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瘾症
第一百零二章:发病
晨光熹微,京城内笼着一层淡白色的雾纱,万物未醒。
天未亮的时候,岳渊就已经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地将胳膊伸到身边人的颈后,将他往怀中拢了拢。
李檀呢咛了一声,没有醒来,往岳渊怀中窝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去。岳渊也不着急招醒他,估算着时辰任他再睡一会儿。
等外面的天蓝色渐浅,岳渊伸出指腹轻拭着李檀的泪痕,吻了吻他的眼睫,唤道:“该起来啦。”
“乖……”李檀含混不清地捉住岳渊的手,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我累得很。”
岳渊提醒着:“早朝。”
李檀赫然张开眼,见外面天已大亮,唔哝着起来穿衣,眉头一直紧皱着。李檀脸色雪白,唇也不见血色,岳渊见他脸色极差,出口问道:“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李檀撩起清水往脸上扑,过后沉声说,“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今天你跟燕行天去驿站保护黎州郡丞,他是非常重要的人证,千万不要出甚么差错。”
当年康峥海因为失察而导致河坝坍塌,一下死了三百多条人命,他非但没有上报朝廷,而且行贿董自如,欺上瞒下。
现在李檀手中只有幽篁山庄中存留的物证,而令人千里迢迢秘密押送至京城的黎州郡丞是唯一的人证。
康峥海入京率先发难,就说明已经打草惊蛇,现在他想要扭转局面,就一定会从郡丞身上下手。
岳渊知晓其中厉害,点头道:“你放心。”
李檀再叮嘱过几句,就乘马车入了宫。
宣德帝昨晚又犯了病,说是四更天的时候才睡下,这会子还正在睡觉,早朝不在大殿,就在朴政园,太监首领请文武百官在园外等候。
不少官员见李檀从鹿州巡查回来,一一上前来拜见,寒暄客套着,李檀皆淡笑着回应。
顾守豫悠然坐在一片绿荫下,正尝着新茶。议政大夫靠过来,腆笑着给顾守豫行了礼。
“阁老。”议政大夫盯着被群臣环绕的李檀,轻笑着说,“听闻相国大人拿下了整个鹿州,此次回朝,当真是风光无限啊。”
顾守豫笑了笑,说:“怎么?议政大夫上次弹劾相国不成,这次见他立功回朝,心里慌了?”
议政大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阁老,何出此言啊?下官这是为您鸣不平呢。自从皇上宠信李家后,内阁如同虚设,阁老为朝鞠躬尽瘁,如今却要在这里坐冷板凳,下官看着心寒。”
顾守豫看见两三宫女莲步走过去,手中托着最精致的点心和酒水,靠近李檀一群人,请他们品尝。
点心的味道很妙,是宫廷御厨最新研究出的花样儿。官员们在园子前站了大半天,是有些口渴发饥,各自捏了一小块儿填到口中,自是赞不绝口。
有女盈盈一拜,敬给李檀一杯酒水,轻声言着祖籍在鹿州闻阳,得知相国此行肃清官场,还百姓一个安宁,对他钦佩仰慕不已,谨以卑微之身拜谢。
李檀面上向来温谦,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他眼熟这个宫女,之前因她与大学士苏枕席都是闻阳人氏,内阁议事时,多是她在殿外伺候。
李檀笑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那宫女见他饮下,双眸灿然流华,红晕双颊,抑着激荡的心思再给李檀拜首。
李檀转眼与顾守豫目光相接,蓦地一笑,朝这边走了过来。
“阁老。”李檀温声问候,“最近可还好吗?”
顾守豫笑道:“相国真是艳福不浅,走到哪儿都改不了招蜂引蝶的性子。”
“实在冤枉……本相当真甚么都没做……”
议政大夫惊愕地看着两人有谈有笑,如同故友,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几乎是人人皆知,内阁首辅和相国大人不和。自从李檀任宰相之后,六部由李檀总领。皇上虽然亦诏内阁同来议政议事,但也多听从李檀的谏言。加上之前苏枕席辞官,令内阁元气大伤,渐渐如同虚设。
按常理来说,顾守豫应当是恨透了李檀才对,两人断不会如此融洽。
议政大夫尴尬地杵在旁边,实在捱不过这气氛,匆匆找了个理由走了。
顾守豫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对李檀说:“我为官多年来,还没有见哪个人能跟你一样招人烦的……也是,看着这么个温雅斯文的人,却是个铁手腕,专打别人命脉,一点活路都不留。”
这就是在斥他做事不留情面了。李檀无奈道:“师兄,不是我要赶尽杀绝,是他们不肯给我活路。”
一阵风卷过,李檀浑身哆嗦了下,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总之,你最近谨慎一些。”顾守豫抬眼正见李檀嘴唇惨白,虚汗淋漓,“……看你脸色很差,可是一路舟车劳顿,还没有歇过来?”
李檀还未来得及应答,太监传唤各位官员入朴政园上朝。
李檀眼前开始浮现不知状的陆离光色……
从清晨开始,他骨子里的麻和痒就开始隐隐发作,本以为是能撑到下朝的,可他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妙。李檀能感觉蛰伏在体内的万蚁好似教甚么东西唤醒了,渐渐爬满他的全身,风一吹,就是一阵噬骨的痛苦。
他喉咙上下滚了一下,一把拉住顾守豫的胳膊,哑声唤道:“师兄……”
“李檀!”
……
是大津江上熊熊燃烧的战船,带着火星的万箭齐发一下照亮了整片天空;又是清风春光里燕子的呢喃,檐下三碗酒杯影色交错,丁零声响……
幻象此消彼伏,连绵不断。
虚汗出了一遍又一遍,浸着冰的丝帕轻拂去汗水,急得李念止不住地掉泪。
“娘娘,皇上差人来问,相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在外面请示。
李念说:“告诉皇上,相国大人只是在凤阳关受了伤,落下病根,一路风尘仆仆,旧疾发作了,没有甚么大碍。”
等来问的宫人走后,李念的人紧紧地守住了门。
李念擦去泪,眸色复清明而冷静,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说:“关于相国的事,你要是胆敢说出去半个字,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臣不敢……万万不敢……”
宫女按照太医的吩咐煎好了药,进来时就伴着急切地阻拦声:“王爷、王爷!这里您进不得啊!”
谢容冷冷地拂开一干人走进来,李念吩咐人都退下,轻点了下头:“景王爷。”
谢容问:“这是怎么了?”
李念端着药碗,吹凉了勺子中的半口药汁,往李檀口里喂,大多都流到了颈子,怎么都送不进去。
“让我试试。”
谢容上前,轻拍着李檀的脸,喊道:“李檀、李檀!”
李檀浑身抽搐了一下,猛地张开眼,他眼前只看见了岳怀敬,骨头里裂开的剧痛令他周身扭动挣扎起来,意识混乱地喊着:“先生……先生救我……”
“李檀!”谢容双眸颤抖,慌乱地按住他的胳膊,吼道,“你醒醒!”
“先生,疼!呃……我疼……”
谢容红了一双眼,看向李念:“他怎么了?”
李念颤着声,同谢容一起按住他:“是瘾症,太医说是意南香……他、他糊涂了!”她都不知甚么时候开始,李檀贪痴了这样夺人命的东西。
李念见制他不住,即刻唤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同来,按住他的四肢。李檀肌肤雪白,教人压制住的手腕被攥得发红,愈发清晰可见。
谢容咬着牙,狠狠地捏住李檀的下颚,想打开一丝半缝,灌药下去。可李檀眼前幻象丛生,内心当中涌动着恐惧,谁也不肯相信,死了命地反抗。
“李檀!”谢容迫使他迷离涣散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一贯冷静自持的声音中已经颤得不像话,“是我,我是谢随钧,有我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喝药,喝药就不疼了……”
李檀教人制着,仿佛是当初,虎威将军为了治好他的瘾症,用百斤重的锁链将他锁在地牢里。他痛得以头撞墙,黏腻的鲜血流进眼睛里,可即使这样都不能消减半分。
他喊过谢随钧,喊过他想求得任何一个人,可除了他自己,没有谁来救他。
——李文骞的儿子……?真是不争气。
——我叫岳怀敬,你要想离开这里,就得称我一声“先生”。
——你若是不听,我就打你手心,看你晓不晓得疼。
“放开我!放开我——!”李檀眼睛通红,挣开这么多人的束缚,身体蜷缩成一团。
谢容知道他入了病障,耐心地同他说:“意桓,你要听话。”
几不可闻地,呢喃了一句:“阿渊……”
谢容一下僵住:“甚么?”
“阿渊……疼……”
李念听清了,连忙唤宫人来,令道:“去!快去将岳渊岳大人请到宫中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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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守豫:ok,我替你搞康峥海,你去谈情说爱。
谢容:……操。
感谢杏沫的雷。今天时间不多,少更点字数。=w=
赞美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