚恒恨他的父亲么?

      恨。

      儿时梦想的否定,持续近半年的冷暴力,每天都被师傅打断骨头的痛苦。

      疼痛就是疼痛,无法抹去,也无法释怀。

      但是人也迟早有一天会长大。

      儿子能对父亲做的事,要么杀了他,要么走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儿子已经长大,并且越过了你的高度。

      亚恒再次低下头,郑重的道歉。

      “抱歉,我的幼稚和不成熟让我们一家都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而后男人抬起头,目光清亮。

      “尽管我不曾后悔,但是还是很抱歉。你们的人生里不该有这十二年的苦难啊,我很抱歉。”

      迎接他的,是父母泣不成声的哭腔。

      时隔十二年,这家人终于重新聚到了一起,跨越重重阻碍与纠葛,与大陆的另一头重逢。

      法娜淡淡地微笑着,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客厅,躲开了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三个人。

      给他们留些亲子时光好了,有些话在外人面前总是说不出来的。诸如我爱你,我很想你。

      她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满月的淡光笼罩了她,法娜抬起头,幽幽地吐出一口气。

      世俗欢愉的气息从温墨落的每一个毛孔渗出,刚刚入夜的城市仿佛苏醒过来的孩子,无数居民楼的窗都被点亮,万家灯火通明,白烟缥缈。

      真好啊。

      她阖起眼睛。

      许多许多的家庭都在享受一天中短暂珍惜的团聚时光,就像此刻她背后的亚恒他们,也许互相拥抱,互相问候。

      可她已经没有家了,她的所有亲人都死于一场闹剧。

      上层的大人物将贪污的罪责栽赃给了小小的沃尔什家族,将灾祸与死亡降临。

      亚恒不过是执行那个骗局的人而已,她已经想通了,仇恨的对象应该是那个藏在幕后的,从未露脸的大人物。

      既然大人物可以利用教廷的利剑来扼杀她的家人,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亚恒以极烈的暴力反杀回去,更何况这也践踏了他口中的骑士道。

      她趴在石护栏上,双眼微阖,觉得困乏。

      “妈妈.....”

      低不可闻的呢喃消失在翻飞的夜空,亚恒在她的身后犹豫了很久很久,都没能将手里的衣服盖上去,刚刚舒缓的心泛起无法言喻的刺痛。

      所以他只是陪在她身边,吹拂寒冷的晚风,眺望漫天的星海,一同渡过这段时光。

      这是他认定他唯一可以做的,有资格的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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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启示录(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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