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南书陌怔怔坐在楼下的大堂里，他一个人，玉萦雪还在昏迷不醒的原拓飞床边。
　　窗外几棵柳树枝头上清幽的绿意一夜之间似乎又冒出许多，旁边的杏树枝头却更是红火热闹，一派美好春光景象。
　　落英缤纷中，他也觉得有什么已经随着那红色花瓣在他心头失落了……
　　他本来决定就回去找父亲的，可是，这边却又哪里舍得下，雪儿不肯听从他那样的提议跟他回去。他也知道，这样其实也是委屈雪儿，只是，他真的很想按照最初的想法，能早点把他们的事定下来。可这次，他那么狼狈、那么艰难地提出的成亲建议，她似乎根本都不予理会……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抱怨，也不应该抱怨什么！那个原拓飞一心为了雪儿付出那么多，又为了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应该不过是一时感激他……
　　只是，他又焉能看不出雪儿眼里对原拓飞的担心和已经存在的一点情意……
　　可是，他还是相信她，相信她对自己的情意，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浮随便的人，她决不会轻易背弃自己的承诺的！雪儿不过总是太过于善良，而且容易心软……
　　不！他不该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只要证明雪儿身世清白，她就不会再因此而考虑太多了——这才是最根本的事！
　　他努力使得自己清醒一点，仔细推敲着。现在是有三个人对雪儿有所企图，那石木虽是一半真情，一半为其鬼山一派，但又有鬼琴婆孟三娘在内插上一手；而原拓飞现在看上去却只一心在雪儿身上，似乎不露丝毫歹意。可是，他出身魔教，如果雪儿身世清白，她自决不会有对他生出任何情意的时候……那鄂王却是朝廷中人，他自然不会想要一个出身卑贱低下的王妃，似乎嫌疑最小：但世事难料，谁能说得清？
　　还有那个神秘的阴那宫，不过近十几年才出现在江湖，倒正好与北卉教是此消彼长，说不定两者之间还有什么关系——对了，雪儿提到原拓飞说北卉教已换了主子，似乎是他母亲。自己上次去北卉山的确没有见到有关原居道的任何踪迹，也根本没有打听到他的任何消息；而阴那宫宫主也是个女人……
　　只是雪儿身世之事，为什么竟和父亲相关了？那三批人中，谁最能使得父亲如此做呢？他怎么想也还是不明白。而父亲那么强烈反对他们，以前却并非如此，这自然表明他们之间绝不可能会是姐姐和自己的这种关系的，不然父亲定然早该反对才是！而他八岁那年玉和勋到他家的情形，他也想过千遍万遍，应该没什么疑问。那个人当年虽然那么憔悴悲苦，却也气宇轩昂，正义凛然，怎么也不可能像是那个在东城见过一次的那个“玉和勋”的猥琐荒疏模样！一个人再怎么变，他的风骨和气度又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啊！是了，父亲既然制作了自己的面具，焉能不会制作那个玉和勋的面具，何况父亲又是最熟悉他的，而自己却不过只在八岁那年见过几天而已！
　　南书陌皱眉站了起来，是，一定都是父亲做的了。可父亲不应该会这样无情，不讲事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或许，是父亲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抓在手中，被人要挟？所以迫不得已作出这样的事？是了！父亲不正有一件事……那件事也许正是他们利用来要挟父亲的，可是……虽然父母也一直从来不透露半点，但正是这样的机密才更让人觉得复杂，才更是有所曲折！
　　去年年初，那个薛庆死于非命，死后是那样的名声，纵然是北卉教教徒私人所为，但总还是与他们有关……而父亲曾做过的那件事……
　　他不禁悚然心惊！在江湖上，利用各种手段控制另一些人为己效力的事，他不是没听说过！而控制人最好的莫过于毒药……

　　他眯起了眼，一下子站起，上楼直奔原拓飞房间。
　　“陌哥哥？”玉萦雪正站在南书陌房前，推开房门见没有人，回头看到南书陌来，忙招呼一声。
　　“雪儿！你找我？”
　　玉萦雪低头犹豫着，南书陌忙拉她手，“进来说吧。”
　　两人走进屋子，坐下。玉萦雪抬起头，一双一向宁静的眼眸略略慌乱地看着南书陌，正要说话。南书陌忙抢先说道：“雪儿，我刚才想到了一件事……”
　　南书陌只觉得一阵慌乱和害怕，他似乎明白雪儿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愿她真的说出来！说出来，他们就……所以才不容她有开口的机会，他就立即这样开口。
　　“什么事？”玉萦雪见他如此郑重，自然先放下自己要说的。
　　“现在在江湖人自称你父亲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你的父亲！”
　　玉萦雪立即两耳轰鸣，她绝想不到陌哥哥竟一下子竟说这个话题，“怎么会不是我父亲？”
　　“你父亲很久没有音信，怎么会十几年后突然在彼时出现？这是谁也觉得奇怪的，如果是人假冒，自然也说得通！我们南家□□惟妙惟肖，可历代都只传一人。后来爹爹二十多年在我出生前因为一事，再也不肯制作了，所以我也是不会的。我怀疑一定是那人拿什么事要挟爹爹，爹爹给了他一张你父亲容颜的人皮面具，以至于才出现这样的事！”
　　“这……师父怎么可能这么做？”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南书陌竭力镇定下来，道：“其实，这一切可能都只是一个阴谋！只是那人的目的是针对你……至于牵连到爹爹，我也真想不到！不过可能是和以前的事相关，他……”
　　“陌哥哥，不会有这样的事的！可那人为什么要毁誉于我？难道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有，他早该直接来报仇，要杀了我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吗？何至于此？还有师父他又怎么会……”即便不喜欢自己，她玉萦雪的声名总该是要影响到南书陌的，他又怎么能故意陷儿子于不义之地？
　　“那人来自于阴那宫，阴那宫这几次也均对你有所动作。只是，那阴那宫宫主的面目却一直不能让人看清。她虽好像只是浓妆艳抹，但也说不定还有一层什么面具——娘曾提过爹爹可以在一张脸上蒙几层面具的！所以，一切都可能只是阴那宫的诬陷……”
　　“她们诬陷我有什么目的呢？难道真的是与我母亲有仇？”玉萦雪自然想起阴那宫绿苑宫主对自己的那种痛恨的眼神，以及谈起自己母亲时的咬牙切齿。
　　“是有可能！所以你不仅身世是个谜，也许还有父母之仇要报！”
　　玉萦雪听了，低下头沉思半晌，道：“陌哥哥，这不过是你一片好心揣度，也许根本没有这么复杂……”
　　“不！雪儿，世事复杂，如果仅仅是身世的事，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的后事？还有，为什么爹爹会牵连其中？”
　　“这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与我一个人相干，我自己在意罢了！世人不过喜欢拿这些做谈资而已！今后如果——”那个阴那宫宫主的恨意过去，或者如果能避开那个阴那宫宫主，“一切自然都会烟消云散的！”
　　南书陌见她一副认命之意，想到他在双阳城收到的那封诀别信，想到隔壁的原拓飞，一把抓住她双手，急切地道：“雪儿！你不可以这样认命！不可以！如果你父母本是清白之身，又怎么能容得别人如此糟践？”
　　玉萦雪心内一凛，不由点头，“是，陌哥哥！如果我父母是清白好人，怎么能让人如此污蔑！可师父也……”不可能是坏人的呀！世事当真会如此错综复杂吗？
　　南书陌沉默了一会儿，道：“爹爹在这件事上如此反常，说不定这件事都是父亲一手……”
　　玉萦雪领会到他没有说出的话，不由吃惊。陌哥哥怎么怀疑起师父的用心和人品了呢？师父纵然对自己的儿子求全责备，也不至于会做这样龌龊的事！他一向都是以侠义仁厚见称于世，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只可能是为了儿子好，不可能故意陷害或做什么帮凶！那也太不像是南潜肃大侠的行事风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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