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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堃说干就干,那股子属于高三班主任的雷厉风行劲儿上来,连丧尸都得退避三舍。
他先是和原圆商量,结合安置点的实际情况,迅速整编了一套生存与发展并重的管理体系。
首先是人手分配。所有具备一定战斗能力的妖族,被分成三人小组。
分组时方堃还闹了个笑话,他下意识想按“优差生互补”原则搭配,结果被老貉委婉提醒:“方老师,妖族讲究血脉压制和相性,您把天敌凑一队,怕是还没出门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方堃推了推眼镜,从善如流地改为让妖族们自行组合,他只负责最终名单确认和任务分配。
这些小组轮流负责外围巡逻、附近区域打猎以及夜间守哨。
别说,这法子效率挺高,妖族们本就保留了部分野兽的敏锐和协作本能,三人一组既能保证安全,又能互相照应,巡逻范围扩大了不少,打回来的猎物种类也丰富了。
其次是垦荒。这是不管谁在都要坚持下去的工作,所有的一切都要有一个“以备不时之需”的底牌。
他把那些原型不适合战斗或者本身性格偏温和的妖族,比如那只鹿妖、几只兔子精都划入了垦荒队。
起初这些妖还不乐意,觉得刨地有失身份,直到方堃搬出了“建设家园”、“自给自足”、“不用天天吃罐头和风干肉”等口号,又许诺收获的蔬菜他们能优先享用,这才勉强动员起来。
看着那群形态各异的妖拿着简陋工具在田里吭哧吭哧干活,方堃恍惚间觉得自己像个生产队长。
再者是通讯。鸟类妖族成了天然的通讯员。几只乌鸦精,甚至还有一只羽毛格外漂亮的翠鸟,被组织起来,负责在安置点与曙光基地之间,以及安置点内部各小队之间传递消息。
方堃给他们制定了简单的信息格式和交接流程,要求必须复述确认,避免出错。
一开始鸟妖们还不太习惯这种刻板流程,总想凭着本能直接传话,被方堃抓着进行了几次“信息传递准确率的重要性”小课堂后,总算规矩了不少。
解决了基本的生存和秩序问题,方堃的重头戏来了——上课。
他把剩余所有不用出外勤、不用垦荒的妖族,连同那三位主动要求“旁听”以丰富业余生活的人类同志(小张、小李、孙医生),全部集中到了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
这里以前可能是个小操场,现在杂草刚被拔除,土地还算平整。
没有桌椅,大家就席地而坐,或者自己找块石头、树桩。
方堃站在一块用木炭写了字的小黑板前,深吸一口气,找到了久违的站在讲台前的使命感。
他手里拿着拜托秦虎从曙光基地资料库里找来的、纸张泛黄甚至有些破损的旧版高中思政和历史课本。
“同志们,同胞们,”方堃开口,用了他觉得比较中性的称呼,“我们从今天开始,正式进行文化知识和社会规范的学习。这不仅仅是为了让你们,呃,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更是为了我们共同家园的精神文明建设!”
底下的妖族们表情各异,有好奇的,有无所谓的,有打哈欠的,还有像原圆那样,眼睛亮晶晶只盯着方堃脸的。
方堃无视了原圆那过于专注的目光,开始了他精心准备的第一课:“隐私与公共场合言行界限”。
他结合昨晚的“惨痛教训”,深入浅出(自认为)地讲解了什么是个人隐私,为什么在公共场合要注意言行,哪些话题不适合公开讨论,以及尊重他人边界的重要性。
他讲得口干舌燥,甚至换位思考地还举了几个例子,比如“不能随便问别人年龄”、“不能盯着别人原型看个没完”、“不能公开讨论别人的……呃……发情期或者求偶行为”。
妖族们听得似懂非懂,交头接耳。
鹿妖小声对旁边的兔精说:“不让问年龄?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多大岁数啊。”
兔精抖了抖耳朵:“不让公开讨论求偶?那怎么找对象?靠心灵感应吗?”
方堃看到台下骚动,拿起自制的教鞭(一根比较直的树枝)敲了敲旁边立着的木板:“安静!注意课堂纪律!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发言!”
一只猴妖举手,得到允许后灵活地跳起来问:“方老师!那要是看对眼了,也不能直接说‘我们□□吧’?那该怎么说?”
方堃感觉自己额头青筋跳了跳,这不是他课堂上的重点啊!
他努力维持为人师表的镇定:“这个……涉及到情感表达方式的问题,我们后续会有专门的课程。基本原则是,要委婉,要尊重对方意愿,要在合适的、私密的环境下进行交流。不能……不能那么直接!”
原圆在下面听得认真,还时不时点头,仿佛真的在努力学习。
但等方堃宣布下课,让大家休息片刻时,他就立刻凑到正在猛灌凉白开的方堃身边,扯扯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那我们晚上回房间,关好门,没有别人听见的时候,可以……”
“不可以!”方堃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斩钉截铁地打断,然后抱着教案和课本落荒而逃,赶往下一处“教学点”。
他还要去给垦荒队扫盲,方便安排劳作时间。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
方堃忙得脚不沾地。白天,他不仅要监督巡逻、打猎、垦荒的进度,还要轮流给不同“班级”的妖族上课。
课程内容从最初的隐私礼仪,扩展到基础的历史知识、社会结构、法律常识,甚至还有简单的数学计算。
好在很多妖族都在人类社会生活过,接受度很高,比高三学生还好教,就是不怎么听话。
晚上,他就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自学那几本思政和历史课本,皱着眉头写教案。
他一个数学老师,现在要啃下这些文科内容,还要用妖族能理解的方式讲出来,实在是不容易。
几天下来,眼镜片后的黑眼圈又深了一层,人也瘦了些。
原圆看着心疼,却又插不上手。
他只能时不时地给方堃递杯水,或者把自己冰凉的身子贴过去给熬夜备课的方堃降降温。
当然,每次他都会见缝插针地、用他新学会的“委婉”方式重申“交尾”的请求,比如:
“方堃,夜深了,该休息了,我们可以进行一些……促进睡眠的私密活动。”
“方堃,你今天讲课声音真好听,我听了很有感觉,我们……”
“方堃,我蜕皮期快到了,需要……需要能量补充。”
然而,沉浸在“教化众生”伟大事业中的方老师,对此一律选择无视,或者用“备课忙”、“明天有课”、“要注意影响”等理由搪塞过去。
原圆屡战屡败,那张漂亮脸蛋上的委屈都快凝成实质了,偏偏方堃忙得连仔细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方堃觉得自己的“妖族文明启蒙事业”刚刚步入正轨,虽然磕磕绊绊但总算有点盼头的时候,一个新的、足以引爆整个局势的消息,由一只负责与基地联络的麻雀精扑棱着翅膀带了回来。
那小麻雀精飞得气喘吁吁,落在方堃刚支起来没多久的简易公告栏上,尖声叫道:“方老师!方老师!大事不好了!基地那边,基地那边吵翻天了!”
方堃心里一沉,放下手里的粉笔,尽量平静地问:“别急,慢慢说,吵什么?”
麻雀精拍着胸脯顺了口气,叽叽喳喳地汇报:“血清的事传开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周围原本在听课、或在休息的妖族们都停下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连在远处田里垦荒的妖们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直起身子望了过来。
方堃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强自镇定:“消息准确吗?具体怎么回事?”
“准确!非常准确!”麻雀精用力点头,“各个说的有笔有眼的,都不是秘密了,我刚找到秦队长,就被撵回来了。”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在安置点炸开。
还没等方堃消化这个信息,麻雀精又继续道:“走之前我还听见有人讨论是不是要……要‘牺牲’我们妖族,用我们的血,来结束这场丧尸危机!”
“牺牲”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了每个听到这句话的妖族心里。
刚才还因为学习了“人类礼仪”而显得有些拘束甚至懵懂的妖族们,此刻眼神瞬间变了。
警惕、愤怒、恐惧、难以置信……各种情绪在他们眼中翻涌。
他们甚至不善地看向了方堃,这个人类,火急火燎地传输一些人类的“价值观”,是不是也为了现在……
原圆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方堃身边,浅色的竖瞳缩成了一条细线,冰冷地扫视着周围,下意识地将方堃往自己身后挡了挡,周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方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瞬间冲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他看着眼前这些刚刚开始尝试理解并学习人类规则、脸上还带着茫然与惊怒的妖族同胞,又想到曙光基地里可能正在进行的、关于是否要“牺牲”他们的激烈辩论。
他意识到,他这几天苦心经营的“文明课堂”、努力维持的秩序与和谐,在这个突如其来、关乎种族存亡的残酷议题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可笑。
安置点内,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以及鸟类妖族不安的扑翅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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