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剧本后我成了幕后黑手

作者:茉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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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伐谋止戈


      谢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裴观野虽苍白却线条流畅的侧脸,心中那点因他话语而起的羞恼,渐渐化为一缕难以言喻的暖流。

      这种被人强势介入生活、细致关照的感觉,于他而言,陌生而又……并不讨厌。

      然而,平静之下,危机从未远离。

      就在两人关系日渐亲厚,燕州局势稳步向好之际,一封来自北境的加密急报,如同凛冬的寒风,骤然吹散了这短暂的温馨。

      送信的是沈昭珏麾下最得力的斥候队长,他一身风尘,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脸色凝重地将一个小小的铜管呈给谢桉。

      谢桉迅速取出其中的绢布,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裴观野察觉到他的变化,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绢布上。

      上面是沈昭珏亲笔所书,字迹带着急促:

      [北狄王庭异动,左贤王部精锐骑兵三万,已秘密集结于边境百里外的黑石谷,动向不明。

      疑与浔城方面有秘密联络。浔城萧瑾,近日亦频繁调动兵马,似有北上接应之意。情势危急,乞早定对策。]

      黑石谷!那里地势险要,一旦北狄骑兵从此处突入,可绕过镇北军部分防线,直插燕州北境腹地!若再与萧瑾里应外合……

      谢桉指尖发凉。他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萧瑾果然狗急跳墙,不惜引外族入室!

      裴观野眼中寒芒大盛,那股因养伤而收敛的杀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接过绢布,又仔细看了一遍,声音冷得掉冰碴:“好个萧瑾,好个北狄左贤王!当真以为我辈提不动刀了么?”

      他看向谢桉,眼神锐利如鹰隼:“必须立刻做出反应。绝不能让这两股势力汇合。”

      谢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立刻加派斥候,严密监控黑石谷与浔城方向所有动静。

      传令各关隘,进入最高战备状态。通知沈昭珏,让他依托有利地形,层层设防,迟滞北狄骑兵速度,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冲出山谷。”

      “光防守不够。”裴观野打断他,语气森然,“需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部署。”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黑石谷与浔城之间的某个位置,

      “这里,雁回隘。地势狭窄,是北狄出谷后,前往浔城的必经之路之一。派一支精锐,抢先占据此地,掘断道路,设置障碍。同时,”

      他目光转向谢桉,“我修书一封,你立刻派人以最快速度送往北狄王庭,直接呈给北狄王。”

      谢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警告北狄王?”

      “不止是警告。”裴观野冷笑,“是告诉他,若他纵容左贤王插手我中原之事,便是与我大梁、与燕州、与镇北军同时开战。

      问他,是否准备好承受三方怒火的代价?顺便,再‘提醒’他一下,他那位被圈禁在大梁兴都为质子的宝贝儿子……”

      攻心为上,釜底抽薪。裴观野这一手,既展现了强硬的军事准备,又直击北狄王庭的内部矛盾和软肋。

      谢桉看着他在地图前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侧影,心中一定。方才因急报而生的些许慌乱,彻底平息。

      “好,就依此策。”谢桉果断下令,召来心腹将领与传令兵,一道道指令迅速发出。

      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肃杀。

      裴观野走到桌案前,铺开纸张,提笔蘸墨,略一思索,便以一种极具压迫力的口吻,开始书写给北狄王的国书。

      他的字迹铁画银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桉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心中清楚,短暂的宁静已然结束。新一轮的风暴,正在北境的天空积聚。

      而这一次,他们将再次并肩,直面这更加凶险的挑战。

      裴观野的书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由最精锐的暗卫携带着,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北狄王庭。

      信中的措辞,是经过他与谢桉反复推敲的,既保持了上位者的威严,点明利害,又留下了不至于让北狄王立刻翻脸的余地。

      这是一场心理与实力的博弈。

      与此同时,谢桉的军令也已发出。

      燕州北部,这个刚刚从大战喘息中恢复过来的地方,再次绷紧了神经。

      烽燧台上的狼烟日夜不熄,斥候的马蹄踏碎了边境的宁静,所有关隘守军枕戈待旦,民夫被紧急征调,加固城防,挖掘陷坑。

      镇北军方面,沈昭珏接到谢桉的密信后,立刻做出了部署。

      他亲率“雪狼骑”主力,前出至黑石谷外围的几处战略高地,依托地形,构筑起一道机动防线。

      同时,派出数支精锐小队,携带火油、铁蒺藜等物,潜入谷地,执行裴观野提出的“雁回隘”阻截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延缓北狄骑兵出谷的速度。

      浔城,萧瑾行辕。

      气氛同样压抑而焦灼。邺都之败的阴影尚未散去,朝中的弹劾与质疑让他如坐针毡。

      “陛下,北狄左贤王那边传来消息,其前锋已抵达黑石谷预定位置。

      但……镇北军反应极快,已在谷外布防,我军派去接应的部队,也遭到燕州军顽强阻击,进展缓慢。”心腹将领宋实甫低声禀报,额角见汗。

      萧瑾脸色阴沉,手指紧紧攥着椅背,骨节发白:“废物!都是废物!”

      他猛地一拍桌子,“告诉左贤王,让他不惜代价,尽快冲出黑石谷!只要他能与朕会师,金银财宝,土地人口,朕绝不吝啬!”

      “可是陛下,”另一名幕僚忧心忡忡道,“大梁那位……据说给北狄王去了信。若是北狄王迫于压力,下令左贤王撤兵……”

      “他敢!”萧瑾眼中布满血丝,状若疯狂,“北狄王那个老狐狸,无非是待价而沽!只要左贤王能打出局面,他自然会顺势而为!”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入内,呈上一封密信:“陛下,京都急报。”

      萧瑾展开信笺,脸色愈发难看。幕僚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是京都那边……”

      “母妃来信,”萧瑾将信纸揉作一团,指节发白,“那几个老家伙又在朝中煽风点火,质疑朕亲征之策。粮草调配也屡遭拖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再给左贤王送一批厚礼。告诉他,朕等他好消息!”声音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与北狄左贤王的秘密联络,是他铤而走险的一步棋。不仅要打破前线僵局,更要借此战功震慑朝中宵小,稳固那摇摇欲坠的后方。

      燕州,邺都,府衙。

      谢桉与裴观野几乎彻夜未眠,守在巨大的北境地图前,根据不断传回的情报,调整着部署。

      “沈昭珏做得不错,依托地利,层层阻击,北狄骑兵的速度被拖慢了。”谢桉指着地图上黑石谷与雁回隘的标注,

      “雁回隘那边,我们的人也已经就位,正在加紧设置障碍。”

      裴观野靠坐在一旁,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透明,但眼神依旧锐利:

      “还不够。萧瑾不会甘心失败,他定会催促北狄加快速度。我们必须在北狄王做出最终决定前,让左贤王付出足够的代价,让他觉得这趟浑水,蹚得不值。”

      他沉吟片刻,道:“让褚文彦以我的名义,再给北狄王去一封私信。

      不必再谈大义利害,只问他,若左贤王此番损兵折将,空手而归,他在王庭中的威望,还能剩下几分?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子侄,又会作何想法?”

      这一招,更为阴狠,直接挑动北狄王庭的内部斗争。左贤王势力坐大,本就是北狄王的心腹之患。

      谢桉深深看了裴观野一眼,心中暗叹此人对于人心与人性的把握,确实精准狠辣。他点头:“此计甚好。我立刻去办。”

      “还有,”裴观野叫住他,目光落在地图上浔城的位置,

      “我们不能只被动防御。萧瑾将注意力放在黑石谷方向,其南线必然空虚。可派一支奇兵,不必攻城,只在其粮道、后勤线上袭扰,断其补给,乱其军心。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我已命人着手此事。”谢桉道,

      “一支由燕州轻骑与部分擅长长途奔袭的梁军精锐组成的队伍,三日前便已出发。”

      裴观野闻言,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看来,是我多虑了。燕主已成竹在胸。”

      他的称呼忽然变得正式,带着几分调侃。谢桉横了他一眼,没接话,但紧绷的唇角也微微松动了一丝。

      这种并肩谋划、默契无间的感觉,在巨大的压力下,竟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安心。

      接下来的几日,北境战报如雪片般飞来。

      北狄左贤王部队在黑石谷出口处遭遇了沈昭珏率领的雪狼骑顽强阻击,损失不小。

      冲出谷后,又在雁回隘被燕州预设的障碍和伏兵层层拦截,进展极其缓慢,士气受挫。

      而萧瑾派出的接应部队,也被燕州军死死挡住,难以与北狄骑兵汇合。

      与此同时,那支深入敌后的奇兵,频频得手,焚烧了萧瑾两处重要的粮草囤积点,截杀数支运输队,引得浔城后方一片风声鹤唳。

      就在北狄左贤王进退维谷、焦躁不已之时,北狄王庭的使者,带着王庭的金狼令,快马加鞭赶到了左贤王的大营。

      王令的内容不得而知,但随后,北狄左贤王部便开始缓缓后撤。

      最终,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和大量缴获的辎重后,全军退回了黑石谷以北,消失在了茫茫草原之中。

      萧瑾寄予厚望的“外援”,尚未真正发力,便已胎死腹中。

      消息传回浔城,萧瑾气得当场吐血,病情加重,浔城内外,一片愁云惨淡。

      邺都,府衙。

      接到北狄退兵的确切消息时,谢桉正与裴观野对弈。

      执子的手微微一顿,谢桉抬眸,看向对面气定神闲落下一子的裴观野。

      “你早就料到会如此?”谢桉问。

      裴观野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北狄王不是傻子,左贤王也非真心助他。利益不够,风险太大,自然退去。”

      他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棋局上,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该你落子了。”

      谢桉看着棋盘上已被逼入绝境的白子,又看了看裴观野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与这个人为敌,或许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而与这个人并肩……他落下手中的棋子,轻声道:

      “我输了。”

      裴观野看着棋盘,忽然道:“输赢尚未可知。”

      他指尖拈起一枚黑子,并未落在预想的杀招处,反而下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瞬间盘活了白棋一大片区域。

      谢桉怔住。

      裴观野抬眸看他,眼底带着一种深沉难辨的情绪:“我的棋,从来不是为了赢你。”

      窗外,阳光正好,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北境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知道,与萧瑾的最终对决,与这天下大势的博弈,还远未到终局。

      然而,经此一役,燕梁同盟的根基更加牢固,谢桉与裴观野之间,那超越盟约的信任与羁绊,也更深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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